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x润玉]应龙饲养手记》六叶草君筠

11、第十一章·天地双修

　　“慕了慕了慕了这个忠诚度！”
　　牧尊这好不容易又抽出空，来天边这里看看挚友情况，刚刚一看，立刻发出了羡慕的叫声。
　　“居然真的有异火去找他！”
　　林动在旁边盘坐着调息，眼睛睁都没睁一下，满脸都是无甚大事不要打扰我除非萧炎死了几个字。可惜这表情对牧尘没什么威胁力。后者戳了他一下，“你说说，你要是死了你的祖符会不会去找你？”
　　林动：……
　　林动现在就想拿祖符给牧尘来两下子。
　　“哦，你的祖符没什么灵智，估计是没戏……不过萧炎大多数火焰也没有灵智，他给喂了什么迷魂药啊。”不待他说话，牧尘已经转开了视线，也不摆那个纳罕的表情了，叹口气就恢复了冷静淡定。本来也是，各自有各自的功法，要说羡慕萧炎其实也不尽然，无非是作一作做出来的样子。他托着下巴凝视那个映照着下界景象的水镜，眨着眼思索片刻，忽然道，“说起来，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嗯？”
　　“为什么天帝前辈到现在都没有认出来萧炎。”
　　纵然已经是大千世界最为顶尖的强者，与曾经的天帝润玉实力不差分毫，但是他仍然习惯性的称呼前辈，带着尊敬之意。他们本就是后辈之人，若非天帝不惜生命封住域外的那万年，也是根本没有机会成长到这个地步，成为新一代守护者的，早就随着世界毁灭一同陪葬了。
　　“这倒是怪不得天帝前辈。”林动淡淡道，“前辈那个时代……哪里有转生一说。”
　　事实上，大千世界最初的转生之术，正是武祖与牧尊推演出来的，他们没有任何把握，只是心怀侥幸，想要为赴死的好友寻一线生机。
　　“就算你我最开始……还不是在拼着赌一把。”
　　所幸，他们赌成了，竟然赌成了，幸好赌成了。
　　回忆起那时，牧尘蓦然抿住唇，沉默不语，气氛一瞬间压抑下来。或者说这里本就是最压抑的地方，世界的尽头，稍稍抬眼一看都能看到周围火焰屏障之外不甘心徘徊的邪魔，它们从未放弃过这里，阻挡只是暂时的，就像在篱笆外虎视眈眈成熟的果实，早已迫不及待。精神稍微差一点的人，在这里长留只怕都会承受不住压力疯掉。
　　而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却哪止这一点。
　　大千世界的至强者。
　　分明只差一线，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能结束一切，结束无数年来大千世界的惶惶不安。他们有三个人，也许只需要多一个人。若是天帝前辈没有陨落，若是有四位至强者……
　　也许炎帝也不会被逼到以生命重铸封印，再次为世界争取时间。
　　偏偏萧炎用命给他们拖延的时间，他们等了这么久，尝试了这么久，那么大的世界里却始终没有新的至尊晋封。
　　——所幸……到了最后，炎帝萧炎成功转生，天帝润玉重现于世间。
　　仿佛没有感觉到牧尘的走神，林动偏了偏头，用指尖轻轻揉着手腕，漫不经心的补充道：“退一步说，你真当天帝前辈记得萧炎啊。”
　　“……”
　　这个残忍的事实让牧尘一时沉默了。

　　润玉确实不知道，也不记得。
　　曾经登上金殿拜见他的少年英才太多太多，他不可能每个都记在心里，粗粗一眼扫过，还不知道哪个有机缘出现在他眼前第二面，更不会把不知多少年后唤醒他的青年人与那个时代联系在一起。
　　——或者说对他而言，眼下陪伴他的萧炎，实在是比曾经拜在他座下过的少年们加起来都更加重要。
　　亲疏有别。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为什么林动与牧尘明知道只要去凡间现世将他们接回来，分明都是曾经达到过那个境界的人，萧炎与润玉很快就能重返巅峰，对抗域外邪魔也有了把握，但两位至强者却迟迟不肯动手，只在“世界尽头”围观着他们。虽然也是因为还有时间并不着急，但其中未尝没有给好友打助攻的心理在。
　　这话只在心里想想罢了，倒也不必说出口。
　　润玉本是想阻拦三千焱炎火的，却没拦住，后者出乎意料的无视了他的法术，扑过去，首先一口吞掉了自窗外雷火中来，妄图夺魂萧炎的火灵，这般吞噬本就是灵的本能，三千焱炎火又强太多，以至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而后，那朵紫黑色的火焰轻快的没入萧炎身体，润玉几步匆忙上前，过程中甚至艰难的踉跄了一下，抬手迅速搭上萧炎肩头，灵力带着灵魂力输入进去，感应他身体情况。
　　其实任何一个修士，除非是实力相差太大无力反抗，否则即使是双修道侣也未必就会愿意敞开自己，让他人灵力入侵身体。须知再如何强大，身体内部还是脆弱的，不乏有强者便是这般陨落的。从那以后，世人更加谨慎了。
　　润玉自认对萧炎没有恶意，所以也没去想自己的举措是否合适，更没想过明明有传承在身对修炼基础常识清清楚楚的萧炎，为何会在自己身上反而上疏漏成这样，若是单纯论灵力，现在的润玉不如萧炎，是不可能强行入侵的。
　　但总而言之，润玉将灵力探入时候没有遇到半分阻碍。
　　萧炎又不傻，被三千焱炎火都逼进身体了，再不清醒也说不过去，但是携着星辰之势的三千焱炎火，根本不是他能够匹敌的，润玉几乎是第一时间感知到萧炎焦急的意念传了过来，无需使用语言便也能够理解。
　　“润玉你出去！”
　　可是危机当前，哪里有让后辈抵挡的道理，润玉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做的。就像他当年第一个站出来抵抗域外邪魔般。
　　“无妨。”
　　“润玉！”萧炎的意念里充满了愤怒，心神凝聚撞过来，就想把润玉推出去。但是润玉何等意志，不说别的，就单论活的年岁都是萧炎不知几倍，随手一下将他拂开了。
　　然后，面对这不是内讧胜似内讧的局面，三千焱炎火却没有袭击。它在那里晃动了一下，主动吐出了自己的火种，这里本就是萧炎的身体内部萧炎的主场，灵魂力弥漫无处不在，甚至都不用萧炎做什么，灵魂力交织上去，已经轻而易举在本源火种上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三千焱炎火灵智不低，就算再浅薄的灵智也有趋吉避害的本能，眼下这种行为，若是实在要定义，一般只能被称为……
　　“……认主？”
　　连润玉都惊讶了。除却臆想的话本子里，谁敢这么做白日梦啊，天材地宝主动认主……润玉务实，当然没做过这种梦，但是现在这种怎么想都不可能的事情在他面前发生了。
　　莫名其妙他又想起那枚被暴力分割开，现在还没修复的黑色戒指，空间中隐藏着一朵带着毁灭力量，却安静的可怕的青色莲火。脆弱的戒指空间根本阻拦不住异火的力量，或许只需要一朵小小的火苗就能将空间撕扯破碎，但是那朵火焰一直安安静静的悬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海枯石烂的等待。

　　无论是什么火吧，可是温度仍然在上升，炙烤着经脉骨髓，明明只是一团火焰，但三千焱炎火缩在那里，竟然让人感出了几分焦虑的味道，它已经努力的在收敛热度了，但是萧炎现在实在是太弱小了，以至于仅仅是认主的温度都难以承受，炽热的高温将经脉熏烤的不断扭曲，一些较为细小之处。经脉更是逐渐的打起了结来。
　　剧烈疼痛让萧炎连灵魂狠狠的颤抖了几下。额头之上，冷汗犹如淌水一般，急速落下来，打湿了衣衫。
　　痛，是真的痛，耳边嗡嗡作响，头晕目眩，连内视感应看到的经脉都不清晰了。
　　昨日只是被菜刀切到手都要去找创口贴，这属于现代人的本能。但是到了这般关头，没有什么创口贴可以找了，萧炎骨子里的狠劲反倒是爆发出来了。
　　他死死咬着牙，一声没吭，更没有要求帮助。三千焱炎火都主动送上了门前，这是任何人想都不敢想的机缘，若是这还退步，那他还修炼什么。
　　逻辑很正常，但是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异火炼化死亡率一向相当高，何况萧炎先前“只是普通人”罢了，现在他太弱，这是天堑般的差距，不是轻易喊句口号就能弥补的，他二十年来的生命里哪里感受过这般痛楚的千万分之一，纵然意志再怎么坚决不肯放弃，身体的承受度却是有上限的。炽热的温度从紫黑色的火焰里散发而出，直接是使的他身体皮肤上都出现了细小的白色气泡，如同岩浆上吞吐出的炽烈气流，气泡破碎，一道小小的裂缝，从血肉中蔓延而开，皮肤崩裂，鲜血流了出来，他却根本没有理会。
　　现世将疼痛分为十三级，但是萧炎现在所承受的远远不止，他痛得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润玉睁开眼，萧炎痛的一直在抖，这场痛楚来的像是无妄之灾，但他根本没有在意润玉是不是护法失职，没有一点点怨恨，哪怕已经痛的坐不稳，却还是没有升起一点排斥来。这份认知让润玉心下恻然，又有愧疚，果断的抬指点在了萧炎心口上，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的度了过去。三千焱炎火不是要攻击，而是要认主，这样的前提下他的法术没法阻拦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是这也确实是他护法失责了。天帝属水，这本该是相克制的属性，但是萧炎现在体内不正是火焰过重才会承受不住吗？
　　冰冷的灵力传递进来，一路冲进体内。然后顺着经脉。开始流向四面八方。而凡是被这股寒流所经过的地方，都是会快速的在经脉以及骨骼之上覆盖一层淡淡的冰蓝色。原本被高温烘烤着龟裂开的经脉被这股灵力修复了，也刚好是将体内那股因为异火而出现的炽热给抵消。突如其来的舒畅感觉让萧炎长松了一口气，咽下喉中血腥气，本来极为惨白的脸色也红润些许，奇迹般的缓过一口气来。
　　但是润玉现在不过魂体，并非昔日天帝，灵力与异火对冲的消耗太快，这般的传输没有持续多久。甚至说，正由于是残魂之体，他是需要灵力维持存在的，若是灵力当真耗尽，直接沉睡都算好结果了。润玉支撑不住跌跪下来的同时，萧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尚且闭着眼睛，伸手一把抓住了润玉的手腕。
　　他还只是一品，吸收外界灵力的能力不强，但是恰好，他现在在炼化三千焱炎火。刚刚自天幕降下的异火带着无比充裕的灵力，他一点点吞噬炼化，打上自己的烙印使其温顺下来之后，转手送给润玉。
　　润玉当然不可能拒绝这种馈赠，这甚至不是他的主观意志能够决定的，而是身体求生的本能。
　　他将灵力传递给萧炎护他，萧炎将自己炼化的灵力还给他补充，形成了自然而然的循环。润玉灵力大多数来自于萧炎，本就与萧炎有扯不开的关系，而现在，在一圈圈的流转中，这种关系被不断地加深了，像是树木的年轮，被一层层重叠。
　　一时如水流，一时如火焰。灵力重合交错，隐隐融合起来不分彼此，甚至在对方的经脉中流转，却不受半点阻碍。
　　润玉难得的没注意到自己双腿又化回了尾，说实话这个姿态不算好看，龙尾不太方便维持平衡，他半个身体几乎都是压在萧炎肩上的，手心按在青年胸口上，后者抓着他的手腕，有几分投怀送抱的感觉。但是他却没有时间理会，眉峰微微蹙着，闭着眼引导灵力。比起萧炎只是用灵力强化身体，他受到灵力补充，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的。
　　若是有修士看到他们的状态，大概都会感到震惊。
　　灵力不再以一人的身体作为周转，而是两个人，形成了更大的循环，灵力本是无属性，却因为流转不断的在水与火之间互换，直到达成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平衡。
　　天地双修。
　　同样是双修的名字，这与情人间的双修却大为不同了。纯粹的灵力交融，彼此的灵力在对方经脉中运转，修炼事半功倍都只是最浅显的好处了，更多心灵相通之事，更是不必多提。绝大多数修士一辈子也别想遇到有缘契合之人，更别说这种机缘巧合之下才完成的天地双修了，只能用好运来形容了。
　　就连林动与牧尘都没注意到这一切，毕竟武祖和牧尊，随便哪个也不是偷窥狂，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萧炎在做什么，最多有危险的时候再去看也是来得及的。当然以这两位的阅历，倒不是没有见过天地双修，但是放在萧炎和润玉身上……
　　嘿。
　　该说…命中注定吗。

　　这场炼化——天地双修，持续了很久，待到结束之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光热落在身上，暖意融融。
　　萧炎微闭的眼眸微微颤动，片刻后，率先缓缓睁了开来。
　　睁开眼时，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睛里，竟然有淡淡的紫黑色火焰缭绕着，只是因为颜色相近看不清晰。半晌之后，火焰忽然暴涌而上，竟然是将整个眸子都遮掩了下来，以至于一时间，萧炎的瞳孔竟然都变成了深邃的紫黑色，看上去隐隐有股妖异之感。
　　他眨了眨眼，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了两秒钟，垂头看见了银白的龙尾搭在他腿上，在阳光下泛出淡金色光弧，映进他泛着紫黑色火焰的眼瞳，如纱般的鳍被微风吹得翻动了几下，漂亮极了，隔着衣衫，似乎也能感觉到龙尾上传来的淡淡凉意。
　　于是他抬起手，轻轻抚上了龙尾，触感与他想象中一般无二的冰凉光滑，从约莫是腰臀的位置慢慢下滑，一色的莹白泽润，如同最上等的玉石。
　　润玉从他刚刚摸上龙尾的时候就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眸紧紧盯着萧炎的手。手指触碰的感觉比最温和的水流更柔软，这种感觉未免太怪异，令得天帝耳尖隐隐泛了红，但是他看着萧炎的动作，强行绷住了身体的反应，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当然不是说润玉转了性子，只是因为极为强大的灵力顺着萧炎的手传递了进来，寸寸渗透进龙尾，远非这个等级的萧炎能够驾驭的，而是三千焱炎火被炼化留下的灵力，萧炎一点也没留，全部灌输进了润玉的尾部，助他凝形。
　　时间被拉扯的很漫长，又被压缩的短暂，萧炎收回手，额间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闭眼喘了口气才缓过神。润玉下半身龙尾却已经悄然隐去，化作白皙修长的双腿，长身而起。
　　直到萧炎抬起头时，他看见白衣若雪的仙人立在身前，阳光直直投射在面上，模糊了那张清雅隽秀的容颜，却又在边缘镀上了一层浅淡金辉，几乎带了不可直视的威仪，颀长背脊挺立若秀竹，轻薄的云纱曳落，似霜飘逸，裙摆逶迤于地，极其优雅亦矜贵疏离。
　　如同无数年前，那座辉煌金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