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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赤霄堂后方有一处小型灵泉池。

      丘冬喜没有寻找太久。

      灵力蒸腾高温,泉水随时间渐渐翻滚,热气映着他微低的侧脸,半露少年人眉眼,愈发清秀乖顺,夜色里更显白皙。

      茶色渐渐显出,丘冬喜沉默地重复了几个步骤,确认茶水已经彻底泡开,才拿起茶壶。
      若能解开指环,这些都是小事。

      但沈烬川的话虽说也不能全信,他现下也走不脱,还想调查壁画和去秘境的话,需要继续呆在天曜宗静候机会。

      等吧。
      他也不是等不起的人。

      赤霄堂内,沈烬川仍坐在案后,一手支颊,红发披散,整个人倚着椅背,眼神懒洋洋。

      他侧眸,看到少年重新入堂,手中托着已经倒好茶水的茶盏,姿态规矩。

      丘冬喜走到他面前,从善如流跪地,抬手,眉眼低敛,茶盏捧起。

      “弟子丘冬喜,拜见师尊。”

      姿态低伏,语气恭敬不卑。没有一点错处,仿佛真的是老老实实要拜入天曜宗枪门,先前那些拉拉扯扯都成了浮云。

      沈烬川望着他的发顶。
      “倒是学得快。”

      拿过了茶杯。

      面前的俊美男人悠哉喝了茶,杯盏落在了桌案。
      下一瞬却猛地翻转,握住了少年纤细腕部,暗含的压迫力随着皮肤贴合一寸寸蔓延。

      “但若哪天你让我抓到什么尾巴……我会亲手卸了你骨头,听见了吗?”

      是一句警告。

      丘冬喜抬眼与沈烬川对视,落在对方掌心里的手腕放松且安分,不曾挣扎。

      “明白。”

      那自然是明白,至于明白到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到进了秘境之后吧。

      见他一副尽职尽责演成好徒弟的样子,沈烬川似乎觉得没太大意思,没再多说,松开他靠回椅中,抬手挥了挥。

      “去把地擦干净吧。”

      丘冬喜:“……”

      沈烬川笑着瞥他。“回话呢?”

      丘冬喜皮笑肉不笑。“弟子这就去做。”
      转身正要用灵气。

      “亲自擦,锻炼体能。”被后面的沈烬川凉凉打断。

      丘冬喜无言收回手,咬了下牙。

      心底默默骂了一句狗。
      转方向,取了干布,认命开始俯身擦拭地上的水痕。

      而沈烬川在他身后,半眯着眼,似是无意看着少年跪地下去的背影。

      看来是真的很想取下来那戒指。
      男人撑着太阳穴,神情若有所思。

      对沈烬川来说,那东西虽然怪异,但也不是全然没机会破解,只是需要些工具和时间。

      而且,他还有东西没问清楚。
      在这人交代干净之前,他还要再耗一耗对方的耐性。

      丘冬喜身量很单薄,这样俯视时,效果更甚。
      腰很细。

      沈烬川思绪忽然顿了下,脑海里跳出某夜的掌心触感。
      枪修,手的力度比剑门那些人更狠戾,失控时更加不会手下留情。

      男人目光游移在丘冬喜一节腰身位置,预测得到对方和他初次时,皮肉上的青紫大概是什么惨状。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带着这样易碎的骨头也敢四处招惹,自然活该被套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项圈。

      沈烬川默然拿起茶杯,再次喝下一口,喉结上下移动,咽下了某些无言的恼意。眼底有什么滚烫暗沉的东西微妙闪过。

      丘冬喜莫名觉得身后仿佛被什么骇人的凶兽盯上了,麻酥酥的冷。回过头,却没看见人影。

      就这么走了?

      他疑惑眨了下眼。

      -----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赤霄堂前战台尚未启用,雾气笼罩在石台四周。堂内却已有人动静。

      丘冬喜穿着天曜宗红外袍白内衬的弟子服,从赤霄堂后间的偏房出来,脚下踩着昨晚才擦得发亮的曜石地砖,一手还提着一桶灵泉水,另一手拿着干净抹布。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堂中,看着地上沈烬川新鲜留下的战靴泥印、洒落的枯叶、歪在一边的兵器架……那些法器本就隐约开了灵智,被这么乱七八糟对待,仿佛周身都散发出一种怨念般的黑气。

      丘冬喜静默片刻。

      “……”是一大早去山上滚了一圈回来吗?
      这人是狗吗?

      片刻后,他俯身开始擦地,嘴角仍带着那幅“哑巴就是最称职好弟子”的淡漠笑容。

      然而捏着擦布的手几乎带着浓重怨气,几乎每蹭一下地面就能发出一点艰难摩擦的声音。

      沈烬川今早交代得很明白:
      “赤霄堂是你住的,住了就得收拾。别指望萧临昭替你打扫。”

      “入门这七日,打水、擦地、煮茶。”

      “若是我回来发现茶是凉的,或者你用了灵力。”

      红发的男人笑意莫测。
      “指环的事,免谈。”

      丘冬喜内心呵呵,擦地的手愈发狠毒,头顶怒意几乎化为实质乌云,仿佛这个地就是沈烬川的脸。

      对方是故意为难,也可能只是单纯懒,这些看似被随意丢了一地的兵器是寻常弟子根本搬不动的,大约也只有纯质火灵根的沈烬川能拿得起来。
      但是既然沈烬川不收,这整理的问题自然也落到了丘冬喜头上。

      于是——

      丘冬喜,伪装筑基,实则结丹,亲手搬了十二杆兵器,期间被火属性的撩了头发三次,脾气暴躁的打了手背五次,还有厌恶生人的烫了七次。

      劈里啪啦和打架一般的混乱声响里,间歇性能夹杂着几句暗骂。

      少年无声盯着这些毫不讲理也不会讲话的铁东西。
      赤霄堂里明明无人对战,此时却仿佛无声弥漫起一丝火药味。

      萧临昭途经赤霄堂时看见这一幕,脚步微顿,难得地皱起眉头。

      他上前一步,语气略带同情,神情却认真:“这些法器已认主师尊,性情桀骜不太好相处,若非火灵根恐怕难以触碰。你不必勉强的。”

      丘冬喜蹲在地上,发丝凌乱,抬眼看萧临昭整齐的装束。

      “师尊吩咐,自然不能轻慢。”

      萧临昭:“……”
      他片刻沉默,神情有片刻的不可置信,又张嘴,然后又合上。

      最终,蹲下身,低声小心开口:“我来帮你吧。师尊他……是不是让你一早还要去煮茶?”

      丘冬喜面无表情和他对视:“已经煮了,架子上的三十二个茶壶我也已经洗过。”
      顿了顿,补充。“多谢师兄好意,不过师尊提醒过必须我自己完成,无碍。”

      萧临昭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尴尬了,目光彻底担忧:“……师弟先别多想,兴许是师尊近日心情不太好。”

      丘冬喜内心呵呵,没搭话。

      沉默了片刻。

      萧临昭看着一地的狼藉,还是没忍住试探发问。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丘冬喜皮笑肉不笑。
      “师尊大恩大德,是在锻炼我吧。”

      这下连萧临昭都无话可说了。
      这为难的过于明显,他都不太好意思再解释一个字。

      丘冬喜面色淡然,心底想象图里重复给沈烬川的脸拳拳到肉。
      是啊,可太是了。

      狗就是狗啊,人怎么能和狗相提并论呢?
      狗就是会折腾啊。

      ---

      下午,演武场那端的弟子正训练的火热。

      沈烬川回到了赤霄堂。

      一进门,地干了、茶煮好了、兵器也理顺了,桌上的地图和玉简也已经整理完善,归类成两处。叠得规整,分列左侧与右角,标注了不同来处,旁边还有一张字迹工整的注释纸。

      沈烬川眉梢一挑。
      还有时间在这归类?怕不是早就把地图和消息都看了个干净吧。

      “挺闲啊?”

      但嘴角明显上扬了几分。

      沈烬川会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自然也不会介意丘冬喜去看。这算是他折腾对方之后给的一点甜头,但也不曾指名道姓说出来。
      偏偏丘冬喜理所应当的收了,也安分守己做好了该做的,没有节外生枝,也不曾开口多问。

      这很符合沈烬川的脾气。

      目光一扫,堂内不见丘冬喜身影。

      于是元婴神识一放。

      庞大而无形的灵息如潮水般自体内铺展而出,轻而易举地探遍了赤霄堂上下每一个角落——直到在偏殿一隅,一间紧闭的石室前停下。

      石门前有淡淡的他人灵息。
      丘冬喜正在里面修炼。

      沈烬川收回灵力,懒散抬了下眼。

      倒是老实。
      他没有打扰别人修炼的兴趣,拿起桌案上温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饮尽,随手一甩,脆弱茶盏却轻飘飘落回原位,不带一丝震颤。

      还带了一张信封,被茶盏压在桌上,封皮上的一个‘沈’字铁画银钩。

      红发的人转而离开了赤霄堂。

      ---

      傍晚时分,石室阵纹熄灭,门扉微响。

      丘冬喜睁开眼,收回半空悬浮的《幽归无量》,近日已然微有进益,再多的便无法读懂了。白骨鞭在他周身环绕,此时自发落入主人掌心,堆叠如环。
      少年碰了碰它,收入储物袋,站起身,踏出石门。

      堂内无人,光线温柔,桌案一角,那只装过茶的白瓷盏还静静地立着。

      他一眼便看见那盏茶盏下,露出的一角信封纸。
      走过去,将其揭开,信封底下,正是那一枚赤金交错、篆字浮光的亲传弟子令牌。

      丘冬喜盯着它,黑眸微动。

      他没急着去碰,反而先看了信纸内容。内容寥寥几句,字迹飞扬而张狂:

      “出门杀人,三日不归。打扫干净,偷懒必抓。”

      丘冬喜:“……”
      有时候下意识就想把这张破纸撕了呢。

      他闭眼压下了那点不爽的情绪,收回目光,低头看那块令牌。
      这令牌看着贵重,和萧临昭平日挂着的那一枚相似,但他记得对方的那一枚是玄色的,而不是赤色。
      大约是每个内门亲传都不同吧。
      丘冬喜没再研究,抬手将令牌拾起,收入储物袋。

      虽说是明摆着的“你已是我亲传弟子了”的通牒,但沈烬川从头到尾也没说一句正经的“收徒”或者“为师”,全是些不痛不痒的废话和小孩子气的刁难。

      丘冬喜摸索着信纸,心下计量。
      倒是无伤大雅,这人也不像是会耍阴暗心机的类型,不然他也不会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不过,沈烬川出门这几日,倒是适合去调查一件事。
      丘冬喜抬眼眼,看向堂内最深处那幅夺目华丽的壁画。

      还有萧临昭,这几天,他可以跟着那人看看情况。

      次日。

      一早,丘冬喜效率搞完了赤霄堂的打扫事宜,换上内门弟子服,找萧临昭问路。
      确认了路线,又忽然回头,看着青年挺拔的身影。

      “师兄,你这几日,有什么身体不适吗?”

      萧临昭略有诧异。“并不,师弟何出此言?”

      丘冬喜煞有介事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面不改色。“我感觉吃错了东西,所以来问问师兄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状况。看来是我着凉了。对了,师兄后几日在门内吗?”

      萧临昭被他飞速的一串话堵的有点来不及回答,但还是耐心摇了摇头。
      “不,我明日要去山下都城一趟。”

      就是这个。
      丘冬喜继续看着他,乌黑的眼睛里仿佛有湖水在泛光。

      “好,那我等师兄回来再叨扰吧。”

      萧临昭忍不住勾唇,这小师弟倒是粘人,兴许是在枪门认识的朋友还少,有点孤单了。
      “放心。我尽早解决,你若有什么需要,也可随时跟我说。”

      丘冬喜应了,看着对方转身离开,目光许久才收回。

      明日。
      来得及,只是有点赶。

      把赤霄堂里用灵息快速整理了一下,他就脚尖一点,身形飞掠而出,踏上去往隔壁剑门的小路。

      天曜宗剑门有多座,眉飞雁在的地方名“溯雪堂”,以飞剑而名。

      远远看去,山色清冷,雾气苍茫,殿宇垂挂的绸布飘动,皆雪白银纹,气质清凌,同赤霄堂的景致截然不同。
      丘冬喜落于峰门底,规规矩矩地向内弟子通报:“枪门弟子丘冬喜,求见眉长老。”

      弟子抬眼瞧他几眼,见其出示了枪门亲传令牌,神情也恭敬几分,引他前往。
      “师尊提到过你,请随我来。”

      眉飞雁今日不在练剑,却倚着榻边饮茶下棋,穿了一件淡蓝的衣袍,宽大舒展,发带松垂,神色慵懒。

      看见丘冬喜来,她挑了挑眉,笑意浮于眼角:
      “哟,乖小孩……你这副模样,是逃工了?沈烬川那家伙舍得放你出来?”

      丘冬喜行礼,对她调侃的称呼并不放在心上,礼貌答复:“眉长老安好。师尊外出三日,我暂代看守赤霄堂。”

      眉飞雁一口茶差点没咽住,咳了一声。
      “……你刚入门几天,他就把赤霄堂扔给你了?修炼呢?他就让你这么呆着?”

      丘冬喜心下腹诽‘呵呵是的’,面上却笑容乖巧:“只需打扫,不需主持。”顿了顿,“不过我此来,是想请长老解惑。”

      眉飞雁扶额。“哎他真是……收个亲传打扫赤霄堂,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而后抬手让丘冬息坐过来。“何事?你但说无妨。”

      丘冬喜从容落座。
      先是讲了一些铺垫意思的修炼小问题。

      他看似筑基,实则结丹,眉飞雁并未提前知晓他修为深浅所以对此并无所知,所以对丘冬喜的种种问题答的十分真心。

      “沈烬川也真是的,真就统统散养……萧临昭当初也是被他随手扔了秘籍就放着了。每月揍一顿检查修为,简单粗暴至极,怎么到你了他还是一点没有长进……”
      眉飞雁抱怨了一通。

      丘冬喜等她自言自语完,一直安分坐着听未打断。

      “对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现在都问了吧。”眉飞雁发觉他的安静,再度开口。

      丘冬喜这才拿出关键问题。
      “眉长老耐心解答,弟子已多数记下了。还有一件小事,是关于师尊赤霄堂那幅壁画的。”

      他顿了下,装作略感迟疑,实则观察眉飞雁的神情。

      眉飞雁嗯嗯点着头,吃了一颗灵果,咔嚓咔嚓嚼,眼睛都没睁开。

      ……
      丘冬喜无言,那画真的有门道吗,怎么这位长老看着一点不在意。

      “那画前几日被石子刮蹭些微,沾了泥污,弟子觉得贵重暂时不敢贸然打扫……不知道会不会影响?”

      眉飞雁连连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擦吧,没那么金贵。”
      她拿起第二枚果子。

      “那东西是你师尊发酒疯刻下来的,兴许他再喝一次就又画出来第二个了。”

      说的话更是十二分的随性。

      丘冬喜顿了下。

      发酒疯刻的?

      却还是答了句“是”。

      “而且那东西看着乱七八糟的,鬼知道画的什么……”

      她说的嘀嘀咕咕,丘冬喜却渐渐睁大了一点眼睛。
      眉飞雁似乎和他所看见的壁画全然不同。

      萧临昭呢,也是如此,看不懂所画的东西吗?

      这倒是另一个信息了。

      丘冬喜不能多留,道别眉飞雁,从溯学堂很快回到了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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