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昨日重现 ...

  •   不夜城记录在案的历史大概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那时候的越国还远不像如今一样强大,弱肉强食不论放在何时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弱小但富庶的越国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一般吸引着虎视眈眈的掠夺者。而位于越国边陲的不夜城首当其冲,连年的战乱和入侵之下,城中惶惶不可终日、苟延残喘的普通百姓越发减少。
      直至越国懦弱无能的越怀王被赶下皇帝的宝座,新帝越辛继位,这成为了越国发展的转折点。
      一百五十多前,正值壮年的越辛迎来了他事业的巅峰时期。为了巩固政权,发展军事力量,他亲自督建了百朝阁,专门负责安置管理从各处而来的能人异士,给每一个归顺越国的修士进行登记并授予部分官职。
      当时这一政策的实行,确实为他招来了不少有才华的人,再加上与部分仙门世家的合作,越国凭借着修士的力量成功翻身一跃成为了经济、军事力量等各方面都高度发展的国家,不仅将困扰多年的邻国击败,更是让其他国家对其施行的政策纷纷效仿,直接促进了对普通人很有很大作用的阵法、丹药在凡间的逐渐普及和应用。
      不夜城也因此发展了起来,虽然城内的百姓生活仍旧算不上好,但好歹不用时刻担心能否看见第二天的太阳了。一家家商铺支起了帘子,偶尔能看见在大街上奔跑嬉戏的小孩,战争造成的创伤正逐渐被时光、被充满希望的新生活抚平。
      然而,那名为命运的女神对待这座饱经摧残的城池似乎格外残忍。
      一名邪修的到来让这座看到希望的城池重新跌落谷底。
      所谓邪修是指在修炼一道中被欲望蒙蔽,走入歧途的修士。这类修士大多心存恶念,行事诡谲无道,因为他们的修为增长不仅仅依靠勤奋修炼,还可以从其他渠道获得,比如通过一些方法掠夺其他修士的修为,亦或者直接通过夺舍获得一具修为高深的身体。
      因此邪修通常是整个修真界的的公敌,无论是宗门内的修士或者是散修都极其厌恶这类人的存在,宗门内也常有剿灭邪修的任务待人接取。
      这名精通阵法的魔修在整个不夜城下布置了一个极其歹毒的阵法,这阵法会抽取城内活人的生命力,将其反哺到魔修身上,使其修为大增,而被抽取生命力的人会逐渐腐朽老去,即便如此阵法也不会停止,城内的人会被不断抽取生命直至死亡。
      刚开始,身边人异常诡异的衰老死亡引起了城内居民极大的恐慌,不知缘由的人当即就想逃出城去。然而,魔修怎么会让自己的猎物轻易离开呢,早在阵法生效起,这不夜城就已经成为了一座只进不出的死亡之城。
      城内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父母,妻子,丈夫像被偷走时光一样骤然老去,最终死不瞑目。
      不是没有人尝试反抗,然而普通人的力量和修士相比,就如同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城门口的那狰狞的血肉残肢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邪修仁慈地给了他们选择: 反抗或者服从,前者会让他们迎来痛苦的死亡;而选择后者,或许还能暂且苟延残喘。
      毕竟身为蝼蚁,就当如蝼蚁一般悄无声息的死去。
      随着时间流逝,城内的人变得越来越少,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从恐惧、愤怒,再到痛苦和麻木,沉浸在悲伤和无望中的人也只是在等待那不知何时就会挥向自己的屠刀。
      直到他们抬头,看见了那城门上不同寻常的两道身影。
      那一天,不夜城里一名已经失去所有亲人,愤怒又恐惧的少年踏上了前往城主府的道路,在那里,原本的城主早已经被魔修杀死,位于城中心的城主府也被鸠占鹊巢。想到那魔修的手段和周身阴郁的气息,少年脑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恐惧,这十几年来,那道代表死亡的黑影已经成为了城中所有人的噩梦,少年紧咬着牙齿,浑身颤抖,怀里却死死地揣着一把匕首,他要去杀了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魔修。
      他唯一的妹妹、最后的亲人就在刚刚去世了,死后的身体布满皱纹,就像个苍老的老人,少年抱着妹妹的尸体,紧挨着父母的坟茔埋在一旁,看着多出来的新鲜土包,他最后磕了三个响头,并没有流泪。没关系,很快他们就会在黄泉相聚。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自量力,但与其就这样等待死亡,他选择作出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相比死亡,孤独地苟活对他而言才是一种折磨。
      因此,当他紧抓着匕首踏上城主府的门槛时,对自己的决定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直到他推开了大门,门内的景象让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一名手中握剑,身着白衣,身形飘逸灵动的少年猝然回头,如画的眉眼里盛满了惊愕,显然是看到他了。下一秒他一边在对面的攻击中灵活地闪转腾跃,一边对着一旁穿着同样衣服的少年大喊,“我让你去疏散附近的居民你还傻站在那干嘛!你离开一会师兄我又死不了,还不快把那小孩带走!”
      于是名为凌平的少年就看见,原本死死盯着院中战斗却并未出手的那个少年抿了抿唇,明显有些不情愿地朝这边看了一眼,但还是听话地把误闯入的自己带离了战场。
      ……
      凌平呆呆地靠着墙角抱膝坐着,无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那个神情冷漠的少年只是把他带到了城主府外不远处的一个墙角,说了句在这待着就马上又折返了。
      他还有些恍惚,脑子里像装满了浆糊一样,思维好像也变得异常迟缓。
      他看见了正和白衣少年打的不相上下的人,就是那个魔修,那噩梦般的身影早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绝不会认错。那两个白衣人也是修士?看起来明明年龄和他相仿。他们是来杀了魔修的吗?不夜城重要要得救了?他们有救了?
      少年脑海里的念头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干扰了他的思考,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硬着无法动弹。
      里面的战斗好像已经进入尾声,他恍惚间听到了魔修痛苦又不甘的悲鸣,这声音好似带着无尽的怨气和诅咒,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那魔修死了?少年一团浆糊的思维终于作出了合理的推测。
      那魔修死了!
      冥冥之中察觉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事实,但即使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也让凌平的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起来,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接着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两道白影,在阳光的衬托下好像泛起了光来。
      他艰难扶着墙刚想站起来,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凌平的这一觉睡得很沉,原本睡梦中如凶兽一般令人不安的黑暗好像也变得温驯而无害了起来,莫名的温暖包裹着他。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实在床上了,他一睁眼,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就警惕地察觉到身侧有人影晃动。凌平下意识侧头一看,只见神色冷漠的那个少年微微俯身,竟然正在给他的手包扎伤口,理清了现状的凌平不自觉地手一抖。
      察觉了动静,一旁的少年开口了,“你这小孩没有痛觉吗?怎么死死握着匕首的刀口不放?伤口如果再深一点,你就可以慎重考虑一下,下半辈子只剩一只手该怎么活了。”
      凌平这才察觉到屋内还有其他人,那人此时抱剑站在桌旁,正是那时他推开门看见的少年,少年脸上的神色并不太好。
      然而凌平没有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只是楞楞地看着手掌浸出血迹的纱布出神,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分辨,像是平静,又像是更深的悲痛,周身的气息好似和外界隔离开了。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少年见状不由一顿,看着坐在床上的人也陷入了沉默,和床边的小师弟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房内一片寂静。
      良久,房间里的安静才被重新打破。
      “魔修死了,你们得救了。”少年的说话的嗓音很轻,神情也不复刚才的轻佻,显得冷静而肃穆。
      不知为何,凌平的泪水陡然决堤,他紧紧抱着被子,哽咽着无声痛哭。
      他既感激他们的到来,又想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最后,所有想说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他终于止住了泪水缓过神来,那两个少年已经不在房间内,凌平下了床,轻轻推开房门,夕阳下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正不知在说些什么。
      “下次师兄不要再独自一人逞能了。”说话的嗓音清冽陌生,是那个给他包扎的少年,站在左边。
      “你师兄我心里有数,又没出什么大事。”另一个说话的声音语气轻快,像是对对方的话一点没放在心上。
      “你受伤了。”左边少年的声音有些沉,似乎是有些生气。
      凌平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右边倚在栏杆上的少年原本雪白的衣服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小伤而已,这种程度的伤不必包扎,一会就会好,”右边的少年话音刚落,看左边的人还有话想说,连忙又开口打断,“好了好了,我这次同意把你带出来,可不是来听你絮絮叨叨的。”
      左边的少年刚要出口的话被堵住,脸上的神情更加冷漠了,凌平甚至隐约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些许。
      这时右边的少年不经意回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平站在了门口,挑了下眉问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好多了,谢谢你们。”,犹豫了一下,凌平还是踌躇着问道,“我可以知道你们的名字吗?”
      被询问的少年眯着眼睛笑了,白色的发带在夕阳余光的映照里显得熠熠生辉,“我叫逢鱼,这是我师弟喻苍,我们都是寻山派的弟子。”
      直到很久以后,年老时编写不夜城历史的城主凌平将这一段抹去了名字,后人便只记得拯救不夜城的,是两名来自小苍山的修士了。
      再后来,便是夏不语的姐姐夏语冰当上了城主,直至今日。
      逢鱼听完夏不语活灵活现的描述,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自己带着小师弟来不夜城铲除魔修焚音时的经历。
      那时的不夜城简直称得上是一座死城,少数活着的百姓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亲眼目睹了城内景象的他们经过好一番搜寻才找到了焚音的位置。
      那魔修的修为虽高,但似乎缺乏很多战斗技巧,当时逢鱼的修为在分神初期,而小师弟喻苍的修为在元婴后期,收拾一个处在分神中期的焚音并不算太难。
      原本逢鱼是想要单独作为焚音的对手的,他指挥喻苍去疏散一下可能被殃及的平民,谁知道这头倔驴担心他的安危,死活不肯走。
      结果打着打着逢鱼就看见有个小孩闯了进来,吓了他一跳,所幸最后还是有惊无险,自己虽然腹部受了点小伤,但最终也算是不负师父的期待。
      结果回去的路上师弟一直和他生闷气,直到自己和他再三发誓不会再一个人冒险才罢休。
      夏不语看逢鱼一直盯着一处,目光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忍不住用扇子在他面前挥了挥,“喂,你真的在听我说话吗?”。
      逢鱼回过神来,斜了身旁一直黏着他的夏不语一眼,“没在听。”
      “什么!没在听?你这小孩也太没礼貌了吧,亏小爷我还给你说了这么久,小爷难得这么耐心一次你居然还不领情?!”夏不语又炸毛了,一把收回折扇又刷地一下打开,不停在胸前扇着,又气又委屈。
      “我说你一天天没事老找我干啥,你不怕你姐姐抓你回去吗?”逢鱼这几天也知道了夏语冰管她弟弟管得很紧,眼见不好,立马用这个转移了话题。
      夏不语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此时又是一脸的沾沾自喜,“我姐之前见了徐家主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呢,压根没空管我。”
      “过两天我们就要走了,估计你姐到时候又有空管你了。”逢鱼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现在得了自由,显得很是快活的夏不语。
      被说中的夏不语:好气,这小屁孩怎么能笑得这么欠揍!
      天色已晚,最后夏不语依依不舍地打道回府,临走前还大声喊道要和逢鱼绝交。
      只剩下逢鱼独自坐在荷花池的凉亭里,趴在栏杆上看荷花,不一会阿七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看着逢鱼的背影,“他很喜欢你。”
      逢鱼懒懒看了阿七一眼,有些无语,“不要用这么暧昧的词好吗,夏不语是想和我交朋友。”
      阿七没回答,他感觉面前的少年好像有一种奇特的亲和力,吸引着周围的人,而夏城主的弟弟分明才认识他没多久。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有着讨人喜欢的能力。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