28、二十八、安全网 ...
-
被三井寿和浪川迴议论的主人公，此时正在铁男的小破屋里捏着习题愁得焦头烂额，长吁短叹。
铁男放下纸笔，发出嘲讽的嗤笑：“不就是几本儿破书，看给你难得。”
“有本事你来写啊！”阿龙一把将铅笔拍在桌上。
“我高中毕业七年了，我会写个球？”铁男理直气壮地反驳。
“你不是大学生吗？！”
“我们那种艺术大学的文化课也就随便糊弄糊弄的事，而且就算我真会写，我能替你考试吗？这间屋里究竟是谁要考大学来着？”
说罢，像是耗尽了当日的语言储量一样，铁男重新埋首于自己的工作再不开口，任凭阿龙自己在那儿急得嗷嗷叫。
铁男，暴走族，以及镰仓灰色地带小有名气的文身师，仨月不开张、开张吃仨月。与其街头混混的形象不符的是，他是正经念完大学的——虽然是某丝毫不知名的艺术大学，但终究令他与其他大多数混混间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叹息之墙。
他眼前的阿龙，刚刚在四个月的时间里密集地经历了诸如“被同为不良少年的老同学带去打架却踢到钢板，且对方阵营里有自己顶头老大家的子弟；打完架后老同学浪子回头，自己成了小丑”“鼓起勇气试图挽回与发小的感情，猝然得知发小在学霸之路上高歌猛进，如果自己继续做高中肄业小混混，那发小未来的交际圈必将没有自己一席之地”“发小还在因为国中发生的事情生气，两人虽能礼貌交流但也只能礼貌交流”“被许久不见的双胞胎弟弟当众骑脸嘲讽”等一系列对于其年龄和智商来说都太超前的东西。
哪怕是对已经奔三的铁男来说，这局面也过于地狱了，更何况阿龙只是一个才18岁的小屁孩——哦对，这小子刚刚还在盘算（做梦）过生日的时候要怎么去找他发小玩，所以他还得过六天才满18岁呢！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带了两年多的小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是自己一直在帮忙收拾烂摊子，但也不差这一回了。
——这最后一件事，就是像把三井和德男他们打发走那样，把阿龙平平稳稳地扫地出门，最好能交接到他那个靠谱的发小手里。
“连合法饮酒年龄都不到的小鬼，就应该先读完大学再说什么混社会的蠢话！”
回忆里特立独行的高大女青年敲敲少年铁男的头，丢下一大把零零碎碎的钱又再度匆匆离去。她要读书，要训练，要打球，要赚钱，每次能回来看铁男一眼的时间宝贵得像沙漠里的水。
但是铁男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曾经说过的：“我们身体的绝大部分，曾共存于同一个母亲甚至同一个姥姥体内；我们曾经就是一体的，我不管你谁管你？”
所以，哪怕后来铁男一步一步走入阴影，而对方艰难地攀住了社会光明面的边缘，两人渐行渐远，这份曾经在他最躁动却也最无力的年纪支持过他的爱，仍然让铁男坚强地，甚至身心较为健全地长大了。
因为曾经被人接住过，被赠予后路过，所以铁男在接连遇到龙崎豪、三井寿和堀田德男等人后，也就顺手“接”了他们一下。
阿龙和德男他们还太年轻，不明白他们曾被诱导、哄骗去做的那些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将会有多么不可挽回；特别是阿龙，铁男想起来当年放任、怂恿乃至胁迫他坠向地狱的那些人，就感到难以抑制的反胃。而他们这种都十几岁了还如此一根筋的傻子，完全不适合在这条黑路上走一辈子。
至于三井，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三井……以他的家世，倒是能作天作地，但是——
他并不真的像其他青少年那样迷茫，并不真的想当不良；他实际上知道自己的心之所向，只是不愿看向那边、不愿承认罢了。所以他越是放纵自己就越是痛苦，也就那群跟他同龄的傻子看不清楚。这样的明星终究还是回到了天上，连带照着德男一伙也走回了大道。
先前铁男对三井撂下一句“再见了，运动男孩”便狠心离开，忍了几个月，躲着没敢见三井；结果又因为阿龙要冲去广岛“背水一战”，铁男自己心痒痒到极点，也一咬牙跑去了广岛。
最终他被阿龙和浪川迴硬架到三井面前。三井在赛场上看起来很开心，但私下里果不其然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导致IH赛后到六校合宿前短暂又宝贵的休息日被砸坏的日用品、眼泪、汗水和一大堆不方便明说的东西填得满溢。一方面铁男埋怨自己意志力不足且出尔反尔，但是另一方面，看到三井还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冲他发火——这不就说明三井没拿他当外人么！
可三井对于阿龙来说，最多也就是一个探照灯，因为阿龙的“太阳”另有其人。
在IH现场遇到那个名叫浪川迴的小子时，铁男正在走道里徘徊，拿不准究竟要不要冒着被三井寿发现的风险站到看台上去看比赛。在那糟透了的观赛地点，铁男透过墙壁、看台间并不宽敞的缝隙，聚精会神地捕捉着三井寿的每一次一闪而过，并迅速被过分耀眼的光芒模糊了视线，也因此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有人怒气冲冲地靠近。
铁男记得这小子。大概一年多前，他曾穿过三井飘逸柔顺的长发，轻蔑地扫了这人高马大却胆怯瑟缩的小子一眼，那山崩地裂般的表情一度叫耽溺于甜美“错误”的铁男得意不已。
然而在那一刻，浪川迴不知为何充满了勇气，竟敢扯着铁男的领子咆哮，铁男自己却变成了那个胆怯的人。
那时浪川迴冲他劈头盖脸好一顿骂，其中有一句，铁男觉得特别适合转送给阿龙。
“你到底想怎样”。
前些日子在宾馆大厅里，浪川迴和阿龙像普通老朋友那样叙了旧，便没有了下文，甚至还不如他们在IH现场的对话信息量大。
铁男虽然没有听过“一鼓作气”的典故，但生活经验告诉他，如果阿龙不趁着好不容易跟浪川迴恢复联系的机会，把他的歉意、他的想法全都理清楚、说明白，以后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数日前那次是人多不好继续深入，本周末大概率就是那个一局定生死的时刻。
阿龙的练习题终于做完了，小命去了半条，正瘫在椅背上嘟嘟囔囔地盘点周末到底要买点什么礼物去见浪川迴。
纷杂的思绪在铁男脑子里一闪而过，到了嘴边却只剩一句：
“先别考虑这个了，仔细想想你该对他说什么吧。”
阿龙一下子哑火了，沉默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干哑的问话：
“……铁男，你是怎么让三井答应你的啊？”
虽然铁男对阿龙那点儿小心思早看破了，但他能如此干脆地承认，仍然出乎了铁男的预料。
不过他还是确认了一句：
“答应什么？”
“别跟我装傻啊喂！”阿龙虚张声势地挥挥拳头，转瞬间又重归颓丧，还夹杂了一点羞涩：“就是……就是……告白什么的……”
“没有告白，”铁男看着手下的画纸，本该为新一单生意构思推敲而划拉的笔迹，不知不觉间拼凑成了一个三井寿投篮的动作，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翻了一张纸，“谁都没提。顺其自然该干啥干啥呗。”
三井那么擅长抓重点，从他16岁刚认识铁男时便展现得淋漓尽致，哪怕他当时已经处于受伤颓废的状态，照样能用熊熊烈焰烧得铁男片甲不留。他对人对己皆是如此，只要是他真心想要并且自己承认的，他就会立即出击并且坚持到底；除非对方退缩，否则怎么可能还需要拉扯——所以铁男这几个月的踟蹰不前所导致的三井的难过，已经让前者连肠子都悔青了。总而言之，再分手是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的。
不过这些事阿龙不需要知道，毕竟这傻子连真正“和好”都还没做到呢。
“啧……”阿龙的鼻子皱了起来，红晕从后颈开始向前蔓延。
“你先别考虑这个了。你和你那个朋友当初为什么分开还好久不联系？你们说开了吗，没有吧？”
阿龙露出了被击中要害的无措表情，他怔怔地与铁男对视，然后视线一点点坠落至地面，两手捧头揪紧了头发。
“……算了，当我没说吧，我也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从始至终……我都只是阿迴的‘发小’罢了。”
然后你就要这样憋在肚子里一直难受下去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铁男简直想揍阿龙一拳；但是比阿龙多出来的这8年阅历终究让他成功平心静气，迅速另拟计划：
“那你应该不至于想跟那小子慢慢绝交吧？好好跟人家单独谈谈，该解释的解释，该道歉就道歉，继续做朋友呗。”
——老子就不信你看着心上人的眼睛还能忍住不去喜欢。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二十八、安全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