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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明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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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被夸可爱的翁卯卯听了如此失了语调的夸奖之言不禁红了脸,江砚书边呼可爱边带着她到地上去。
翁御见他们下来,风风势势奔到海次,那四只大如熊掌的爪子把在近处的小生灵一一踩晕了脑袋。
“卯卯。”翁御浑身湿透,不敢靠近翁卯卯,免得翁卯卯沾了自己的身上的湿寒气,他只敢用湿漉漉的眼望着。
因是露着原形,湿漉漉的兽眼毫无凶恶之光,眼神柔和下来后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翁卯卯扑腾着前爪想跳到翁御身上去,翁御见状往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几步:“哥哥的身上又冷又湿,卯卯暂时待在道长那处就好。抱歉啊,因为哥哥处事不当,害得卯卯差些受伤,哥哥又失信了。”
翁卯卯没有受伤,但翁御还是难过,当年揍苍迟一拳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发生今日之事,他伤心得欲哭不哭,而今日的伤心勾起了悲痛的旧事,两件事一联络,那晶莹的泪水一直在眶里打转。
翁卯卯还在娘亲肚皮里的时候,年兽村遇过一次袭击。
百年之前,某日玉皇大帝下凡巡视,一群被封印上千年的古兽忽而苏醒,并从封印中挣脱而出。
封印之地近年兽村,它们挣脱后封印后接二连三地涌入年兽村中。
既是被封印的古兽,当是凶恶威猛之物,年兽虽也是恶兽,但论凶恶,远比上那些古兽。
当一碰面,它们便嘶吼着进行了一场见血的厮杀,怀孕的牝兽为弱物,未出幼的年兽也是弱物,它们只能惊慌失措地逃窜。
可古兽实猛,一可抵十,所有逃窜到年兽逃不过几步便受到攻击,这其中包括翁卯卯的娘亲翁玄。
那天翁御恰好不在年兽村中,等他返回年兽村时,只见村里处处有血,村里的年兽只只带伤,虽无一年兽死去,但伤势严重者不可计数,翁玄为了保护身边的幼小年兽,与古兽侮手,不小心伤到了肚皮,村医殚技又问嫦娥仙子借来仙药才得意保住腹中的胎儿。
因伤得深,这仙药一吃就是大半年,吃到翁卯卯从肚皮里出来才断开。
仙药也是药,是药三分毒,翁卯卯在娘亲肚皮里变成了弱胎,还没出肚皮就一身病气了,翁御因当日没能保护娘亲而自责后悔,对没出生的妹妹也生有愧疚,若是那天自己也在,也许娘亲不会受伤,妹妹也不会变成个弱胎了。
这份愧疚,在翁卯卯出肚皮后一分未少。
看着走路偏偏倒倒,身子十病九痛的妹妹,翁御数四在暗中落泪,数四落泪,也数四发誓不管日后发生何事都要护着她不受伤。
这件事翁卯卯并不知情,等到能记忆的年龄,她也好奇为何家中的人个个身强力壮,而自己却是个虚弱得走路都走不稳当的年兽,于是问翁御:“哥哥,卯卯是不是爹爹和阿娘捡来的?明明是年兽,为何卯卯像个团子一样,不像你们那样凶猛可怕?卯卯也想那么凶猛,想要一张嘴就能将人吓得腮斗儿发青。”
听着嗡声嗡气的问言,翁御鼻头酸涩不已,他叼起翁卯卯放在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上,轻声细语道:“因为哥哥不好,害卯卯一身病气,骨头不坚,不管卯卯是虚弱还是凶猛,诸余可爱。让人腮斗儿发青不算什么本事,让人腮斗儿发红才是本事,卯卯不凶猛,那就当只猫儿,长了小角的猫儿,阿谁见了不惊可爱,阿谁见了腮斗儿不发红。”
交谈后,翁卯卯便再无好奇之心了,吃药时不好受,不过等到再长大一些,不需再药不离口了,偶尔还能跟着哥哥到人间一趟,整日价玩闹,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与猫儿也没什么不同了。
“哥哥,那条龙没有对卯卯使恶。”翁御的伤心难过,翁卯卯看在眼里,她不再扑腾前爪了,乖乖地呆在江砚书的怀中道,“倒是卯卯把他的鳞片给抓花了,卯卯一点伤也没有受到,虽然受了点惊吓,不过吃点好吃的就能柳惊了。”
“哥哥给你捕虾,你在一旁等着哥哥。”翁御吸了吸鼻子,随后一头扎进海里了。
“那我们先去一旁等着吧。”江砚书抱着翁卯卯到干净的旷地,天黑下后寒风渐大,他随手拾了几根木头,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点燃。
翁卯卯趴在江砚书的膝盖上取暖,偶尔抬头看一看在海里忙碌捕虾的哥哥,道:“道长,卯卯太弱了,明明是一只年兽,但毫无反抗之力,每回遇到事儿,哥哥总会伤心好几日,可是哥哥已经很厉害了,卯卯真是毫无是处。”
“卯卯的身子弱,胆子却不弱,刚刚为了哥哥不是还打了龙?”江砚书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脑袋,看她兴致缺缺,耳朵都垂了下来,他的声音折了几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物是会弱一些,所谓的数有定,福寿由天生,但不管是弱是强,都非是憨物,千万不可自薄也。身为人,境遇无常,需有本领,有本领就不是毫无是处。而卯卯纷尘不染,天性未漓,可爱善良,就是一种本领。有时候呢能被人喜欢也是一种本领,道长我啊,很是喜欢卯卯。”
翁卯卯盯着乱溅火星子的火堆,竖着耳朵认真地听江砚书说话,耳内捕捉到喜欢二字时,浑身麻犯,好似被一道弱雷电了背脊,两只浑圆的耳尖为之一酥,且如叶接了雨珠那般颤了一下:“喜欢吗……”
一时大意,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江砚书意慌张,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补了一句:“不过这世界上喜欢卯卯的人不可胜数了,道长的喜欢十分不起眼,总之呢,卯卯很好……”
“可是道长……”翁卯卯的屁股一转,将脸转向江砚书那一面,大落落地打断他的话,“道长是不是比他们更喜欢卯卯几分?也许是天生天化的喜欢?因为道长总说没有闲饭养卯卯,但每次卯卯来,餐餐是大鱼大肉的。而且卯卯是那丁是丁,卯是卯的行径,道长的心眼儿虽然小,但也不曾恼过卯卯几次。所以在卯卯的心里,道长是不一样的,到底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每年都想来道长这里吃橘子,这儿的句子可甜。”
江砚书将翁卯卯说的话在心里逐个字琢磨,不如他说的直白,但话中意与他的一样,琢磨透了,他嘴角的笑痕想藏也藏不住:“卯卯说的话,其中有一句话似骂似夸的,不过是从卯卯嘴里说出来的,所以我听着也高兴。比起他们的喜欢,自是多几分喜欢的,你可不知在梦里,梦见你带着夫君拖着崽子到我这处吃闲饭,我一面恼得气儿不顺,一面还替你喂养崽子,不是多几分喜欢的话,在梦里就把你骂个痛哭流涕了,唉,但我哪里舍得,只能在心里骂你没良心而已。”
第一次听江砚书说起这个梦,什么带着夫君拖着崽子来,翁卯卯格外好奇,话题便转开了:“崽子?在道长的梦里,卯卯生了几只崽子啊?”
“嗯……”江砚书摸着下颌回忆那个叫人伤心流泪的梦,当时在梦里哭得太伤心,细节已经记不清,现在回忆起来,竟是有多少只崽子都记不住,“很多,大概是……五六七八只吧。”
“这么多……”翁卯卯惊得抬起前爪来,两只前爪的趾头加起来也才八只啊,生一个前爪趾头量的崽子,她至少得生个四年。
四年都在怀崽子生崽子,单是想,翁卯卯便难受得呼吸不通畅:“我们年兽一胎最多两只崽子,一胎两只都是少见的,大多是一胎一只,八只的话,卯卯要生好多年好多年的……道长,以后我们成亲了,你也想卯卯生那么多崽子吗?”
江砚书还以为年兽和世间的猫狗一样,一胎能怀数只,不想一胎两只都是罕见的,那梦里翁卯卯的夫君看着斯斯文文,原来不是个人也。
“不想。”心里想着,江砚书摇头回道,“我这儿的闲饭只够卯卯一个人来吃,多一只崽子都不够吃了,且那生崽子的疼痛你也受不住。”
回完话,江砚书恍然,翁卯卯刚刚似乎说了一句成亲以后?不知是听错了还是幻听……
“哥哥也说过呢,说卯卯以后成亲有了夫君,不一定要生崽子。”翁卯卯笑道,“因为怀崽子难受,生崽子会疼,哥哥说这种难受和这种疼卯卯受不住……”
言次间,翁御抓了许多鱼虾,翁卯卯见鱼虾便把江砚书抛到云霄处,尾巴狂甩,围着鱼虾一圈一圈地打转:“这条红烧,这条清蒸,这条爆炒……虾儿全部烤来吃,嗷嗷嗷,烤完再剥壳。”
满地的肥鱼鲜虾,翁卯卯激动难抑,仰起头对着月儿嗷嗷发出兽音。
稚嫩的兽音毫无穿透力,听起来倒像是猫崽子在和人扯娇。
翁御抓了三条鱼,翁卯卯说要红烧的鱼肥美非常,身形比其它两条胖了三圈不止,江砚书倒吸一口气,拎起来掂了掂,道:“这鱼肥得……在水里能游得动吗?不过这头似乎是肿了一圈……能吃吗?”
“游不动。”翁御对江砚书的态度好了许多,不再是以冷冷淡淡的面孔向人了,“我抓它的时候肚皮似翻不翻,一直在随波逐流,这种鱼肉质最鲜软了,入口即化,卯卯很是喜欢。鱼头虽然肿了,但应当是不小心撞到了石头吧,色泽如此光亮,应当不是病鱼。”
被拎起来的鱼一动不动的,翁卯卯越看越饿,听哥哥说肉质鲜,口水就从嘴边流出来:“道长,这条要红烧!要红烧!”
“我得先把它的乙丙去了。”江砚书没有带刀子来,不便把鱼开膛去了里头苦涩的乙丙,但脚边有锋利的石子。
鱼肚柔软,用石子能够划开,翁卯卯在一旁几次催促,没多想,江砚书捡起石子,将放倒,正要对着鱼腹划上那么一下,苍迟一边哀嚎,一边撒开腿似一阵风那样跑了过来:“石下留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翁御看到苍迟,以为他要飞奔来抓翁卯卯,吓得他叼起一脸兴奋,不知情况的翁卯卯飞上天去。
不过这一回家,苍迟不是来抓翁卯卯的,他是来救小鹤子的。
那条要被开膛去乙丙的的鱼正是被砸晕两次的小鹤子。
为何是两次,因那苍迟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命运多舛的她又被有千斤重的龙给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