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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卷三·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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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蕙说自己葵水至,下腹略痛,起不得床。请她的侍女来报,称其身子稍有不舒服,不来吃早饭了。许是见饭桌上无外人,郗父便趁此提起,让郗黎这段时间与两位哥哥交接,往后便由他二人来管那些商铺和客栈。
郗黎暗嘲,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坐上离府的马车,郗黎忽感茫然,不知何往,只叫车夫朝着行进的方向一直走。
马车缓缓寻路而行,郗黎垂眸,暗自思量。她知父亲之意在何,但她也不是轻易妥协之人。她当年能从父亲手中接过些许业务,这次未尝不可。
先论大哥,比之经商,他更善管理,这也是为何一开始是他随父亲出海,后来变成二哥出海,独当一面。他手中本就事多,自然分不出足够的心思再去管她之后交出去的事务。她既已交出,日后便只作旁观。只是这潮阳城,商海暗流涌动,一步不慎即有可能损失万千。
再说二哥,二哥主要负责海贸,一次出海便是半年,虽有心有才能,却无时间。
最后说到父亲,父亲身子已不似从前健朗,精力、思维都不比当年。
交接需要一段时间,那么她再拉长一些,能拖延到几时是几时。
商人既然重利,她便再以此博一回。
马车或许碾过什么,晃荡一下,郗黎忽而觉得疲惫。
江离看她蹙紧的眉头,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若你把业务全都交出去之后,你父亲又在婚姻一事上步步紧逼,你到时如何应对?”
“且看说亲的是什么人,再据此对父亲晓之以利弊,父亲权衡之后也觉确实弊大于利,此事便就了了。若无论如何都是利大……”
“若无论如何都是利大,那就逃走罢。”江离坚决说道,“若真有那时,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郗黎不知如何作答,只怔怔地瞧着她。
“你难道要任他摆布?还是担心他因此受牵连?他都不顾你意愿,逼你至此,你又何必对他心软!”江离抿着嘴,一番挣扎后还是说道,“父女一场,情浅如此,不如没有。”
她这番话语,旁人听来定觉得大逆不道,却说得郗黎心中微颤。良久,她才开口言道:“好啊,若真走到这一步,我们就抛下一切离开这里。”
且说马车漫无目的前行,直到城门口,车夫停马相问可是要往郊外去,江离回说不去,先沿原路返回便是。车夫依言调转马头,拉绳驭马,悠悠而行。
墨今自另一条大街驾马疾驰而来,他方才到郗府,守门的小厮说郗姑娘已出门多时,他正心怀懊恼地返往客栈,这会儿见着熟悉的马车,一阵欣喜,立即拉绳停马,又叫停马车。江离掀开帘子来看,见是墨今,便问他何故拦车。
“我家公子让我来请郗小姐,有事相商。”
江离转头看向郗黎,见郗黎点了点头,遂又转头回来,朝墨今道:“走罢。”
墨今即再次驾马前行,马车亦调转方向,随墨今往福久客栈而去。
及至客栈,郗黎、江离又随墨今上往二楼庾度住房。只见庾度坐于桌前,眼前铺开几张写有字的纸,面色凝重。他见郗黎进来,忙起身相迎,“郗姑娘,你来了。”
“莫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你先坐,我再与你细说。”
郗黎依言坐到他身旁,垂目去看纸上的字,内容一半熟悉一半陌生。
墨明给郗黎和江离倒了茶,茶香袅袅中,庾度解释道:“今晨在城南有一起命案,系邻人从敞开的门中看到异样,进门发现尸体于是报官。死者孙海,昨夜心脏被捅而亡,死状也是双手双脚被捆,面朝水盆。只不过,死者并非住在客栈,而是死于自己家中。”
“死者这些时日可是一直在城中?”
“嗯。他生前嗜酒好赌,不久前因没钱还债,被人打瘸了一条腿,一直在家卧床养病。”
郗黎思索而道:“这样看来,不好推断他是否认识另外两名死者。”
“此话怎讲?”
“官府广发告示,寻认识那两位死者之人,若他一直在家,该是知道这事儿,假若他认得那两人,应会去官府说明或者寻求帮助才是。但话又说回来,他既卧病在床,对外面之事并无耳闻也是可能,如此,即使他认识那两人,没有任何动作也就不奇怪了。”
江离忽而插嘴道:“我觉得,即使死者认识另外两位死者,又知官府正在寻人,也不一定会去官府。因为若案件是为仇杀,那说明这三名死者应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这时他去找官府寻求帮助,必会被问缘由。为使以前之事不被知晓,他或许选择什么都不做。”
墨明对此持有些许不同意见:“可若如你所言,他怎可能坐以待毙?即使不去找官府寻求庇护,也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据邻人所说,他卧病在床这段时间一切如常,不像是觉得自己已大难临头。”
话落,众人陷入沉默。这样看来,探讨三人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似乎已是僵局。
庾度想到另一点,说道:“我们先前推测,下一名死者应也是宿于客栈之人,然而却不是,难道这真的不是连续行凶?”
郗黎未即刻开口言语,她心道,虽不是都死于客栈,却都是双手双脚被捆,溺于盆中。不过,这三起案件有同有异,难不成真如她先前推测,系模仿作案?
猛然间,她双眼微微睁大,急道:“若三人是为旧识,而只有孙海住在潮阳,为何不是先杀了孙海?这样不是更能确保万无一失?”
庾度顺着她的话道:“凶手把孙海留到昨夜,应是有其用意,且至关重要,否则他没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墨今疑惑不止,问道:“公子,你方才不是还说不是连续行凶,怎么这会儿又认为这三人皆是一人所杀了?”
庾度答不上来,他现在思绪有些凌乱。
郗黎看向桌上的纸,上面写着:
钱广生 东方客栈 家住何处不详 作何生计不详
王同川 福久客栈 家住何处不详 作何生计不详
孙海 家中 城南朝月湖畔 无正经营生
郗黎指着纸上“城南朝月湖畔”这几个字:“死者家在朝月湖畔,对岸便有一家客栈,名为湖景客栈。若勉强论之,三起案件都与客栈相关。”
郗黎瞧着手指尖压着的“城南”二字,电光石火间,忙执笔按顺序写下:
城东 东方客栈
城西 福久客栈
城南 湖景客栈
随后,她纵向一笔圈起三个字,依次读来便是——东福湖。
庾度瞬间了然,问道:“郗姑娘,潮阳可有一处名为东福湖的地方?”
“我从未听说过,不过有没有我就不确定了。江离,你可有印象?”
江离摇头。
“陈叔或许知道。”
闻言,庾度即派墨今到楼下相问。不久,墨今再回到房间,略有失望:“陈掌柜说,潮阳乃至整个潮州应是没有这么个地方。”
郗黎抬杯饮茶一口,建议道:“既然如此,不若先去找知州说明罢。官府应很快就能找出是否存在东福湖,若真的存在,或许便能由此顺着找出东福湖与这三人有何关联。”
墨今听到这话,忙道:“等一下,我有个疑问。按公子方才所写,难道不是还有可能会发生新的案件,且地点在城北某家客栈或客栈附近吗?这样推出的不就是东福湖某,或者其他别的信息吗?为何笃定就是东福湖了呢?”
“不是笃定。”郗黎道,“这三起案件是已经发生的,我们也从中推出了结论。我们人小力微,因而这结论是真是假,必需官府去验证。而如你所言,可能会有第四起案件,若是这样,我们先前的推论有可能被全部推翻,即东福湖这一信息无用。可我们现在无法在第四起案件发生前推出更多的信息,只能等它发生,才能掌握更多信息,以此再来推理。
“所以,三起案件也好,四起案件也罢,此时都必须依靠官府才行。我会尽力说服知州大人,让他从两方面着手,一是探查东福湖所在,以及此与死者之间的联系,二是派出人手加强城北各客栈及其附近的巡视。”
郗黎说完,将房中之人环视一遍,“还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摇头,庾度道:“我和你一起去找知州,墨今、墨明,你二人就留在客栈罢。”
郗黎道:“江离,你也留下罢。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