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57、第五十三章 险境

　　木华晋见庆州世子归来后便愁眉深锁，独自一人回到书房。盛天晴悄悄拉住韩昭问道：“出了什么事？”
　　不过半日，看起来闲散的木华忽然变得严肃，让盛天晴一时不能适应。
　　韩昭左右看了看，示意她此处不能多言，盛天晴会意，与她一同行到府后院花园。
　　“世子斥责木大人治水不利，要上奏朝廷。”韩昭依旧语气平静，不见波澜。
　　盛天晴也不惊讶：“不是说世子年幼不管事么？”
　　“自然是有旁人告诉。”韩昭侧首道。
　　“河阳公？”盛天晴立即明白。“得罪木大人，他什么好处也没有啊。”
　　“却可以挑起官民间的矛盾，既然世子出面，木大人不得不担负这个包袱。”韩昭摇头道。
　　盛天晴疑惑道：“木大人还在等什么，以他的能力难道不能用事实堵住他们的口？”
　　韩昭停顿一刻说道：“此行凶险早已预料，公主静观其变吧。”

　　果然木华一反前态，雷厉风行地开始治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盛天晴见识了这个男人的魄力和能力，他对木锦江河道流向及暗礁位置了如指掌，指挥工匠们挖河道，欲引泛滥的江水进入江畔的湖泊。此时，盛天晴才渐渐明白木华为什么没有在之前立即疏通河道，只有汛期结束，雨势不再，才能组织大量的工匠齐力挖通，否则中途任何一场大雨、任何一个洪峰都会令刚进行的工程前功尽弃。
　　一边分洪工程如火如荼进行，一边老百姓的生活也渐渐恢复如常，再险恶的环境也有人能活下去，更何况重获希望的庆州人。不久，庆州世子在官员们陪同下在灵渠江神庙祈天作法，在很大程度上缓和了之前的矛盾和冲突。盛天晴十分好奇这名怒斥木华的世子是何许人，好说歹说才在韩昭、丁五的陪同下挤在人群里到了灵渠东北边的江神庙。
　　庆州世子不过十来岁，还是个稚嫩的孩童，没有护卫的帮助，甚至不能独立登上神庙前的高台，只见他展开双手，任由侍从整理华服，佯装严肃地清清嗓子，背着手气派十足地扬着那张白净的小脸侃侃而谈。
　　“江水为患，灾情四野，生灵涂炭，众心惶惶，本世子虽久居王宫，可平日也十分关心众位百姓，今日乃吉时，特在此设坛祈天，望佑我江北诸州沃野千里自此再无灾患。”
　　小世子声色响亮、一字不断地说出这样一段话，立即引来台下群情激昂，人人只欣慰庆州后继有人，他们可以指望一位未来的明君迎来好日子。
　　看着台上那一本正经，却不时有诸如跺脚、晃肩膀等小动作的小男孩，盛天晴张大嘴，心道要么世子果真早熟伶俐，要么这番议论事先早背得滚瓜烂熟……总之，她怎样都无法想像这么个小小孩竟超过她好几层，虽然她自认不是读书的料。
　　祈天仪式按部就班地开始了，世子被请下台安置进贵座，盛天晴一见那个牛鼻子道士在台上咦咦啊啊地施法马上兴趣全无，便将目光投往世子落座的华撵下，只见世子整个人已经窝在一名锦服玉冠的青年怀里，嘟着嘴明显是在撒娇，原形毕露。
　　毕竟还是个小孩。盛天晴无语地转头，希望找个人发表下感想，却只见韩昭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四周，丁五僵着脸立在她的身后，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盛天晴被看得发渗，呵呵傻笑道：“世子果然年幼啊。”
　　丁五面无表情：“回府？”
　　盛天晴一阵无力，她是没兴趣看道士做法，但也不想这么早回去，放粮的差事也已完成得差不多，她一时倒没目标了。
　　“杂货！杂货！瓜子儿，糖糕，板栗，应有尽有！”突然背后传来小贩的吆喝，这些小贩重操旧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兜售货物。人群拥挤，盛天晴刚来得及转身，那小贩已像条泥鳅般地掠过她左侧，从他背上滚落了一个物是下来，骨碌碌地滚到她脚下。
　　“哎！”盛天晴冷不防被他背上的竹篾刮到，叫出声来，韩昭目光移向她脚下，大惊失色：“快离开那里！”
　　周围的人开始抱怨，谁都觉得祈天是件大事，怎容人喧闹？此时对韩昭来说，却是千钧一发之际，说话的同时身子已经飞窜上前，抓住盛天晴的手臂，纵身跃上众人头顶，蜻蜓点水般地朝场地外而去。
　　几乎是盛天晴的脚一离开，丁五一个弯腰，将地上那个吐着火信子的东西牢牢握在手中，单手挥动，艰难地朝人群外狂奔。有人看见了，有人没看见，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不断。
　　“有刺客！快保护世子！”华撵下呼啦啦站起一排全副武装的护卫，那名青年快速抱起世子朝后退去，道士也从高台上跳下来，加入护卫行列，其余官兵则朝丁五的方向涌去，人群纷纷让开
　　这边韩昭将盛天晴在一面石墙前放下，急急道：“公主不要乱走，在此等候，我担心丁护卫……”盛天晴虽有些轻功底子，但事出突然，她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韩昭面色紧张，只能不住点头应承。
　　韩昭一扭身，却见丁五已经冲出人群，单手举着，正奋力朝不远处另一边跑去，他的身后世子亲兵正紧紧追赶。
　　“你们不要跟来！”丁五一边跑一边大吼，可那些亲兵只当他是刺客，哪里听得进去，紧追不舍。
　　韩昭心一横，脚下一点，几个闪身突进于丁五与亲兵之间，挥手道：“众位请回！”遒劲的气流将亲兵们拦阻，当头的几名直接被推倒在地。
　　丁五脸色苍白地抬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石墙另一面是郊外野地，而他的身边还陆陆续续有人经过，但他离石墙的距离太远，若是掷出恐怕……
　　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声浪轰倒了丁五周围三米开外的所有人，而他自己俨然已淹没于一团炸裂开的火光中。
　　盛天晴双手捂嘴，想喊却喊不出，她的双腿发软，却下意识地逼迫自己跑过去。
　　亲兵们远远见到这番情景，也迷惑起来，拿不定主意，瞪着韩昭发呆，韩昭却顾不上他们，返身跃向丁五的方向。
　　盛天晴扑通跪在那个焦黑的人体面前，颤抖着手放到他的肩上，他右臂的位置空空如也，断口黑红相间十分可怖，她根本不敢看！
　　“丁大哥……丁大哥……”她带着哭音唤着，手上却不敢用力，仿佛稍稍动作，他便要化作一团焦灰。
　　韩昭忽地拉住盛天晴的手腕，咬牙摇头道：“不要碰他，烧伤太严重了！”她眼中掠过悲痛与愤怒，丁五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为了不牵连百姓，把危险独自承担，卑鄙的是偷袭的狂徒，明知今日官民众多，不顾伤及无辜，也要取盛天晴一命！
　　“怎么办？怎么办？丁大哥会不会有事？”盛天晴无助地望着韩昭，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涌而出，自从秦鸾那件事之后，她一再告诫自己要坚强，决不能被险恶吓退。然而眼前活生生的一个人被炸得面目全非，甚至躯体不再完整，她真的不能够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