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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醉花荫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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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猫睡着后是软的,狗睡着后是硬的。
狐狸睡着后……也不知道算软还是硬吧,总之想薅到身上来背着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因为原型不同,不管是人形还是妖身,风不渡看起来都很清瘦,但实际上比卿南寒还要重一点,是掉进水里会沉底的那种类型。
这样一个不硬不软带点分量的人趴在背上,反而……
很让人安心。
不是轻易就能被风吹走的八斤四两,也不是随时都会消散于空中的21克,而是沉甸甸的、暖洋洋的、活生生的师尊。
卿南寒并不觉得他重,只觉得狐狸背起来好细一条,一点肥肉都没有,唯有绕来绕去的尾巴还算有生命力。
师兄师姐没有养好师尊,他想。
没关系,他以后会把师尊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样想着,他背着熟睡的白狐狸,逆行在昏暗的黄泉路上。
垂落的狐尾轻轻晃动,软绵绵的狐耳随着步伐一上一下,挠在他脖子上,带来丝丝痒意。
卿南寒脸颊一红,不由得将人往上掂了一点,低下头加快脚步。
或许是因为太过显眼,一位鬼差拦住了他。
那鬼差看见他背着的人,皱了皱眉头:“你是风先生之前带来过的人?他出什么事了吗?”
卿南寒抬起头来,略略打量了一下他。
是之前看守过李二丫的鬼差,他脖子上有明显的缝合痕迹,看起来和其他鬼差一样脸色惨白、阴气森森,但脸和身段倒是很符合阳间审美,就算气势再恐怖也会少几分威慑力。
“师尊喝醉了。”卿南寒说,“我是他徒弟,要送他回家。”
鬼差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隐约能感受到浓烈的阳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神气,再结合之前的经历,他料想对方应当不是狐贩子,便通了行。
卿南寒微微颔首,背着风不渡从他身边走过。
但就在即将走远时,他突然开口,低低地说:“你牵挂的人没事。”
“?!”鬼差睁大眼睛,猛地回头,脖子上的缝合线都被拧断一半。
“你牵挂的人在天庭。”卿南寒说,“这些年,他没再淋过雨,也不曾饿过肚子,不必挂怀。”
“……”鬼差没有说话。
直到对方走远,赭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转过身体,把掉了一半的脑袋安好,弯腰,深深行礼。
“谢谢。”他说。
寒冷的阴风吹过,红色的花海发出沙沙的响声,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但,做了鬼差的人,本就不该与任何活物有牵连。
谢谢你,告诉我有关他的消息。
…
……
酒可以让人睡得很好,但睡醒之后不免会头疼。
卿南寒开始烧醒酒汤。
小火咕噜咕噜煮着,锅里的汤水散发淡淡香气,两只小纸人坐在盐罐上张望,几只毛茸茸的九节狼叠高高趴在灶台边,哼哼唧唧地瞅来瞅去。
星满敲了敲门框。
“师姐?”卿南寒看向她。
“囊啥时候雪煮汤了?”星满问,“窝记得囊杂过豪几次厨房。”
“……前段时间学的。”卿南寒移开视线,继续去盯咕噜咕噜冒泡的汤。
“囊也似厉害,为了劳狐狸森么都能雪。”星满飘过来,把试图爬上灶台的米糕抱起来。
“但囊没缩过吧?”她面无表情地抬起眸子,“资到现在,他都以为似叫叫在做他次的饭吧?”
“……嗯。”
卿南寒没有说过,之前的粥和糕点都是他做的。
在众人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不会炒菜也不会煲汤,就连最简单的点灶火都会炸厨房。
长辈们都宠着他,从不让他干粗活累活,只有练武的时候要费点力气。但若是习武时不小心拉伤了,他们还是会给他敷上药膏好好养着。
在分别了一千年的人眼中,他这辈子吃过唯一的苦是掉进渊里的那几个时辰。
但那是以前。
现在的卿南寒已经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
他已经精通蒸煮煎烤炸闷炖,也熟悉风不渡的口味。可以说,自从他来之后,风不渡吃的所有饭菜几乎都是他做的。
但风不渡本人对此并不知晓。
卿南寒也不准备说。
星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摇着头走了。
你就瞒吧你,哑巴是追不到老婆的。
↑卿南寒完全没想到,自己以为瞒得很好的心思,其实早就被师兄师姐看出来了。
他专注于注醒酒汤,还暗自发誓以后给师尊的一切吃的喝的都要先检查一遍,免得又让他喝到过量的酒。
片刻后,醒酒汤煮好,他舀起一碗离开了厨房。
刚出锅的醒酒汤还有些烫,在洞天的水里放一会儿便刚刚好了。
风不渡在床上缩成一个球,白色的毛发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看起来又软又乖。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卿南寒也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喝醉之后在地府乱跑的人。
“师尊,喝醒酒汤了。”他拍了拍毛球顶端,一两根浮毛从指尖飞出来。
“唔……”毛球没打开,只是挪了挪,继续睡。
这样可不行啊……
卿南寒叹了口气,将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去掰那贴在一起的尾巴。
白色的狐尾紧紧缠在一起,几乎可以被称为密不透风。好不容易将其中两条掰出一个缝隙,才能看见里面熟睡的人。
他全身都被酒熏得粉粉的,白色睫毛随着呼吸轻颤,银质面具稍微有点歪,隐约能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和左眼下面红色的花钿。
洁白的睡衣是最柔软的布料,因为身体蜷缩而堆起一叠一叠的褶皱,显得那下面的身躯更加纤薄。
卿南寒呆了一会儿,手上力气小了些,直接被重新收拢的尾巴夹住。
“好痛!”他抽出手,指节之间已经红了。
好离谱的力气……要是换成普通人,骨头都会断掉吧?
但醒酒汤还是要喝。
卿南寒顺了下杂乱的尾巴毛,重新掰,掰……
掰不开力(悲)。
毕竟是能被炼成武器的尾巴……这完全不是谪仙会有的力气吧喂!
硬掰不行,再用力点又怕弄疼对方,他只能采取其他方法。
“师尊……请您打开尾巴,南寒给您送汤来了。”
“zzz……”
“师尊,米糕它们掉进锅里了。”
“zzz……”
“师尊,白虎前辈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zz…?”
提到这个,风不渡可就不困了。
九条尾巴像开花一样打开,狐妖眯着眼睛坐起来,顺着声音源头的方向挪动。
卿南寒扶住他,让他能靠着自己继续休憩。
“嗯……”风不渡抱住他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拱着。
在尾巴球里待过的身体很热,只是靠近就能感到那暖暖的气息,令人心跳加速。
卿南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端起醒酒汤,喂给他喝。
“……?”风不渡直觉自己好像不是起来喝汤的。
他好像是起来听……听什么来着?
他忘记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狐妖丢掉所有智商和心眼,变成了清澈愚蠢的小郎君,随随便便都能哄好。
汤里多放了几块冰糖,调成他喜欢的口味,喂的时候没有遇到一点阻碍。
等喂完汤,卿南寒轻轻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离开。
睡梦中的风不渡并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只觉得意识昏昏沉沉,世界摇摇晃晃,仿佛躺在一张柔软的吊床上。
待晨曦穿过十字窗的窗棂,亲吻他的眉眼,他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唔……
“哈欠……”风不渡伸了个懒腰。
他坐起身,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挠了挠头。
睡得真好……他昨天怎么睡着了?
他试图回忆陷入睡眠之前的情景,能想到的却只有光怪陆离的色块和混乱的声音。
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晚上而已,就算忘了也没关系。
这样想着,他摘下面具,光着脚走出卧室,去浣洗台梳洗。
枝头的桃花落到水里,在时间的挤压下逐渐失去体内的空气,渐渐沉没,拥抱大地。
这些花已经开了几年,看着有些腻了,风不渡想。
要不要再加点其他花呢……
听说人间京城种了很多新培育出的八重樱,或许下次出门的时候可以去那边看看,顺便薅几棵。
那下次什么时候出门呢……
不如就放在今天吧!反正他才昭告天下那些渊主都还没反应过来,趁这个机会在人间转转也是没问题的吧!
↑不负责的屑狐狸完美忽略了自己沉睡的那几天,并自顾自做好了离开死生交界地的决定。
↑所以说,人都是会裂开的,尤其是当你的顶头上司是这样的人的时候。
“蛤?!”星满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要去人间转悠?!!”
看孩子急的,都不说方言了。
然而风不渡只是摆了摆手,道:“只是逛逛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啦~”
“你就是在作死!”
“我是要去京城的远郊啦~城里有不少修士常驻,阳气正气都是最重的,不会有事的啦~”
“渊主正在视奸你!”
“没有关系的啦~反正我本来就是要做靶子的,不出去反而起不了作用吧~”
“你会把附近的人也害死的!”
“哎呀呀,我挑的远郊肯定是没有人住的啦~看一下花就回来了嘛~”
“我*粗口你*粗口的看花!你*粗口的给老娘坐下!”
说时迟那时快,星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出一个飞踢!
风不渡不紧不慢地抓住坐在自己肩上的纸人,朝后下腰,尖锐带倒刺的虫足从他脸上一寸处划过,只吹动了几根发丝。
然后……路过的鱼头被踢飞了!
“砰!!!”
娇娇嵌进墙里,木制房屋抖了三抖,房梁上的灰尘撒得满屋都是亮晶晶。
他的身体变成了二次元的,脑袋也扁扁的,歪掉的鱼头睁着水汪汪的蛋花眼。
“咕…噜……”
娇娇,好痛哦QAQ
“……”星满收回了腿,并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哎——”风不渡拉长音,“小星满不准备向娇娇道歉吗?好过分哦——”
“明明是你过分吧!你明明可以拿扇子挡住的,偏偏要躲开!”
“才没有嘛,老狐狸我身子骨脆脆的,哪有那么大力气~”
师徒二人的单方面争吵今天也依旧回响在客栈中,习惯了此地氛围的卿南寒开始把二维鱼从墙上撕下来。
他看着泪眼汪汪的鱼头,拿起一只九节狼端着的茶壶,倒水。
给扁扁的娇娇浇啊浇啊浇,浇出立体的骨头和软软的花~
变回三维的娇娇变成了丫头,并扭起手臂比了个心。
“……没事了,你玩去吧。”
快乐的娇娇四肢着地光明开朗地爬走了。
回头看,师尊依旧在和大师姐(单方面)吵架。
他们经常这样。师尊喜欢随心所欲,但大师姐很在意他的安危,总会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阻止对方涉险,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但是这个时间点的话……
“叮铃……”
风铃响了。
二人停止了争吵,看向门口。
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有想下委托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