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71、第六十七章 诉语

　　盛天晴听过海云天的话后心事重重，但毕竟困意渐深，头一挨着棉被就睁不开眼来，最终沉沉睡去。
　　清晨，曙光初现，盛天晴稍作洗漱出得帐来，却见司马铁刀立在帐外正与韩昭交谈，她一出现，他便径直走上前，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行礼道：“公主。”
　　盛天晴略微定神，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佯作平静地问道：“司马大人有话要说？”
　　韩昭察觉到两人间的微妙气氛，立即明白过来，司马铁刀正是让盛天晴在自己面前流泪烦恼的那个人，便颌首转身朝别处行去。
　　司马铁刀低头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眉眼，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有满腔的话语要向她诉说，他知道牡丹殿前自己伤了她的心，更不会自以为是认为她是为自己而来。
　　“公主，我并非为了兴乐都督这一称谓才参加这场战争。”司马铁刀低低地说道。
　　盛天晴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道：“你是什么目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司马铁刀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如果我说与公主有关又如何？”
　　盛天晴忽地抬起眼来，与他四目相对，目光近于斥责，声音也有些颤抖：“与我有关？莫非你在乎的只是什么身份地位，没有功名便不能与我在一起？”埋藏许久的疑问终于倾泻而出，这根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刺何时才能消失？她情愿她永远是莲花儿，在某一天与司马铁刀重新相遇。
　　“不是这样的。”司马铁刀的眼神微动，原来她是这样看待他的，带着这样的误解，他们看不清彼此的心。
　　“起初我知道你是公主时确实惊讶慌乱过，一切仿佛颠倒，你可知，我都想好了……”他缓缓道来，淳厚的嗓音令盛天晴忘记了保持疏离的态度，迫切地问道：“你想好了什么？”
　　司马铁刀黯然一笑，道：“已经过去了。之后，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待公主，言行拘谨不少。”
　　盛天晴深有同感，没好气地说道：“没错，完全不是以前的样子，那时的你就像根木头！”
　　见她眼中恢复了灵动神采，司马铁刀也忘记了心中郁积，笑道：“可不就像根木头，左敲右打都不开窍！”
　　盛天晴抿唇，嘴角控制不住地上翘，唉唉，她果然还是太心软了，怎么他只说了几句话，她便觉得开心，甚至懒得再去质问，不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她收起笑容，正色问道：“铁刀，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投于端木隆庆门下？”
　　司马铁刀忡怔间，犹豫着是否告诉她，此时真的是合适的时机吗？军中肯定布有端木隆庆或是摄政王的眼线，他应该冒这个险吗？只为得到公主的理解。
　　“公主，我曾经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能力便能保护珍视之人，但事实是，形势千变万化，我们都不可以太天真与乐观，在自身不够强大之前，必须借助他力。”思忖片刻，司马铁刀回答道。
　　盛天晴略思索，睁着眼无语地看着司马铁刀，他说的似乎有理，但她又不能全然认同，她该如何反驳？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伤害公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无论我身在何处何位……”温柔的语调，温柔的眼神，盛天晴的话语哽在喉咙，全身只感觉得到胸腔中逐渐加快的跳动声。她连忙低下头，脸上滚烫，这正是她潜意识里期待的话语，如今由司马铁刀亲自说出，她只觉得心更乱了……
　　“公主……”司马铁刀心中千言万语不过一隅微露，再想继续，一阵响亮的号角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立即转头警惕地朝东南方望去，营帐中的兵士们也纷纷钻出迅速集结成列，虽然急切却仍井然有序，显然训练有素。
　　盛天晴也被转移了注意，抬眼间只见韩昭从一侧疾步行来。
　　“公主请回帐中。”韩昭控制着背上“赤魈”的骚动，嗅到战气的它不放过任何挣脱束缚的机会。
　　盛天晴转头却已不见司马铁刀踪迹，十几匹马在她眼中掠过，短短的时间内，司马铁刀已经披甲上马，与同僚们策马一同奔往东南方。
　　“到底怎么回事？”盛天晴的眼睛一直望着那个方向，直到那个身影变作小点。
　　“是宏州的先锋部队。”韩昭四目一望，营帐四周已经自动留守了一圈兵士，想是司马铁刀临行前吩咐的，不禁略为松了一口气。“宏州王果然行动迅速，想让大将军措手不及。”
　　战马嘶叫，兵器相击的声音隐隐传到大营中来，宏州的先锋部队竟然前来挑衅，据传有位先锋将领连砍陶国王军两名校尉首级，气焰极为嚣张。
　　“韩姐姐……”盛天晴刚开口，韩昭已经一把将她轻按回椅上。
　　“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我非得亲眼看到他才能放心！”盛天晴从未经历过战争，只记得方才众将兵快速集结的场面，紧张的气氛迅速在营帐中弥漫，她如何冷静也坐不住，只想冲出这小小的空间，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司马铁刀，她才能安心，这般失而复得的心情，她不能轻易再次失去。
　　“公主，我现在带你到东面的岗台去，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擅自行动。”
　　长久相处下来，韩昭也知晓盛天晴是个决定做什么一定要去做的少女，越阻拦她越不会放弃，方才她到帐外观察一番，发现军营四面都设有侦察的岗哨木架高台，架设弓弩火箭，防守十分严密。
　　盛天晴连连点头，心知这已是最好的办法，海云天是不可能同意让她到大营外去的。
　　韩昭向海云天禀明后，海云天也打算与她们一同登上高台观战，毕竟这是与宏州军队的第一次交锋，想来对方也是以试探为主，不会深入作战，但知己知彼方能得出最佳的制敌方案，这是任何一个军人都清楚的。
　　带着忐忑的心情登上高台，盛天晴的目光立即投往前方的战场。迎风乱舞的旌旗正如她在江岸所见，赤红若血，而王军的军旗则是深蓝色的，红蓝混杂，撕杀，怒喝、马嘶，一切的一切如同巨雷在她耳中炸响，在她眼中迸裂，生命化作热血，刀剑化为战气，尽管隔着重重屏障，百米荒草，仍旧历历在目！
　　这便是战争，激烈的对决和赤裸的杀戮！
　　盛天晴紧紧闭上双眼，她不愿再看，脑中却闪过司马铁刀的身影，当她再次睁开眼，却发现人如密蝗，哪里有他的身影？
　　海云天默默地注视着战局，仓促之战，双方都心知肚明，然而一旦刀剑相向就一定会有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