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贼眉鼠眼》夏有希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小平房依旧门窗紧闭，昏暗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周力知道白飞鸟正紧贴着门缝，竖着耳朵偷听门外的情况。
　　如果这时候他选择离开，白飞鸟在他走后，还会拎着棍棒走出来，守在门口禁戒着。
　　也许是一晚上，也许是几天，也许是五年。
　　一直守到这具尸体腐化成白骨。
　　一直守到这片宁静的小村庄变成臭气熏天的垃圾场。
　　当村子里所有人陆陆续续搬走，白飞鸟和他的奶奶渐渐被人遗忘，最终变成这个巨大垃圾场的一部分。
　　想到未来的白飞鸟嗜血的模样，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奶奶的死对白飞鸟的打击太大了，他不能让白飞鸟孤单一人面对这一切。
　　他跨过低矮的铁栅栏，边往里走边大喊道：“白飞鸟，快出来！是我，周力。”
　　邻居大妈偷偷在一旁看热闹，想看看这个帅气的青年会怎么劝阻白飞鸟。
　　她一直觉得这个青年很面熟。
　　当她听到周力自报姓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那个电视上经常出镜的当红男星周力。
　　怪不得长得这么帅！
　　邻居大妈喜笑颜开，正想过去和大明星再多说会儿话，这时候白飞鸟忽然打开门，手里拖着长棍出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白飞鸟一脸凶相，露出嗜血杀人的笑容。
　　邻居大妈吓得差点昏厥，哪里还有心思去和什么明星搭话，赶忙退回到自家院子，哆哆嗦嗦地把门关上了。
　　邻居大妈以为的白飞鸟杀人嗜血的笑容，其实是他听到周力声音时的激动和欣喜。
　　白飞鸟刚开始还不敢相信，周力怎么会来见他？
　　不是说不想再见到他的吗？
　　周力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远远地就看见院子里有个人影朝他走来，身高和轮廓和他熟知的周力一模一样。
　　当他再走近一些，看到周力那双温柔又有神的双眼，正关切地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周力真的来了！
　　“哐啷”一声，白飞鸟手中的铁棍掉落在地上。
　　白飞鸟一瞬间清醒过来：“男神？”
　　“是我。”
　　周力来到白飞鸟的面前，看见面前这双依旧闪着光的眼睛，心中舒了口气。
　　还来得及！
　　当他知道白飞鸟只是一时之间被悲伤冲昏了头，并没有真的神智不清，这才放下心来。
　　这辈子，还来得及。
　　他还来得及拯救白飞鸟，让他们两个人都避免上一世的悲惨结局。
　　“男神！你怎么来了？”白飞鸟惊喜地喊道。
　　“我来看看你。”周力微笑着，伸出一只大手抚摸上白飞鸟的头。
　　像往常一样的温暖。
　　虽然只过了两天，可是白飞鸟觉得无比怀念周力的这个摸头的动作。
　　他就像一只快乐的小狗，等待主人的安抚和奖赏。
　　可是一边高兴着，白飞鸟突然想到前两天周力的拒绝，脑袋立刻垂了下来。
　　他失望地问道：“不是说好不再见面了吗？”
　　“谁说不再见面了？”周力笑道，“我不是说过我有空会来看你吗？”
　　原来男神说的又空再来看他，是真的字面意思上的有空再来看他，而不是不想再跟他见面！
　　白飞鸟突然转悲为喜，为自己的误会感到不好意思。
　　他笑着说道：“太好了，男神，我奶奶一定很想见见你，跟我进来，我把你介绍给我奶奶！”
　　说着，白飞鸟拉着周力的手就将他往屋子里带。
　　听白飞鸟这么说，周力心中顿时一沉。
　　他还是想得太乐观了，白飞鸟根本就没有恢复正常。
　　白飞鸟还是不能接受奶奶的死亡，精神方面的压力让他自动删除了关于奶奶已经去世的记忆。
　　周力顿了顿，点点头道：“好，我也想见见你的奶奶。”
　　白飞鸟轻手轻脚地带着周力进了屋，好像有谁在睡觉一样。
　　“奶奶，你看谁来了。”他推开房间门，轻声说道。
　　一进门，一股恶臭铺天盖地袭来，拥挤着往周力鼻孔里钻去，一如他死后第一次跟着白飞鸟来到这个小房间一样。
　　这么热的天气，不消两三天，尸体就散发出浓重的臭味来了。
　　周力环视一周，发现房间里的陈设跟五年后区别不大。
　　除了那具一直腐烂的白骨，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变过。
　　自从奶奶死后，白飞鸟就一直保存着这间房子，没有动过。
　　一个一动不动在床上躺了五年，从血肉之躯变成一堆白骨的老人。
　　如果白飞鸟真的因为奶奶的死而发了疯，那他不一定能把这间房子保存得这么好。
　　白飞鸟不一定不知道他奶奶已经死了，只是他没办法接受，所以才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奶奶没有死。
　　周力无论是自己当主演，还是配合别人演戏，都已经游刃有余。
　　他配合着白飞鸟，在臭气熏天的房间里，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微笑着向躺在床上的死尸问候道：“奶奶您好，我是周力。”
　　可是躺在床上的“奶奶”一点回应都没有，一动不动。
　　“奶奶睡着了，男神你不要介意，等她醒了一定会说话的。”
　　白飞鸟给床上的死尸盖上被子，扭过头来对周力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个画面太过恐怖，周力一瞬间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但是他知道那只是白飞鸟笑起来的时候的正常表现，他按耐住心中的恐惧，笑着点头：“好。”
　　一瞬间的沉默。
　　周力看着白飞鸟，直觉这可能是一个好机会。
　　他要让白飞鸟醒过来。
　　即使痛苦，也要让他走出这段阴影。
　　周力顿了顿，然后试探地开口道：
　　“你奶奶……”
　　一道像利剑一样的目光朝周力投射过来。
　　白飞鸟像是突然警觉似的，好像知道周力下一句要说什么，厉声道：
　　“你想说我奶奶死了？不！我奶奶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还没到时候。
　　必须一步一步来。
　　为了让白飞鸟放松警惕，周力配合道：
　　“是的，你奶奶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白飞鸟同意地点点头，像是自我催眠一般：
　　“对，只是睡着了。”
　　见白飞鸟情绪稳定了些，周力试探性地提议道：
　　“这张床不是很大，奶奶睡着不一定舒服，我们不如给她换个舒服点的地方睡觉，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地方？”白飞鸟转过身去，想看看周力说的这张不舒服的床到底哪里不舒服。
　　可是周力却按住白飞鸟的肩膀，将他扭过身来，让两人的双眼对视着：
　　“有绿水青山的地方，我们还能经常去看她。”
　　白飞鸟突然开心地笑起来，问道：“真的吗？”
　　周力点头：“嗯。”
　　他以为白飞鸟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话，可是这时候，白飞鸟突然瞪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说的该不会是坟墓吧？”
　　周力听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地看着白飞鸟。
　　当他觉得白飞鸟精明狠戾的时候，白飞鸟却只表现得像个追随偶像的真爱粉；
　　当他觉得白飞鸟傻傻的很可爱的时候，白飞鸟却又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机敏。
　　周力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白飞鸟太警觉了，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让他清醒过来了吗？
　　周力正打算想别的办法让白飞鸟清醒过来，这时白飞鸟却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
　　“不去！我奶奶没死！”他大声叫喊道。
　　也许是喊声太大，不知道谁家养的狗被惊醒，忽然在深夜里吠叫起来。
　　周力被白飞鸟突如其来的挣扎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抱住近乎疯狂的白飞鸟，按住他，不让他挣脱。
　　白飞鸟已经近乎疯狂，情况再差也没有比这更差的了。
　　周力觉得这是个告诉他真相的好机会。
　　如果现在不告诉他，以后就更加开不了这个口了。
　　可是，如果继续激怒他，也有可能引起反效果。
　　说，还是不说，周力犹豫起来。
　　幸好他力气本来就大，而且对白飞鸟疯狂起来时候的力气事先有准备。
　　尽管白飞鸟用尽力气挣扎，手里没有任何武器的他，还是挣不脱周力的怀抱。
　　就这么僵持了一分多钟，周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
　　“奶奶已经死了，放她自由吧。”
　　白飞鸟听了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他瞪着眼睛，对着周力大声喊道：
　　“奶奶没死！你胡说！”
　　看着两眼通红的白飞鸟，周力心中也有不舍和痛楚。
　　他不忍心这样伤害白飞鸟，告诉白飞鸟这个真相，就像活生生将白飞鸟的心脏撕裂开，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还要在上面毫不犹豫地撒上一把盐。
　　可是，如果不这样，白飞鸟就会面临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悲惨结局。
　　他要白飞鸟恢复正常，做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想到这，周力狠狠抱住白飞鸟，轻声安慰道：“奶奶已经死了。”
　　“不，奶奶没死……”白飞鸟声音嘶哑地喊着。
　　看着痛苦的白飞鸟，周力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安抚他。
　　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却像带血的刀子，一刀一刀刺向白飞鸟：
　　“奶奶已经死了。”
　　白飞鸟被周力的体温环绕着，闻着周力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这股味道他总是能在周力拥抱他的时候闻到，浸润他的肺部，让他神清气爽。
　　就算没有被周力拥抱，他待在周力身边，离周力近一些的时候，也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周力在他被人误会鬼鬼祟祟偷东西的时候拥抱过他，在他溺水就要感到绝望的时候拥抱了他，在医院的时候拥抱了他，现在还在极力拥抱着他。
　　也许，奶奶死了，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可怕。
　　突然间，他像是从天空中掉下来，双脚落在踏实的地面，瞬间眼泪流了出来。
　　他扭过头，看向已经死去的奶奶：
　　“可是，奶奶她还没死啊……”
　　见白飞鸟没有像之前那么用力挣扎，周力一手揽住他，另一只手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
　　“奶奶已经死了，”周力将白飞鸟的头轻轻掰回来，“我们给她找个休息的地方，以后也可以经常去看她，好不好？”
　　听到这话，白飞鸟突然就哭得稀里哗啦起来。
　　周力用手抹去他脸颊的泪水，拨开额前过长的刘海，蜻蜓点水般在上面印了个吻。
　　白飞鸟哭得力竭，他不愿意承认奶奶已经死了，也不想奶奶被埋葬在荒无人烟的墓地。
　　他想看着奶奶听他讲故事时候脸上的笑容，想一直一直跟奶奶在一起。
　　可是男神竟然亲吻了他的额头，要他放奶奶自由。
　　男神不是不喜欢他的吗？
　　为什么要对他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这样的想法在迎上周力温柔的面庞时烟消云散。
　　尽管有一千一万个不舍，白飞鸟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好。”
　　谁让他是周力的真爱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