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沙鸥 没有水》缦缦

4、第 4 章

　　没有水

　　一

　　乐声在耳边萦绕，舞池中身着轻纱的舞姬们笑颜如水，平静温和。
　　这是云顷第三次请来乐匠舞伎和琥珀共同欣赏。也只有这三次，他在她身边。在这一个月中。
　　“琥珀。”他握住她的手，和话语一样，冰冷的，没有温度，“最近好吗？”
　　如同是久不相见的朋友，可是她是他的妻子。她强笑着抬头：“好。”
　　“如果缺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他的眸子依然是清亮的，却不再有温柔。
　　我想要你的爱。她在心里默默地回答，始终没有开口。从那个女孩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便已无法挽回。
　　“琥珀。我想要求你一件事。”他伸手，把她揽在怀中，轻轻抚摩她的发丝，“请你答应我，让我娶琉璃。好吗？”
　　她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眼里慢慢笼罩上了一层雾气。琉璃，那个花一样美丽的女孩，战败国的公主，像战利品一样被他带了回来。可是作为战利品又何妨呢，琉璃得到了他的爱，她是那么幸福。
　　琥珀推开了他，将头深深地埋入膝间，许久，她的声音还是不住地颤抖：“我答应你。”
　　她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他了，所有的挣扎，都是无谓的。

　　二

　　风无声无息地流动着，吹起她的披纱。琥珀倚在窗边，任凭阴冷的暗流将她的长发吹起，在空中舞动。又是一个沉长的黑夜。
　　已经有多少个夜晚是如此的寂寞了？她不敢去数。那些数字让她觉得害怕。
　　云顷与琉璃的婚礼就在明天。天亮，就暗示着她所爱的人，正在离她越来越远。他正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她的泪又不觉地划落脸庞。
　　“琥珀。我可怜的小人鱼。”背后传来轻微的叹息，她转头，明黄的月光静静地撒在地面上。一个人影，隐匿在黑暗中。
　　“别害怕，我可怜的孩子。”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背对着月光，“我是暗夜的女巫，紫夜。”
　　女巫的全身被黑色的斗篷包裹着，只露出黑而长的秀发和隐隐的红唇。
　　“你想回到海里吗？”女巫的声音温柔，似乎带着无限的魔力。
　　回到海里？她茫然了。在海里，有陪伴她成长的姐姐，有慈祥的母后，有所有爱她的人。她想起了年幼时无忧无滤的生活，姹紫嫣红的珊瑚，温顺可爱的鱼群，以及那如天空般的穹顶。
　　“我…已经没有尾巴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交换吧，我可怜的孩子。用你所爱的人的灵魂，换取你的鱼尾。杀了他，你就可以回到海里了。”女巫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却听地浑身颤抖。
　　“杀了他，你就不用再伤心。杀了他，他便无法再娶别的女孩。用这匕首刺进他的胸膛，你就可以回到海里。”月光退了下去，曙光一丝丝照耀在琥珀的身上，女巫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旋。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冰凉，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匕首紧握在手心。
　　杀了云顷，杀了他。她的眼神空洞，心中默念着这只字片语。

　　三

　　神殿的钟声响起，虔诚的祭祀们吟唱着庄严的圣曲。云顷一身耀眼的金色礼服，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熠熠。琉璃嫩白的肌肤配着珠光宝气的银色长裙，宛如不染片尘的云朵。
　　他们宁静的脸庞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等待着，许下一生的承诺。
　　“琥珀皇后。”琉璃有些不安，云顷下意识地扣紧了她的手。
　　琥珀微笑颔首，心中的血在流淌。衣袖中的手紧紧地纂着匕首。
　　真的可以杀了云顷么？她真的下的了手么？她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杀了他，你就可以回到海里。只要杀了他。女巫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她却始终下不了手。
　　琥珀伫立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她的眼前，说出我愿意。掌声响起，他低头，深深地吻她的唇。
　　啪。金属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匕首从她手中滑落，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琉璃惊叫着躲到云顷背后，他则脸色苍白地看着琥珀，随后露出讥笑的神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想在婚礼上杀人！”
　　她没有解释，没有挣扎，只是淡淡地回眸，望像窗外。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去海里了吧。
　　大批的剑士冲了进来，将她的双手反扣，压倒在地上。她不再流泪，眼泪早已枯竭，在体内流淌的，是鲜血。
　　四
　　风而依然无忧无滤地吹拂着她的面颊，吹起她长裙的一角。她的表情木然，站在高高的邢台上，眼神空洞。
　　空气有些咸咸的味道，带着一些腥气，这是海的味道吧。她踮起脚尖朝远处遥望，隐约能看到泛白的浪花和悠蓝的海水。
　　哗啦啦。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一颗琉黄色的珠子从琥珀的衣衫里掉落，碎了一地。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礼物啊！这是樱花。很漂亮吧！”
　　“琥珀，长大以后嫁给我好吗？”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要娶你才喜欢你的，是因为喜欢你才要娶你的。”
　　“琥珀啊琥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我呢？”
　　“琥珀，你要等我，一年之后我就来娶你。”
　　锐利的箭失划破长空，在晚霞中投射出优美的弧线。鲜血，如夕阳，撒了一地。

　　人鱼

　　自从琥珀死后，海底洞窟内的人鱼突然就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们金黄的发丝，碧绿的瞳仁。传说他们回归了大海，在人类无法涉足的海域平静地生活。偶尔会有幸运的船只在远航时听到他们悠扬婉转的歌声，空灵且充满悲伤。那是他们献给琥珀的，黑色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