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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卷三·第二十一章 ...

  •   庾度、郗黎二人前往知州办事府衙,知州听闻他们此番前来是有案件线索,忙将人请进来。

      三起案件连发,他如今是坐不安席,惶惶不安。前些时日陛下派人到各处暗访,清了不少冤案,理了不少错案。渎职者,或贬谪,或丢官,重者服刑流放。按照往常,他按规循章查办,若是找到真凶自然最好,若无证据锁定凶手,所以结案也无可厚非。只是……现在这般,他若查不出个所以然,下个官帽不保的可就是自己了。

      二人将在客栈的推测仔细说出,知州连连点头,面上喜色不断,他不禁暗叹,自己在此地当官多年,没想到今日遇到贵人了。

      庾度道:“虽不能完全确定三起案件皆一人所为,但若先假设是为连续杀人案件,将案发地点按案发时间先后串起即能推出‘东福湖’这一信息。我二人此番前来,除了将推论报知与您,同时也是好奇东福湖是否存在。”

      他再瞧一眼知州,复又看向郗黎,只见她正看着他。四目相对,郗黎朝他一莞,庾度登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却又佯装镇定回以一笑。

      方才庾度在说话,郗黎便一直看着他,注意到他看知州的最后一眼似有深意,未等思索便见庾度转眼看她,下意识浅浅勾起唇角。

      “待查清后,一切自见分晓。”知州抬手捻了捻髭须,“我会加派人手注意城北片域。但若并非连续凶杀,你们可有别的看法?”

      庾度看向郗黎,见她摇头,这才答道:“没有。”

      话既说完,庾度与郗黎便起身告辞,知州亲自将她二人送至府衙门外。

      马车朝客栈而返,郗黎问道:“莫公子,你可是觉得知州有所隐瞒?”

      “嗯?”

      “你说起东福湖时,好似看出知州反应略显奇怪。”

      庾度心下惊道,莫非在府衙时她一直关注自己。但见她面无羞色,庾度只好止住思绪,回到正题:“我说起东福湖时,看知州对此似有印象,似乎还闪过了一丝慌乱。若我看得不错,东福湖应该确实存在,而且或许那里真的发生过是什么。”

      郗黎思忖道:“看来,事情牵扯越发地多了。”

      庾度默然。

      马车停在客栈,二人逐一下来,郗黎正欲抬脚走进店内,不知怎的被绊了一下,身子便要往前倒去,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身旁的庾度迅速伸出手揽过她的腰身,才不致其跌倒。

      郗黎惊魂甫定,待直好身子,才道:“多谢莫公子。”

      庾度只觉耳廓烧得厉害,反应过来后忙道:“方才事发紧急,未顾得上礼节,冒犯了你。我……我……”他低下头来,“抱歉。”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刚才若不是你,我就要摔倒了。至于礼节什么的,这种时刻何必在意。”

      郗黎微微提起裙摆,小心跨过门槛,又等庾度跨过,才一齐走向墨今他们。

      郗黎将客栈一楼瞧过一遍,这才问道:“江离呢?”

      墨今摇摇头,“原先她还在,估计等得有些无聊,便出去走走,解闷去了罢。”

      郗黎坐下,等江离回来。庾度坐到她身旁,看她面有倦色,不免担心,正想开口,却听得江离声音自远及近传来。

      她把蜜饯果子递给郗黎,“吃点甜的。”看郗黎接过,她才将另外一份分给庾度他们。

      郗黎将那蜜饯果子细细咀嚼,甜味入喉,甚是可口,可她再不吃第二颗。

      天色渐暗,一楼遂逐热闹起来,郗黎忽而说道:“莫公子,我记得我还欠你一顿饭,不若今晚我就请了罢。”

      庾度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郗黎选了家久负盛名的酒楼,五人坐下一道吃了。席间,又说起白日之事。

      墨今道:“知州大人真的会去查找那什么东福湖吗?”

      “瞧他今日态度,应是会的。”郗黎虽这么说来,心中到底不是确信。

      庾度道:“且看他如何行动罢。那些言论本就是我们的推测,并无确凿证据,他不听取倒也不怪。”

      郗黎忽然问他:“若官府不作行动,莫公子该当如何?”

      “这是何意?”

      “总觉得,既已做到这种地步,求个明白也好过半途而弃。”

      庾度无话,他自是想水落石出,但最好是由官府查到底。

      饭后,五人信步至客栈,不久,郗黎并江离乘坐马车回府。庾度叫来墨明,要他暗中探查知州动静。

      郗黎回到府中,已是疲累,卸妆梳洗之后即熄灯睡下,夜半忽入一梦,俯见自己被缚口束手塞于花轿,又被强迫与人拜堂,其间宾客迎来送往,满座高朋推杯换盏,欢笑道喜声至鼎沸。倏忽又见自己怀胎数月,举步难移形同枯木,惊得一身冷汗而醒,只得大口呼吸,直至唇干口燥。

      她睁眼望着床幔,不知过了多久才囫囵睡去,第二日醒来,精神甚是不佳。言英不知昨夜有事,以为她发热未曾好全,焦急万分,又要去煎药。郗黎忙拉住她,“我没有事,只是没睡好罢了。”

      言英便问:“可是枕头床褥不舒服?”

      “没有的事,你不用那样操心。”

      正巧侍女来请郗黎去吃早饭,江离即打发道:“小姐昨夜睡不好,今起头疼,不好挪步。”

      侍女去了,不久送来饭菜。郗黎吃过饭,便独自去往一间小房子。那房子原是书房的一部分,她叫人辟出,做了门窗,不许旁人进入。她这两年总是繁忙,来得不勤。

      烧香点蜡之后,郗黎跪坐于前,那堂上摆着一块灵牌,其上刻着:
      黎梦之灵位
      罪女郗黎立

      她与母亲素未谋面,只垂髫时听大哥说起母亲是个极为温柔的人,脸上总是带着如春风般的笑容。她很想知道,如春风般的笑容是个什么模样。

      她想起小时候许多事情。她这几年其实不怎么回忆了,今日偏又忆起。那时父亲时常出海,无暇顾及家中,便将他们兄妹三人托付于乡下亲族。

      族中设有学堂,授业解惑者、列席学习者,皆是男性。她自小爱书,常躲于窗外旁听,又从兄长处借书百本,且读且誊。后存得私钱,买书万卷,无不涉猎。

      族中有宗祠,其间放置着郗氏列祖列宗之牌位,香火不断。族中长老各个满脸庄肃,不苟言笑,总说些深沉晦涩的话语,她起初不懂,过了几年,方才了悟:诸之所言,不过伪善之词。

      她每逢想起这些,总有厌恶之感跃至心头,正如她听闻郗氏女眷不管生前死后皆不得入宗祠那时一般。

      她那时年少,自有满腔意气,日复一日地想要撕破踏毁这些。两位兄长对她宽容,只认为她是小孩子脾性,一笑视之。

      她无法高声呼喊,因长老会将她关于黑屋断食,所谓自省。

      她只得经日累月如兽般低吟试探,希冀同类相近。

      然而,她一无所获,千般无奈,万般无力。

      她看着族中男人得利的嘴脸,女人麻木的面庞,日渐寡言。

      后来,大哥年至十六,父亲已在潮阳扎稳,便将她兄妹三人接去。

      父亲先后娶过两任妻子,一是暴病身亡,一是难产而陨,旁人私下议论,称其命里克妻,他亦听得风声,不再娶妻纳妾,至于家中竟无掌事的女眷。

      不久,她窥得机会,自请料理宅中一应事务。父亲念她年纪尚小,心中犹豫,奈何他是分身乏术,只好允了。

      她尽心料理家事,桩桩件件安排妥帖,父亲再无话,久而久之,倒也将她看作大人一般,说起外头买卖之事也不再避着她,她亦时常把握分寸抒己之见。
      后来,铺子出了些事,父亲及兄长皆是一筹莫展,而她又是献计,又是亲为,竟真将铺子救了回来。

      后面有段时间受到冲击,她又如此那般救了几回,父亲终是正视她的才能,虽有百般思量,到底利字在前,与了她一些铺子和客栈,让她独自管理。

      那时,她外头管着买卖,里间料理家事,不免吃力。后大哥娶妻,才稍有变化。大嫂是个极好的人,众人都夸其为大哥的贤内助。她明里暗里敲击过几次,确认大嫂无意到外露面,于是俱将宅中事务交与大嫂。从此,她自全心都在买卖经营。

      她做了许多,不过是在为己筹谋。然而,许是这几年事事皆如她愿,倒教她得意忘形起来。父亲这一棒,真真是迎头而来。

      她再抬头去看那牌位时,眼中蓄了不能与他人看的东西,几乎是要溢出来。她却不甚在意。

      郗黎出来时,已是晌午,简单梳理一番后,带着江离与言英出门,到城郊赏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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