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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二章 诚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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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锦江江水滚滚向东而逝,又一个平静的夜晚降临江岸,火把桔红色的光芒照亮仍显浑浊的江面,看不透水中几多光影。
越过堤岸,是一层层逐渐上升的梯田,就算洪水越过堤岸,人们也可以第一时间退至安全的高地,争取重修屏障的时间。在数不清闪着亮光的大小房屋之后,宏州王宫出现在视野中,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有的只是平和稳重,庄严高大的构造不输任何王侯的华屋美庐。这是宏州人满怀敬仰之心一片瓦一块砖修建起来的建筑群,为他们崇敬的定珠亲王,也为他们视为神女的怀麟郡主、如今的宏州王所建,祈求百世安康、城固人强,成就宏州人的永世骄傲。
灯火通明的殿堂深处,金银铸就的麒麟巨兽横卧于王座两侧,高大的灯柱燃烧着长明,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神秘而隽永。
两道人影穿过垂幕纱纬步入殿堂。
“三皇子特使求见宏州王。”
其中一人上前单膝跪下,拜首道,他生得和蔼可亲,语音和缓动听,很容易获得好印象。
盛金麟微抬头,高束发冠上的月光石照亮了她美丽而冷然的面孔,缓慢道:“特使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何不光明正大白昼议事?”语意若有若无的讽刺,既不会太无礼,也不会太纵容。
特使却并未因此吓退,拱手道:“素闻王上治理有方,今日宏州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今民心尽归王上,王上难道未有长远打算?”
盛金麟微微一笑,也不避忌道:“如此说来,你是来当说客的。”
“非也。”特使继续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此乃形势所向,既然已有两州封王均已示好支持,合三州之力、王上之威信,如此良机实不能错过!”
“呵呵呵……”盛金麟轻笑出声,特使紧张地抬头,人言宏州王生性淡泊,她却突然质疑女帝遗旨,宣布自立,已出了许多人意料,但他的主子是何许人,立即找到了突破口,那就是与她合作!
“三皇子的诚意天可明鉴,愿与王上共同进退!也愿助王上一臂之力!”言外暗含求亲之意,既是政治合作也是联姻。特使既然来到这里,已做好掉脑袋的准备,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盛金麟走下王座,将特使扶起来,面容和煦,轻言道:“三皇子志在四方,本王感激他的厚爱,只是眼下洪水肆虐,许多事还要从长计宜。”
特使心情复杂地退下,很明显宏州王不想深谈,肯接见他已算给足面子,毕竟是冒着通敌谋逆的风险。因为宏州早有防犯,洪水在江南一带得到了遏制,水患并不严重,他明知是借口也只得暗自吞下。
特使离开后,盛金麟又坐回王座,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榻枕中。没想到惊动了琉宇浩远,他如此迫不及待,难道得到了什么消息?自回到宏州,盛金麟一刻也不曾放松,练兵置办军火,她不能输给盛沐环。琉宇浩远无疑是个野心家,但总有人甚至国家受不住他的诱惑,掉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或真或假,利益的背后是失去,他是轩謦帝皇后所出的嫡子,又有如此谋略,正得轩謦帝看重,而可以与他抗衡的四皇子琉宇浩然也突然不知去向,他将是琉国的未来之君……沧乾关外她斩下陆无涯的人头,给了琉国人一个巨大的威慑,也许正由此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给出的条件确实很有份量,但盛金麟相信他的最终目的是吞并陶国!琉宇浩远必将成为比轩謦帝更为强势的琉国皇帝!
她会取得自己应得的荣誉,而不是靠这种方式!盛金麟傲然地扬起头,宛如王座旁仰首伫立的麒麟。
光影变幻中,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从柱后转出,出现在她的眼界。盛金麟闭上眼,仿佛这才是她休息的时刻,他就在那里,从未离开。
“泰虎,江北岸有何动静?”她缓慢地问道。
泰虎作为乐丁禁军逃将,在宏州的地位显得十分微妙,宏州家臣们疏远他,也不同意封他为手握重兵的将领,再加上他容貌丑陋,军中同僚个个视他为瘟疫般,不愿与他亲近。但泰虎似乎全不在意,他为盛金麟而来,自然只听命于盛金麟。
“治水官员久未分洪,修堤也明显是治标,臣怀疑他们有什么诡计。”泰虎平素豪迈,却并非鲁莽之人,与他长久相处后,盛金麟甚至觉得他能提出比文臣更切实可行的意见。
“他们无瑕南顾,宏州正好能修养生息。至于诡计……”盛金麟睁眼,一字一顿道:“早作防犯,不能留下任何破绽。你都安排好了?”
泰虎默然,良久开口:“真的非得如此吗?”
“你舍不得?”盛金麟眸光一闪,比月光石更为明亮。“你早晚要与你的结拜兄弟对阵沙场,这是不可避免的。若是狠不下心,当初你何必叛逃乐丁?”她口口声声说出残忍的事实,当日较场比试,她对他佯败的举动十分生气,此后也未有接触,她没料到泰虎会随后冒险赶到宏州,自愿做她的亲兵卫长。
泰虎弯腰退后,沉厚的嗓音再无疑惑:“臣即刻安排。”
莲花公主化名随同治水官员亲临江北庆州,泰虎得到这个消息时有一瞬间犹豫,他甚至怀疑盛沐环是让这位单纯无邪的公主来送命的,庆州局势正处在崩溃的边缘,表面的和平只是掩饰,盛金麟经营良久,正等着它崩塌的那一刻,如果莲花公主在庆州遇到不测,无疑会将恐慌无限放大,宏州王正需要这样的结果。
暗杀这位公主,也是泰虎与司马铁刀决裂的第一步,她是司马铁刀心仪的少女,这是泰虎深知的,失去心之所爱会有多痛,也许他们谁都不想去尝试,泰虎只是做了一件有利于自己的事。
虽然不忍,却不得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