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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   腊月廿四,亥时。
      萧亦闯进顾侯府的时候,正是四下无人快到宵禁之时。
      顾珩屏退了左右的人,书房内只留得他们二人和一位大夫。
      萧亦将夜行衣脱下,露出满是血的胳膊出来,那大夫走上前去为其处理伤口。
      顾珩盯着萧亦胳膊上的伤,观察道:“这刀法倒是快,你这般谨慎,还是着了他们的道,看清伤你的人了嘛?”
      萧亦摇头。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顾珩心下了然,虽然没看清那人的脸,不过查禁药这件事正好打到他们的痛处。
      究竟是谁,这般心急。
      事情没有进展,可是萧亦却也没停下思考:“我虽没看清那人的样貌,却对他的身形和路数有所把握,若是能见到他,我或许能将他认出来。”

      那大夫在胳膊上撒了药,又拿起另一些瓶瓶罐罐,回答到:“萧大人放心,这是我们将军从黑市上找到的方子,对于断魂有缓解的用处。”
      “有劳大夫了。”
      医师继续处理伤口,萧亦的思绪又忽然飘到远处。
      顾珩抬起眼眸,看着萧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揶揄道:“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此思来想去啊?”
      萧亦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不知顾侯有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号,百里策。”
      “百里策?”
      顾珩重复一遍,“就是母为昭阳长公主,父为百里昊天老将军,那个流连与花丛里的世子爷?”
      萧亦听着顾珩的描述,最终眨了眨两只眼睛,浅言道:“不错。此人酷爱结识达官贵人,他的手上应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顾珩沉声,不再说话。
      “还有,城里西市的屠户刘二,死了。”
      “刘二死了…”顾珩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你是说和这件事有关?”
      “尸体被发现悬挂在横梁上,从他那里搜出来大量的断魂,这个刘二生前嗜赌成性,在百里策的暮春阁里借了不少钱…”
      萧亦自顾自一笑,面色惨白:“不过这都是我们金吾卫的事情,还请顾侯不要忘了,正事。”
      “嗯。”
      顾珩颔首,眉眼间闪过一轮精光,骤然间想起那双墨色的眸子。
      “萧大人,此种解药只有缓解疼痛的用处,若是想根治恐怕还得找到那位先生,让他为大人医治才好。”
      “谁?”
      萧亦不解。
      那大夫收起药瓶,看了眼顾珩,得了准许言道:“出云山,沈觅。”

      勤政殿内。
      临安点上了檀香,退至一旁。
      云祈坐在檀木椅上,一手把玩着佛珠,一手执起白棋,放置在棋盘上。
      和他一同下棋的,是祭酒苏敬山和刑部侍郎穆尧。
      那苏敬山与云祈对峙两个来回,终于忍不住感叹道:“陛下棋艺精湛,微臣自愧不如啊!”
      云祈嘴角噙起一丝笑意,言道:“究竟是朕棋艺精湛,还是祭酒大人故意输给朕啊?”
      “陛下说笑了。”
      苏敬山低下头,看着棋局。
      “朕记得苏大人家中仅有一位嫡女,许给了刘尚书家的公子啊?”
      云祈说着,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中央。
      胜局已定。
      苏敬山被天子的话吓得急忙言道:“回禀陛下,小女与刘公子的婚事还未有定局,陛下切勿听心他人传言。”
      虽然刘尚书在朝中颇有威望,可惜他仅仅只是不想和眼下的刘家扯上关系而已。
      毕竟通敌叛国可是不小的罪名。
      虽然他知道,顾珩和萧亦此番定然查不到任何线索,刘家和王家也定会安然无恙。
      “那到也好,早就听闻苏大人家有一女才貌双全,婚姻大事自然是当斟酌斟酌。”
      云祈浅笑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柔和,丝毫没有帝王该有的架子:“对了,听说苏大人家大公子也是个德才兼备之人,剑法高超,颇受民间夸耀。”
      苏敬山似是听不得“剑法高超”四个字,在云祈提起来的那一刻,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言道:“都是些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的。”
      “苏大人真会说笑。”
      云祈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将茶水送入嘴里的那刻,他的眼神翛然骤冷,扫了苏敬山一眼,不过转瞬即逝。
      苏敬山以为这是错觉。
      “早听闻穆大人也是个书法造诣极高之人,这倒是闲暇之时平添了几分愉悦啊。”
      “回禀陛下,微臣年少时痴迷于王公书法,故而学之。”
      比起苏敬山,穆尧倒是显得不卑不亢了许多。
      “也是,穆大人德才兼备,不过眼下太傅之位尚还空缺,不如就命穆大人担任太傅,如何?”
      云祈手里一顿,佛珠响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穆尧愣住,他疑惑地看着云祈,少年天子满脸笑意看着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呵。”
      云祈一手放在木椅的扶手上,揶揄道:“穆大人不必疑惑,朕此番不过是在你们二人之中看看,谁更合适担任太傅之位,想不到二人大人果真是没有让朕失望啊。”
      临安不知另外两位朝臣如何想,他此刻轻轻打量着帝王,听着帝王这般看似玩笑的话语,不觉心头一颤,他摸不清帝王的想法,随即轻轻抬眼,将目光放到了棋盘上。
      “陛下过奖了,太傅一位,微臣不敢。”
      苏敬山反应极快,他起身走到云祈面前,下跪行礼。
      穆尧坐在原处,没有动。
      云祈言道:“那你觉得朝中谁更合适啊?”
      “微臣…不知。”
      “哦?”少年天子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始终不变,给人的感觉更多是像冷冽的清泉:“是不知道,还是大人不敢说啊?”
      氛围陷入沉默。
      苏敬山抬起头看着帝王,他此刻有一百种话语想堵住帝王的嘴,可是他实在是拿捏不准,帝王究竟知道了多少事。

      殿外一声“太后驾到”打破了沉默。
      云祈的眼神落到了一边的穆尧身上,转了又转,似笑非笑地瞧了他最后一眼,起身整理衣衫,向太后问安。
      “哟,这么热闹?”
      周太后被芳姑姑搀扶着进了勤政殿,声音依旧干脆有力。眼里的狠厉从眼角溢出,见到天子时,微微收敛,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
      “陛下今日难得这么有兴致和两位大人对弈,哀家不会打扰了你们吧?”
      “怎会呢?”云祈微微一笑,“母后来得正好。”
      “哀家给你带了栗子糕,你幼时最喜欢的。”
      太后说完,身边的芳姑姑便走上前去将一碟栗子糕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
      “劳烦母后挂心了。”
      云祈拱手弯腰行礼,随后起身,墨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就着一件青色常服,此刻的他不似帝王,而更似意气风发面如冠玉的书生。
      “对了,哀家想着老让如钰这么来回奔波也不好,所以特地命人给她拟个封号,封个充容。”
      太后笑着,眼里却逐渐染上了试探之意。
      穆尧和苏敬山二人面面相觑。
      “母后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儿臣都听母后的便是。况且如钰与朕自幼相识,这自然是最好不过。”
      “那就好!”
      太后自以为拿准了陛下,故而心满意足,故意道:“不过,哀家先斩后奏,替陛下做了决定,不会惹得陛下不高兴吧?”
      太后从来嚣张跋扈,早在做皇后时,便是后宫众人都惧怕的狠角色,既有容貌又有头脑,家世显赫,稳坐皇后之位,不过是畏惧先帝,从而有所收敛,如今先帝一死,她却又扮上了慈母。
      云祈心中有数,面色如常,声音温雅:“母后说笑了,儿臣虽为帝王,却也是子女,佛经有言,世间所高莫过山岳,悲母之恩逾于须弥;世间之重大地为先,悲母之恩亦过于彼,儿臣背德不顺,便是违背孝道,违背母后的恩泽。”
      说完,接着弄自己的佛珠。
      太后神色动容,眼里闪着几滴晶莹的泪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另外两人:“陛下深谙佛经道义,哀家也倍感欣慰,好了好了,你们二人也别站着了,就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
      苏敬山和穆尧二人连忙告退,出了勤政殿,穆尧步伐越来越快,苏敬山一手捻着胡须,悬着的心在太后出现的那一刻终于落下,在长廊上与穆尧分道而行。

      腊月廿六,距离除夕不过四日,皇城内早已有着辞旧迎新的氛围。
      顾珩有一千种办法,让他要的东西自己出来。纵使顾家的人上门去候府找他,他也闭门不见,如此一来,百姓对他的评价即刻一分为二。
      有人说顾侯恃宠而骄,也有人说顾侯清正廉洁,从不徇私枉法。
      他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只希望圣上能够相信他,他也为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尽出自己的绵薄之力。
      侯府内,顾珩披着袍子,脱了靴子靠在案几上翻阅这近几年的京城纪事,一面烤着炭火,一面品着马奶酒。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寒气顺着门吹进屋子里,子晟站在门外抖去身上的雪,进屋将门带上,一面放了佩剑,一面道:“侯爷,顾府的人又来了,这回是大房带着三房的人来的。”
      为着顾柏的事,顾家没少往他侯府跟前凑。顾珩将书随意丢在案几上,闷了一口酒:“吃了那么多次闭门羹,今日就让他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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