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变成了咸鱼》跃河

5、犀灵花

　　除此之外。
　　徐允年“看”向沉默不语的阿七，叹了口气。
　　“阿七，你知道，我已经等了太久了。原本我可以接受现状，就此过完一生也未尝不可，但偏偏父亲曾算出我的眼疾仍有转机。漫长的岁月里，无数的失望让我自己都分不清，这究竟是希望还是更深的折磨。我虽不会卜卦，但徐家人感知天机的本领与生俱来，也许，就是这一次了。”
　　徐允年的话音刚落，阿七骤然抬头，右手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跟随家主多年，他不会怀疑家主直觉的敏锐，更是深知家主每每为眼疾所困扰的痛苦，顿时明白了家主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边徐允年两人夜不能寐，而另一边的房间内逢鱼努力了许久，却仍旧没能睡着。
　　曾经谁都知道魔君实力深不可测，可除却亲近的部下，很少有人知道逢鱼的身体状况早已岌岌可危。
　　自己体内同时存在的魔气与灵力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倾轧碰撞，早就将他的身体透支得千疮百孔。
　　要知道，普通修者是不能同时修炼灵力和魔力的，若是两种相互排斥的力量共存一体，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修士爆体而亡。
　　而逢鱼因为体质特殊，这两种力量在体内积聚一时不至于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可是他的修为越高，身体就越是难以承受。
　　以至于到了后期，逢鱼时刻都得忍受着体内灵脉血肉近乎撕裂的痛楚，同时还得分心平衡魔力和灵力，让其相互制约尽量达到平衡。
　　这样的情况下，他晚上能睡得着就奇怪了。
　　所以就算逢鱼最后不使用那个法阵，以他早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其实也撑不了多久了。
　　逢鱼坐在床沿，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就听见门外的敲门声传来。
　　敲完门不一会，房门打开了，阿七看着面前睡眼惺忪的少年，低声说道：“家主有要事与你商谈。”
　　听见这话，逢鱼的思绪这才清晰，想起昨天是答应了徐家家主徐允年要医治他的眼睛来着，不由得看向阿七，目光狡黠：“怎么？你们家主这么快就想通啦？不怀疑我别有目的了？”
　　明明昨天那样子分明是不相信他的。
　　“家主的决断属下不敢妄议，请徐公子抓紧时间下楼。”，阿七往后退了半步为逢鱼让开出门的路，但仍旧是一副没有变化的冰块脸，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几乎没有变化。
　　逢鱼见阿七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得小声嘀咕着朝楼梯走去，“怎么和……一样没意思……”。
　　饶是以阿七的修为也没能听清这人在说些什么。
　　下了楼，逢鱼一眼就看见徐允年正坐在大厅靠窗的位置。
　　今天他换了一件月牙白色的长袍，显得越发丰神俊朗，他一只手稳稳地端着茶杯品茗，露出袖口处蓝色织锦的精致花纹，俨然一副儒雅的文士做派。
　　感觉到逢鱼靠近，徐允年抬起头，朝逢鱼招呼，“客栈内的床许是有些小了，子倾可是睡得习惯？”
　　“床铺虽不大，但胜在舒适。不瞒您说，我这一觉睡得很是怡心。”
　　“如此便不算是在下怠慢了。”
　　等逢鱼落座，他又将手边的点心推向逢鱼，显然知道少年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逢鱼也没拒绝，顺手拿起一块梅花糕，这梅花糕白里一点红，看着很是惹人喜爱。
　　之前逢鱼就察觉了自己的异常，这具身体对灵力似乎表现出了异常的亲和力，即便修为低微也能自然利用灵力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因此对食物的需求并不多，要知道一般修士得达到金丹才可以辟谷的。
　　不过逢鱼看着面前雪白喜人的小团子，还是没忍住上手了，不饿也不意味着不吃是不是，况且作为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少年，他不吃早饭才显得不正常。
　　对面的青年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说话：“先前子倾说可以医治在下的眼疾。”
　　说到这里青年顿了顿，“恕在下直言，就连医术冠绝天下的藤虚散人之徒，白道友白芨都曾断言此疾难以治愈，敢问小公子能有几分把握？”
　　听见徐允年的话逢鱼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吃完糕点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残渣，随后摆了摆手回道:“论医术我肯定比不上白芨道友，事实上不如这样说，其实我根本不会医术。”
　　即使听到逢鱼这样说，徐允年也没有意外的情绪，周身气息依然平和，继续发问：“那子倾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呢？”
　　“我只是知道得比一般人多些罢了。”
　　说这句话时逢鱼看向徐允年的脸，其实这人的眼形十分好看，纤长的睫毛微垂，遮住了无神的黑色眼眸，而眼尾斜斜上挑，抬眼间竟有些凌厉的感觉。
　　侧开头，逢鱼的眼神虚虚落向窗外，外面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不过他的思绪并不在这上面，有一瞬间他的思绪变得纷杂，一直都显得有些不着调的神情此时好像掺杂了些别的意味。
　　不过很快逢鱼就回过神来，令人觉得刚刚那一瞬对方显现出来的奇特气质好像只是错觉，他顺手拿来一个茶杯摆弄，接着说：“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关于你眼疾的医治都毫无进展，那是因为你们大约搞错了方向。”
　　“哦？”徐允年眉峰一挑，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然而逢鱼却画风一转，“徐家能够传承至今，想必也是人才辈出根基深厚。徐家主能够从中脱颖而出成为掌权人，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闻言，徐允年的表情不变，却是问道，“何出此言？”
　　逢鱼看着对方装傻，也不戳穿，继续道，“你的眼睛是否是幼时同常人无异，随后却逐渐变得目不能视物，最终连分毫光线也不可见？”
　　而且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病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每况愈下，这个过程必定极为漫长而痛苦。
　　不过这些话逢鱼并没有说出口。
　　徐允年没有否认对方所言，反而开口赞道，“徐某虽知天下之大，藏龙卧虎之人数不胜数，却未曾料到小公子如此少年英才。”
　　“家主过誉了。”虽然说出的话意在自谦，然而任谁都能看得出少年脸上自得的表情。
　　“那不知徐某所患何疾？”徐家主表情诚恳地发问。
　　少年收了面上的神情，低声问道，“家主有没有想过，导致您失明的原因或许是蛊毒呢？”
　　徐允年神色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重复：“蛊毒？”
　　他的眼睛是幼时10岁那年出现了问题，起初只是眼前不时有若隐若现的黑影，后来黑影面积逐渐扩大，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无论什么办法都不能有所改善，于是当时不过十多岁的徐允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明逐渐消失，最终他的世界归于黑暗。
　　成为一个盲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他曾经也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痛苦于事无补，他也只能拼命修炼，学习利用灵力外放感知周遭的事物，但即使做到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不受限制，他的世界里却没有了色彩和光影，看不见他人谈论的小苍山的山峰是如何险奇，也不知道人人称道的蓬莱仙岛是如何美丽，除此之外的不便数不胜数。
　　没人知道徐家的家主究竟是克服了多少困难，忍受了多少痛苦才能走到如此地步。
　　但此时的徐允年仍然显得很平静，像是此刻谈论的事情与他无关。
　　逢鱼点点头：“对，是蛊毒，先不说它是如何来的，想来那也不是我应该管的事情。不过若是要解这蛊毒，最重要的药材只有一味，犀灵花。”
　　逢鱼摇头晃脑地说完，看向徐允年，就看见徐允年难得地皱起了眉头，想来是知道这犀灵花所谓何物，接下来果然就听见他开了口。
　　“传闻犀灵花生长在魔界与人界的交界处，位于葬魂谷的底部，四季均会开花，花瓣细长呈血红色，一旦摘下永不凋零，甚至可以保存上千年的时间，但因其功效未明，副作用甚多，故而很少有人知道此花，且其数量稀少，难以获得。”
　　徐允年没说出口的是，自从魔君陨落，修真界就派人加固了交界处的封印，一般人根本就难以进入。更别说那葬魂谷是出了名的凶险难测，连化神期的修士都不敢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他说的难以获得的评价还算是保守了。
　　眼见徐允年略有难色，逢鱼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你体内的蛊名为裂头蚴，喜食犀灵花的汁液，届时只需划开手腕，再将犀灵花捣碎成汁，便可将其引出。可若是修为不到合体，常人很难安全从葬魂谷摘到犀灵花。不过，修真界那么多修士，这么多年来总有那么几个有些机遇。”
　　“在下愿闻其详。”
　　徐允年很是给面子地附和逢鱼。
　　“传闻一百多年前越国溪杳城城主步惊云曾获赠一朵犀灵花，若无意外，那花现在应该还保留着，毕竟除了当个装饰品，犀灵花其他的用途并不广。”
　　逢鱼手中的茶杯被他一上一下的抛着玩，另一只胳膊肘撑着头，不时看一眼对面的徐允年和阿七二人。原本过了两百年，按理说逢鱼不该知道这些消息的，但谁让那犀灵花刚好就是他送给步惊云的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用折损不必要的人力前往葬魂谷让徐允年内心还是松了口气。
　　溪杳城城主步惊云，其人他也有所耳闻，因为这个人的名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先不谈修真界，在人界他都是鼎鼎大名。溪杳城虽不是越国都城，但它的地理位置优越，交通四通八达，南来北往的无论是行商的凡人还是修士都需要经过此地，因此人口组成鱼龙混杂，人一多，自然也少不了各种矛盾和冲突。
　　自然，能将此地管理得井井有条，溪杳城的城主步惊云必然是一位能人，有传闻说其实力已经达到合体，放眼整个修真界，修为能达到合体地步的修士大概也不超过五个数，更何况他还是一位散修，要知道没有门派的散修修行的难度非同一般，要面对的危险也难以估量。
　　然而步惊云出名却不是因为他的实力，而是他一手建立的莫问阁。
　　这莫问阁的招牌便是，天下之大，无所不知。其搜集信息的能力堪称恐怖，下至皇帝的嫔妃今天用了什么脂粉，上至蓬莱岛的岛主行踪，只要上门的客人出得起相应的报酬，那必定不会失望而归。
　　当然，一般都人上门可没有资格得到阁主的亲自接待，因其性格难辨，行踪难测，又因为他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谁也没见过步惊云究竟长什么样。
　　逢鱼看对面的徐允年沉思半天没什么动作，挑了一下眉又开口：“怎么样，你这两百两给得值吧？我可是没说半句假话。”
　　徐允年回过神来，脸上又重新带起熟悉的笑容：“感谢小公子给予的消息，等子倾同我等一同前往溪杳城求得犀灵花，在下必然会报答阁下的大恩。”
　　逢鱼一听这话的意思就觉得不对味，内心暗骂笑面虎，面上却是连忙笑着摆手推辞，“徐家主言重了，我不过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之前的两百两就当是买这些消息了，况且你们还有事要办带上我也不方便。”
　　徐家人心眼子可多着呢，别以为现在这人装作一副感激的模样，其实指不定就是觉得他口说无凭没有证据，怀疑自己在诓他，所以得带上他一起以免自己跑路，要是逢鱼心里没鬼也就算了，徐家的家主怎么说也不会苛待他，可他心里偏偏有鬼。
　　之前提到徐家一百年前遭遇大祸，那祸刚好和逢鱼有着直接关系。
　　原本的徐家可不像现在这样低调，放在两百年前，只要说到占卜之术，谁不得提上一句江州徐家。其论实力，论地位在修真界都不可小觑，此时的徐家已经足够风光，奈何又让其得了一个百年不出的天才徐折枝，其人作为家主，性格中正平和，极得人心，虽无修为傍身，但他的一手占星卜卦之术却可谓是巅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右，历代家主之中更是无一能够望其项背。
　　不少人一掷千金不惜代价只为求徐折枝卜上一卦。在此之前，入门相对比较容易，且成果显著的剑修和法修才是修行的主流方向，再不济还有需求量极大的阵修可以选择，但极需天赋，且修行艰难的道修却是凤毛麟角，鲜少有人会选择成为一名并不太受欢迎的道修。
　　而徐家仅凭一己之力就抬高了道修在修真界的地位，让其他人都意识到一个有所成的道修究竟有多么可怕，因而道修也是在那时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然而万事万物盛极必衰，徐家就在最辉煌的时刻陡然迎来末路。
　　或许是天道也不允许徐家这样窥探天道、泄露天机的僭越之人存在，两百年前，当时凶名赫赫的魔君逢鱼不知怎的突然出手，将徐家主家的两百多口人全部屠戮殆尽。仅仅一个晚上，徐家人连求救都信息都没能放出，就悄无声息地被夺取了性命，传闻有事相求的人第二天早晨推开徐家大门，入眼的是满地的尸体和飞溅的鲜血，整个徐家主宅没有一个活口，就连当时徐家的家主徐折枝也没能逃过。
　　至此，风光无两的江州徐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唯有幸存的徐家分支，或许是因其向来默默无闻而逃过一劫。
　　没人亲眼见到过杀人的是魔君，毕竟看到的都没被留下活口，但后来根据各门派来的弟子调查，所有死去的徐家人均是一击毙命，且伤口形状特殊，显然只有魔君手中那把魔剑才能造成，于是凶手是谁昭然若揭。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人人自危，这毫无预兆便有两百余条活生生的人命被夺，魔君的凶残名声便是自此深入人心。
　　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逢鱼简直不敢想象徐家其他人对魔君的恨意有多深，更别提作为徐家家主的徐允年了。
　　即便现在的徐家家主看起来并无敌意，但随时会被发现身份的危机感还是让如芒在刺的逢鱼果断拒绝了徐允年的提议。
　　很久以前，虽然具体原因早已记不清楚，但逢鱼曾和那位多智近妖的徐折枝打过交道，当时的经历简直让他现在想想还是头皮发麻，没人喜欢一个照面就被人看穿，即使徐折枝对他并没有恶意，但一言一行都在对方掌握之中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
　　可逢鱼忘记了，他现在不再是无人能敌的魔君逢鱼，而只是一名修为低微，来历可疑的少年，在实力至上的修士眼里，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当阿七突然来到他身侧，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来的时候，逢鱼是懵逼的，以至于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徐允年笑容未变地喝了一口茶，并且无视了他的拒绝，“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
　　逢鱼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讲武德。
　　徐折枝你的后人长成这样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