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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不可能!”吕胜拍着桌子,那一直喊疼的左手倒像是不疼了,“我最近连只苍蝇都没有派!哪里来得这么多精怪!”
      唐棣站在他面前,想要争辩,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说我也知道你没有派、即便你公文不会给我看我也相信你不会骗我、但是:“行行行,不是你派的,你最近‘生意’很少,我知道,可我那就是有四百七十二个孤魂是这么死的,一个个都是查验过属实的,涉事的精怪目前有九十二个,还没算那些记不清查不到的——你想想,要不是你派的,就更有问题了。”
      吕胜望着她,“当真都属实?”
      她翻个白眼,五指一捏,一道名单显现,“你自己去问这些城隍好了。横竖我说你也不信。”
      吕胜一边推开名单一边说“不是这个意思”,她想起来又说:“你倒是没派,会不会有跑了的?”
      吕胜霎时横眉倒竖,“你这是说我渎职——”
      “少给我来这套,”她摆摆手,“前阵子那闲鬼都能胀那么大,至今还不知道原因,谁知道还有什么事?你天天看着吗?”
      吕胜不答,伸手往背后的柜子上一点,一支钥匙与一个卷轴飘落他手,“走。”

      和吕胜认识这么久,唐棣从未来过精怪们“居住的地方”——是吕胜让她这么叫的,他说这不是监牢,也不是什么“狱”,精怪们和那些差役也没有多大区别——往前看去,半矮的围墙上挂着刻有名字的石牌,顶上漂浮着一层淡黄色屏障,吕胜伸手一挥,屏障自去;他再喊一声,那些奇形怪状的精怪们或答应一声、或回头看一眼,或者干脆只是动一动尾巴,少有愿意上来搭理他的。
      “人缘不行啊。”她笑道,一边帮吕胜勾去名单上的名字。
      “我不行?现在这样子,比之前强多了。”吕胜道,“我来接替上一任投胎去的时候,这一个个的,都争着要咬那家伙一口。我心说这家伙投胎为人恐怕难免挨一口。”
      “乍一看没一个愿意呆在这里啊。”
      “呆在这里有的是赎罪,有的是攒修为,还有的就是懒,反正都是不到时候不能下凡的,该去的时候自然得去,不该去的时候也去不了别的地方,都有数!逆乱而为,也没有好下场——诶,没少的吧?”
      他瞥一眼卷轴,她望望前方,“要前面那两个都在,那就没有。”
      “这两个!你可睁大了眼——”
      吕胜大手一扫,她往里一看,干净整齐的围墙里连根稻草都没有,净如白地。她一面使劲儿伸脖子想仔细检查,一面就要喊吕胜。突然,墙根下冒出一个硕大的黑色脑袋,一只又大又圆的血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随着那黑毛脑袋上升,尖利的鸟喙也露了出来,上面叼着一条胳膊粗的蛇,蛇目也是红光炯炯;突然间那蛇来来了精神,一挣一甩就把鸟喙卷住,蛇头扬起就要咬。唐棣在地府当差已久,自然不怕,正不知道这是哪一出、还在想是否要阻止,那蛇看见了她,竟调转脑袋,向她扑来。
      唐棣先看见的是怒气冲冲的蛇头和赛她脸大的蛇口,接着是一支手从自己背后伸过来,一把抓住蛇头狠狠一捏,随之而来的是吕胜的咆哮:
      “我打你们两个狗东西!好玩吗!墙都给我啄穿了好玩吗?我不打死你——”
      唐棣退到一边,任由吕胜发着中年妇人一般的夸张脾气,拿着名单,把“鸩”和“乌梢”的名字勾掉,然后站着看戏。她不认为吕胜是假装发脾气,毕竟围墙有洞是危险的事,可大可小,算他个失职就不好玩了。但谁能想到喜欢吃毒蛇的鸩会住在毒蛇的隔壁?指望着乌梢自己保护好自己?这对二者都是一种折磨,一边饥饿渴求,一边恐惧防御——她该去打听打听,这俩是不是之前造了孽,否则何至于被这样圈着?——不过眼前这一幕这更像是两个邻居互相闹着玩,大老远地就听见他们来了,日子实在无聊,干脆吓吓她的吧!照这么说,吕胜管得还是挺好的,天敌都管理成朋友了。
      她看了一阵吕胜的夸张表演,在他几乎把蛇头敲扁的时候才道:“走吧。”
      转过身来,自证清白道:“咱们得去找东岳了。”
      唐棣望了望西北方,“说不定已经退堂了。”
      吕胜睨了一眼,“这话是你说的?上次为了一个腌臜东西的冤情也要去敲他老人的门的不是你?那时候恃宠生骄,这时候——”
      “呿,我那是恃宠行义。再说了,那是我的职责,哪里越矩?”
      “那就走,”吕胜收敛笑容、严肃起来,“这里没有,却又说得出面貌详细的行凶者,那不是人间本就散有的精怪,就是什么更厉害的妖,不是什么好事。”

      大堂上,面庞白皙、美髯飘飘的东岳大帝端坐着,一双凤眼上上下下读着唐棣的呈文,“都属实?”
      “除虚妄枷说是的有六成,还有四成不能判断。”唐棣答。她也不能排除刑具受到影响的可能,有的人的生前回忆已经一片混乱,整个魂魄上下内外都是被吓破了胆的蓝光,她只能看见被吞吃的那一刻的极端恐惧,别无他物。
      东岳抬起头来,“唐棣,你怎么想?”
      唐棣一揖,“属下想要亲自去调查一下。”
      “哦?”
      唐棣遂将和吕胜一道检查得出的结论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东岳思考着,凤眼里看不出什么明确的情感,“你想下界降妖?”
      唐棣一愣,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职责所在,随意跨越边界是不合宜的,“属下……”
      吕胜这时候站出来救她,说是自己职责所在,唐棣也无非是想探究个确切的死因,结案有依据。
      东岳微微一笑,“准。我不反对你们去,但地府的规矩,你们要记牢了,在地府当差的鬼仙下界去,该干的干,不该干的不能干。”
      二人连连称是。
      “再叫上王普吧,随时叫山神问问,你们也好办事。来人,唤王普来!”
      王普未几便到,表情肃穆的脸上,压根看不出是被差役从饭桌上叫下来、当时满嘴都是饭——唐棣有时候真心佩服他这一点,吃饭不沾胡子——东岳正襟危坐,左手两指一动,谕旨飘落唐棣的手中,“命你三人,以唐棣为首,即刻下界,根据已有一切线索,调查此事。若有作乱妖魔精怪,按例处置,最好是捉拿归案,以便审问案情。明白了吗?”
      三人称是。东岳挥手,让他们自去。可就退出大殿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唐棣总觉得东岳一直盯着自己,那种不冷不热的目光,以前感受过,绝不会忘。
      可为什么么?她并没有回头看。

      三人各自回衙署去安排工作,然后取了武器到鬼市集合,等待破晓时分人间的鬼市将散的时候出去——过桥的时间必须把握好,早了会吓着游魂,晚了会吓着活人。唐棣既然是带队的,到得便最早,顺路还逛了逛。在地府的日子久了,鬼市上早已没有她要买的东西,无论是用地府宝贝兑钱还是钱兑宝,或者种种从人间那头搞来的可以一解思念的东西,对她都没有吸引力。有一次,她见到一个游魂买香炉——价钱不菲的真香炉,可是在地府不能用,既不能点,也没得熏。她问对方为什么要买,那游魂两眼冒着蓝火,双手捧着香炉如捧着赤子,“大人,我就喜欢这个,就喜欢这个!我活着的时候就喜欢香!活着的时候,倾家荡产我也要买,没有买够,就到这边来了,可我还是喜欢,我喜欢……”
      她看游魂两眼里的蓝火都可以用来点香炉了,便默默走开,不知道自己是该羡慕还是可怜。生前执迷的事,死后也不肯放开,何苦来?难道物欲一直抓着不肯放手,就一定会得到满足?满足的那一头,就一定是极乐?只不过话说回来,谁像她,既不是地府修行之鬼,也没有人间的记忆与牵挂,甚至大可以说,她根本不理解有一种不能放手的东西存于心中是什么感觉。
      你连你的前世和来历都要不好奇了——她对自己说——整日浑浑噩噩地“活”在地府,还有什么……
      她一边不着边际地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鬼市路不长,快到尽头时,远远地看见牛头在那里坐着喝茶,正和她打招呼,“唐大人!”
      她笑笑上前,“将军为何在此?”
      “前几日,这小子,”牛头指一指坐在一旁的瘦长游魂,“说他家后人要给他供奉好茶,请我来一道尝尝。唐大人也是来逛逛的?”唐棣把前因告知,一边说一边打量小茶碗中的袅袅茶香飘入硕大的牛鼻孔——这是来尝尝?还不如说是来闻闻呢,“将军可看见吕胜和王普了?”
      牛头轻摇,“哪有,这几天好像大家都忙得很,这桥头鬼市连着三天,我见到的做官的,你是第一个。吕胜那小子,不是一般都早不了?他把他那些精怪,看得比亲儿子还重,活像是他养的!至于王普,你也晓得,就是来了,不把这一路上的摊子吃个遍,绝不会过来的!”
      “怎么不见马将军?”
      “老马?加班去啦。老婆子那边忙不过来,人太多,他去维持秩序。老婆子脸皮厚,我的更厚!她想让我们两个都去,门儿都没有!”
      两人说完哈哈大笑,牛头便请唐棣坐下等,一边聊聊闲话。唐棣漫不经心地应牛头的话痨,心上反反复复想起孟婆。以前,她也曾想去找孟婆,孟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呢?或者至少,她可以从孟婆对自己的问题的反应来判断孟婆知道些什么、或者知道的内容大概是什么样的,然而时至今日,孟婆对她都避而不见。只有在屈指可数的那么几次大会上,她见过孟婆的面,此外毫无相处的机会,甚至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总是想去思考这一堆堆的“为什么”,但是日子久了,也逐渐被无解和无声给打败,不再想去询问和探求。抬头望望鬼市那头,稀薄的灰色雾霭里,也许她真的要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判官,变成自己管辖的那一类的游魂。

      三人过了桥,再穿越一阵黑色的虚空,出来正是泰山{1}之巅,天光正是破晓。三人环视一圈,便趁着最后的夜色下山去。唐棣选了一身藏青,吕胜则穿着绛紫罗袍,王普更简单,光都照不进的深灰色从头冠蔓延到脚底:三人这般打扮,正适合在暗中潜行。包袱挂在背上,武器全都装成木制短棒,乍看和什么行脚赶路的习武之人毫无区别。
      三人只管下山,天光刚亮时便到了山脚。吕胜朝二人使个眼色,唐棣与王普立刻到周围检查,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回到离吕胜三丈远的地方警戒,吕胜从背后包袱里掏出捉拿精怪用的罗盘,左手五指托稳,右手伸出三指,罗盘上指针霎时飞转起来,吕胜口中字字句句漂浮在罗盘上方,立刻幻化为天干地支,指示冤魂丧命的大概时间和方位。唐棣背对着他站着,耳朵一边随着吕胜的口中念词回忆那些冤魂的故事,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响动——真安静啊。这种安静不是因为彻底的没有声音,而是因为她能听见远处树林的鸟鸣,因为那鸟鸣的规律而可以判断没有任何生灵朝这边走来。因为有声所以安静,这是人间才有的安静。地府是没有的,地府的寂静就是彻底的寂静,新来的冤魂总是被那种寂静恐吓。而仙界,她从未去过——怎么可能,她只是地府的小小鬼仙!——听说也有点儿无聊。仙界没有多少奔头,大家都追求成为上仙,成为上仙们之后呢?上仙们已经超越轮回和消失、达成永恒了吗?听说上仙们也会湮灭,那成为上仙又如何?这和那紧紧护着香炉的人有什么区别?没有尽头,找来找去却都是竹篮打水,一次又一次地竹篮打水——
      “有了,西北,距此二百七十里。”吕胜说。
      她转过身,看见王普已经走过来了,“一天半能到,今晚上一直走的话。来,先吃药。”

      “老王头,你这药是不是不对啊?”
      “笑话,难不成这药还能是我自己做的?”
      “那这个味儿也太恶心了,像臭虫一样。”
      “什么臭虫,那是香茜[2]!就算长在地府,也是香的!”
      唐棣走在两人中间,视野里除了人流熙攘的前路,就是两个一会儿扭向外侧打量摊贩、一会儿扭向内侧回嘴对方的须眉男子。吕胜说一句,王普回一句,声音也低,除了三人之外谁也听不见,可这斗嘴到底有啥好斗的,说敛气丹有臭虫味,有就能不吃?
      “真是臭虫味,”吕胜砸吧砸吧嘴,“我刚才都没闻到那家的脂粉香,只闻到我嘴里的味,这丹到底在哪里采的香茜,难不成是哪个尸山血海边?”
      “呸!就你个老粗,还闻脂粉味?你知道你管的那些妖怪的牲口味就不错了——”
      唐棣笑笑不语,只要他们俩不把冲突转向自己,自己就乐得啥话不说,不做仲裁。说好了往西北方去,今天白天正常徒步,晚上就用疾行的——方圆五百里人烟较多,他们最好是不要在有人看见的时候飞来飞去。现在人间修行的人多了,厉害的也不少,被人看见会飞不是大事,被修行的人误认为修行的人就不好办了,听说人间这些门派之间经常有争斗,还不如魔界的妖怪们平和。
      可争些啥呢?
      就算晚上不睡,一夜疾行从午夜到破晓,他们还是得赶一天半的路。现在照这两人逛街的架势,至少两天才能到!一开始王普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是支持的,无他,吃完收敛身上地府气、帮助他们三人在精怪面前都能隐藏身份的敛气丹后,王普认为有必要先排查周围是否有不正常之处,二百七十里太近了,万一波及泰山脚下,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大妖,趁机想攻打地府就不好了——打是打不下来,但是万一抓对了时机,打开了大门,叫一群在押的厉鬼冤魂的跑出来,流散人间为祸,就大事不好。
      “最近发生的事都反常,还是多个心眼儿好。”
      说的都没错,然后她就看着这两人斗着嘴开始逛街了——呵!要不是看他们这样不断转头环视打量两侧看看有无异常,她就要强迫他们上路了。
      “谁说我不知道脂粉气?”吕胜这次回头时用眼角瞪了一下王普,“你老人家生前一个穷学究,死后一个馋痨鬼,我可不是,我从娘胎里就是闻着胭脂水粉长大的!”
      这下王普住了脚,转过来与面对面,“你那个前世的说法我可不信。谁家胭脂铺的老板养你这号彪形儿子,哪有一点江南人家的细腻!你那边有吗?”
      “我怎么不是胭脂铺了,你偷翻哪个账本簿子我也是灵州吕家胭脂铺的少爷!我这头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你呢?”
      “也没有。唐棣,你有看见过去的人有问题吗?”
      两人一齐望向她,“没有。都是普通人而已。个别还在叨念最近听说什么别的市镇不太平、这里有泰山护佑一定没事之类的话,没问题。”她想催两人上路,又觉得于心不忍,毕竟他们三个都好久没有到人间来了,逛逛无妨,能走的无非这短短一条街,前后七八个铺子、十来个小贩而已。
      她没有点前世念想,人家有啊。
      “那就走吧。”王普说,转而问吕胜,“你还有啥想看的吗?”
      “没了,这么多年不来,想不到这人间的东西这样差了。”三人并肩走了一段,恰好有个兜售胭脂的小贩看见唐棣就想推销,被吕胜赶到一边,“我家那铺子要是还在,岂有今天这些劣等货的钱赚!”
      唐棣王普闻言笑起来,王普捋着山羊胡子道:“就是!要不你抓紧投胎去?到孟婆那儿,使点儿交情,让她给你的汤里掺点水,你重新为人,重振家业?”
      吕胜摆摆手,“你俩又不是不知道,我少说还有个四十年才能投胎去,年份还长呢。你呢,你老人家该差不多了吧?”
      “谁跟你说我想去投胎的?”
      “投胎了你老人家这街上的好坏吃的你都能吃了,不比咱们那儿强?”
      “可是人间吃的都要钱,吃多了还要长胖,哪里比得上咱们那儿……”
      唐棣只是默默听着。他们的故事她都知道。她知道吕胜家里的确是灵州的大胭脂铺,知道吕胜喜欢舞蹈弄枪,长得粗壮魁梧,和胭脂铺十三不搭,人家都说吕家生了三个女儿之后生这么一个儿子,简直反常,唯独吕胜的父亲高兴,催儿子从军。结果吕胜为救少年死于边境,身上被敌军扎了七八个窟窿。他到地府当差的时候,一开始大家都瞒着他送走了为他伤心而死的父母,等到他的工作表现优异、得以申请回来看姐姐们的时候,才发现姐姐们全都因为时疫病殁了。
      那一次他回地府时,正是唐棣刚刚认识他不久,一向话多的吕胜出奇的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知道王普的故事,知道王普生前是教书先生,学问还不错,一度主持书院大量收徒,对于贫家学子免除束脩。发展十几年,声名斐然,自然招人妒忌。不等官府朝廷来调查,别的学派就开始攻击他,造谣生事;末了更是离奇,有山中匪徒听信谣言以为王普徒弟多钱肯定也多,洗劫书院,钱没带走几文,人命带走一堆,包括王普和他的老母。老母下来,先投胎去,东岳说毕竟是横死,如此先去投个好胎,过一世清闲享乐的日子。王普被留下,原以为只是等老母可以生养了,再去做她的儿子报答。后来日子到了却走不得,去找东岳,东岳说未几恐怕就是乱世,你是要当她的儿子要她带着你,还是当她的父亲一直照顾她?王普就这样被留下了。
      论阳寿福报,其实吕胜还有五十年,王普少些,二十年,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许很难接受,甚至也用工作麻醉自己,现在已经学会享受这死后之生了。反正一切都是有起止之期的。来由清晰,导向明确,走在这街道上,王普看书是前世爱书、馋嘴是前世清苦,吕胜看胭脂是前世家业、喜欢动物是奇怪的爱屋及乌,人人都有解释,她呢?她有且仅有的地府生涯是暗沉的,想要抓住的梦境的浮光掠影里,鲜亮都像是一片虚幻,就像这街道,的确也是人间一条热闹的街,有商店,有摊贩,有叫卖,有顾客,但不是她梦里的那一条街。
      一切都是似曾相识,也都是似是而非,她的过去是茫茫一片,未来也许也一样。
      也许有数,也许只是她自己看不清,也许……
      三人逛着逛着到了街道尽头,小镇城门近在眼前,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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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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