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精神很稳定啊》无繇可医

12、瀚海鬼渊

　　客是江凛请的，钱是陆林生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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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吃过午饭，但江凛还是一个人干掉了桌上三分之二的烧烤，余下三分之一里，茶青吃了小半，大半在征得江凛同意后，喂给了店外盘旋的流浪猫狗。

　　江凛翘着腿拿牙签剔牙：“不是说猫猫狗狗不能吃重调料食物吗？你不怕把它们吃出问题来？”

　　三只流浪猫挤成一团，毛发稀疏还有秃斑；两只狗子骨架大，却瘦得皮包骨，身上各处都有或新或旧的伤疤。

　　茶青的目光从它们身上一一扫过，平心静气道：“能活着就很好了，江先生快饿死的时候，在乎炒菜用的是地沟油还是转基因花生油吗？”

　　江凛沉默地换了个方向剔牙：“不会。”

　　“江先生也不用把我看做是它们的救世主。”茶青浅浅地扬起嘴角，“我博爱，只是因为我没有心而已。”

　　“你这句话，写实还是写意？”江凛斜眼睨他。

　　茶青端起冰沙西瓜汁向他举杯：“可以全都是。”

　　江凛翻白眼：“made，最烦装比的人。”

　　从烧烤店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太阳没有那么火辣了，街道上到处交织着鳞次栉比的高楼阴影。

　　“我不打算待足两天，晚上就回去。”江凛站在门口，扭头问茶青：“一起吗？”

　　茶青想也不想就点头：“自然，这是我的任务。”

　　“行。那你帮我给陆林生捎句话，中心意思就是刚才你给我说的拿两份钱那套，具体怎么阐述你自个儿组织语言。”

　　江凛摆摆手，径自走进阳光：“我回去拿样东西，最多五点就回山海界交接工作。”

　　茶青望着他的背影点头：“好。”

　　不过转眼功夫，江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潮里，纵然他眼力再好，也找不到一丝踪迹。

　　他忽然觉得，这座小镇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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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江凛没有进屋，而是找了把铁锹挖开海棠树下的土壤，往下挖了将近五米深度，才刨除五年前，他亲手埋进去的纸包。

　　当年随手扯的餐巾纸现在还崭新如初，让人怀疑这到底是纸还是异管局特供工具。

　　打开纸包，里面裹着一块形状崎岖的怪石，边沿锋利，入手冰冷，黑黝黝的似铁似炭。

　　但它不是铁也不是炭，江凛很清楚。

　　他把石头紧紧握住，没一会儿，手掌就传来快要冻僵的麻木感，指缝间溢出稀薄的白烟。

　　“果然还是这样。”

　　江凛说着，张开五指，掌心呼啦一声燃起火焰，金红色，炽烈无比，烧得附近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然而，怪石置身于这股足以烧融世间最坚硬的钢铁的烈火，却岿然不动，不但毫无融化的迹象，甚至越烧越冷，越烧冒出的烟气就越多，渐渐在他身上覆上寒霜，然后蔓延至他脚下的土地，乃至整个院子。

　　江凛烧着烧着打了个喷嚏，多少年来从未感受过的寒冷，就这样与他不期而遇。

　　他哆嗦着撤掉火焰，怪石也不再冒白烟。

　　烟雾散去，院子里的气温慢慢回升，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暑意。

　　江凛用餐巾纸重新裹住怪石，想了想，揣进口袋。

　　这玩意儿放在异管局起码高危起步，装哪儿都不安全，还是贴身带着比较好。

　　他可不想伤及无辜。

　　“把你留给我的人五年前救了我一命，我也答应了他要把你送回你的‘故乡’。但我在山海界调查了很多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与你有关的线索。”

　　江凛仰头望天：“九州不是你的故乡，山海界也不是，我思来想去，就剩瀚海鬼渊一个可能了。”

　　那里太危险，他本来不想去的。

　　可没办法，他答应人家了。

　　在家里略做休整，江凛四点半从飞花台下来，正打算向局里申请回程车票，一抬头就看见九星会的车子已经在路边等着自己了。

　　车窗摇下，茶青探出头，向他挥了挥手。

　　“手续已经办完，你的两份工资、绩效、奖金与补贴，陆先生也已为你争取成功。”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大约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陆先生让我直接带你前往瀚海鬼渊。”

　　“……”

　　江凛上了车，关上门，无奈地问：“我在山海界的工作不用交接了？”

　　茶青摇头：“不用，异管局方面暂时让周芷苪女士代为处理你在山海界负责的所有事务。”

　　“干一份工，拿两份钱。哎呀，上头有人就是好。”

　　驾驶座的方向传来熟悉的慵懒声线，江凛眯眼一看，司机居然是茶红。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你也去？”

　　茶红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愉快地笑了：“我本来就在瀚海鬼渊工作，之前只不过是休假而已。现在假期结束，我也该回去上工了。”

　　“……啧。”

　　想到茶红的能力与性格，以及他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兴趣，江凛还没上岗，就已经开始后悔接下了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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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九州世界到瀚海鬼渊，路程并不比回山海界短。所幸他们是特批技术人员，走特殊通道，因此赶路时间被大大缩短，十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

　　十个小时，够江凛吃两顿饭再睡一觉。

　　到地方时，江凛缩在后座靠窗睡得正香，身上盖着茶青的外衣，半张脸都埋进衣领里，只露出毛茸茸乱糟糟的头顶，像只长了伞盖的蘑菇。

　　茶红开了十个小时的车，下车松泛松泛筋骨。扭头见茶青还陪那睡鬼坐着，便绕到江凛那边的车门，唰一下把门拉开。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茶青没来得及反应，江凛的危机预感也没来得及示警。

　　江凛就这么裹着衣服像颗球一样倒出了车外，被守株待兔的茶红笑眯眯神秘接住，半蹲着抄起他的腿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

　　咸腥的海风吹来，海浪呼啸入耳。

　　江凛顿时醒得不能再醒，举目四顾，就见附近正在忙活的六七名研究人员像看史前巨兽一样看着他俩，就连不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也平静了片刻，仿佛它也震惊于茶红的傻叉行止，忍不住投来了视线。

　　“……你大爷的！”

　　江凛弹射起步，从茶红怀里跳出去，一脚踹向他。

　　茶红敏捷地躲过第一脚，却躲不过速度更快的第二脚，被踹到车上，举起双手投降。

　　“抱歉抱歉，我错了！”

　　他一边道歉，一边笑个不停，欠揍得让江凛想把他扔进海水里泡发，再挂到船头风干。

　　明明他江凛才是人类世界精神稳定度最低记录保持者，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比他还不正常？

　　反向精神稳定也是一种稳定是吧？

　　“咳。”

　　研究员中带队的中年女人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抱着一沓厚文件夹上前：“这位就是江凛先生吧？我是明天行动的负责人罗生雪，很荣幸能与你共事。”

　　江凛松开茶红，狰狞的神情在回头的瞬间变成人畜无害，握着罗生雪的手上下晃了晃：“你好你好——我需要做什么？”

　　他这不寒暄直入主题的态度让罗生雪一笑，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两页纸的递给他，说：“不急，行动明天才开始，你先简单了解一下这次行动的目标与计划。”

　　对着江凛和颜悦色地说完，她一转头，便分给了茶红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你的检讨书写完没有？快交上来。十万字，少一个字你就给我喝一杯瀚海鬼渊的水！”

　　茶红耸耸肩：“真让人伤心，你对我什么时候能像对别人一样如沐春风？”

　　罗生雪面无表情地呸他一口：“你少作点死，我也不至于看见你就像踹你。上回行动你贸然行事，差点害得我们回收数据失败，这次你要是再改不掉这个习惯，我就上报给陆先生，让他把你发配回九州世界打螺丝！”

　　茶红：“……”

　　看到这个轻佻促狭的家伙被骂得满脸无奈却不敢还嘴，江凛客观评价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太猖狂，把一旁围观的研究员们也逗乐了。

　　茶红就在这欢声笑语中被罗生雪拧着耳朵拖走。

　　笑闹之后，众人各自与江凛做了个自我介绍，便分散开来，继续工作。

　　茶青终于从车子里出来，望向倚在车门上阅读罗生雪给的资料的江凛，手指在他身边的车窗上轻叩。

　　“不必看了，我为你介绍如何？”

　　“行啊，你说。”

　　江凛果断合上刚打开的资料，有人归纳重点要点，总比自己看来得轻松高效。

　　茶青走近半步，与他并排靠着车门。

　　他略做思考，说道：“明天的行动是瀚海鬼渊第六十二次探索计划，简称62号行动，负责人罗生雪，参与者六名研究员，刚才你都认识了。我和我哥是护送员，负责保护研究人员开展探索活动并将他们安全带回，你也是护送员，不过级别比我们高，有自主行动权和临时叫停权。”

　　江凛点头。

　　茶青接着说：“62号行动的探索区域在轮回碑附近，往后三百米，往前三十米，下潜深度百米以内，经过之前的勘测，确认百米深度附近有一条无主地带，具体情况还要等到了才知道。技术人员已经帮我们排空了轮回碑以内探索区域的海水，而轮回碑前方的三十米，在探索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帮忙开路。”

　　江凛来了兴趣：“怎么说？”

　　茶青道：“我们需要你用自己的御火之力暂时蒸发掉那三十米长，百米宽范围内的海水，留出研究人员探索的空间，维持时间至少三十分钟。由于之前我们的探索区域从未越过轮回碑，因此这三十米虽短，中途会发生什么、遇见什么，都是不可预见的，你的临时叫停权就是用在这里。”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凛的手：“虽然危险，不过正好借这个机会，你可以将体内积攒多时的力量倾泻出去，避免伤身。”

　　“原来叫我过来，是为了这个。”江凛扬了扬眉，“行，也算专业对口。”

　　“无论发生何事，遇到什么状况，我都会用性命保护你。这是我的任务。”茶青神情间的呆板被突然涌上的认真冲散，“所以，你可以放心将背后交给我。”

　　“……”

　　江凛笑了一下。

　　他进异管局五年，从来只有队友嗷嗷叫着求他救命的时候，甚少有人会说保护他。

　　虽然不需要，但这份心意，他收下了。

　　“有事站我身后。”江凛拍拍他的肩膀，坦荡又温柔，“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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