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少年行》黎唯双

19、遇险

　　南八手握匕首，抬起双眸，仔细审视着眼前的这一间茅草小屋，他稳住心神，决定绕着茅草小屋巡视一圈。

　　谁知他刚一绕到屋子背面，就差点被一条伸出来的腿绊了一跤。

　　低头一看，在小屋背面的地上，汇聚着一大滩血泊，血泊之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五具气息全无的尸体，炎热的空气中弥漫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无数的苍蝇在死人的周围盘桓，而后停留在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难道，这户人家里遭了贼？

　　南八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背后却攀上一层凉意。

　　眼前这一派血肉横飞的景象，发生了什么几乎是不言自明的。

　　这里虽已到孤山山脚，可距离贼寇作案的山道还有不短的距离，难不成，一向擅长沿路打劫的山贼，竟然会大胆到闯入民宅行凶？还杀了这么多的人？

　　南八的思绪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行不同寻常的血迹，这条血迹从血泊中延伸而出，一路断断续续，弯弯曲曲地指向堂屋的方向。南八抿紧了嘴唇，顺着血迹的指引，缓缓靠近了堂屋的房门。

　　他凝神屏气，侧耳贴在房门上听了半晌，本以为这间茅草小屋里除了他以外已经再没有一个活人了，可出乎意料的是，一阵又一阵急促沉重的声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太过罕见，就像是有人被人用绳子紧紧地勒住脖子之后才能发出的动静。

　　南八不可置信地睁开眼，难道还有人活着？

　　南八的手比他的思维更快，只听吱嘎一声，门开了。

　　亮光骤然而入，将屋内的昏暗驱散，也照亮了屋里发生的一切——

　　地面上血迹斑斑，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正横躺在地面上，不可分割般缠斗在一处。
　　二人身材壮硕，额头青筋暴凸，怒目圆睁，脸上满是血污，彼此你压着我，我压着你，一人的胳膊拧住另一人的大腿，一人的膝盖抵住另一人的腹部。更要命的是，缠斗之中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抽出了双手，铁钳一般死死箍住对方的脖子，两人都面若紫肝，无法喘息，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呜呜之声。

　　这两人都是在下死手啊！南八吞了吞口水。

　　地上的画面着实叫人震惊，说起这惊吓的程度，寻常人早已落荒而逃，虽然南八向来胆子大，但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握着匕首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该不该上去帮忙？帮谁啊?

　　南八不自觉地回头张望，下意识地想找张巡或是许远问了主意。

　　该死，自己居然忘了，他们都还陪着小拖油瓶待在马车上，等着他带水回去呢！

　　就在他分身的瞬间，地上的矮个子突然爆发出一股蛮力，翻身坐在了高个子的身上。他扬起上半身，蛮牛一般挣脱了高个子掐在他脖子上的双手，他立即如释重负般，剧烈地喘息着，同时加大了自己手里的力度，眼神狠辣至极，带着一股不将身下之人置于死地决不罢休的狠劲儿。

　　高个子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他的腿从矮个子的身上滑落，眼皮也渐渐外翻上去。

　　南八看的焦急，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两步。
　　高个子的人怎么会看着这么眼熟，尤其是那一对又长又粗的眉毛和脑后束着的马尾……就在这时，南八的灵台仿佛注入了一股清风，他失声叫道：“是你！”

　　南八终于认了出来，在一个多时辰之前，曾有位白胡子老头给了他几颗救命的退烧药丸，而这个高个子，就是在白胡子老头身边给他牵驴的孙子！
　　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时辰没见，他竟然和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打做了一团，看上去，还快要输了……

　　“孙子！撑住了！”

　　情急之下，不知他姓甚名谁的南八，口不择言地喊道，“小爷这就来救你！”

　　声音如同惊雷，传入二人耳中。

　　高个子原本渐渐失神的眼睛陡然被怒气填满，他不知哪里又来了一股力气，生生将压在他身上的矮个子推了出去，少了脖子上的钳制，他终于能顺畅呼吸了。

　　“谁……是……你……孙……子……”高个子用手抚摸着喉咙上的紫青伤痕，费力地反驳着，“不……用……你……救……”

　　被推到墙角的矮个子也注意到了南八。他心道不好，此二人恐是相识，若是联手起来对付他一个……

　　任何时候，二对一，都是于一不利的场面。

　　矮个子眼睛一转，右脚勾住地上的一柄沾满血迹的短刀，一用力，便将短刀攥进手里。他一擦嘴角的血，将心一横，事已至此，只有速战速决！

　　“去死吧！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拿命来！”矮个子暴吼出声，眼中闪着凶光，飞快扑在高个子身上。

　　高个子方才那一推，早是强弩之末，哪里还经得住这一击，立即便被矮个子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刀尖凝固着不知是谁的黑血，笔直刺下，下一秒就将被送入高个子的心脏。

　　仓啷一声，刀尖被一股大力扭转了方向，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南八飞起一脚，踢中了矮个子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在小爷面前喊打喊杀的！当你爷爷不存在啊！”

　　第二脚如影随形，正将要踹在矮个子的胸口，可南八的这一脚却没能如愿。

　　矮个子猛然侧身，双手拧住了南八凌空而来的双脚，向下一拽，便将南八摔打在地面上。
　　砰得一声巨响，南八背后着地，倒在了黏腻腥臭的血泊之中。矮个子立即飞身扑到南八的胸口，将南八压在地上。

　　“去你大爷的！”南八忍着痛破口大骂，“竟敢弄脏小爷的新衣裳，赔钱！”

　　“闭嘴！”啪得一掌，凶狠落在南八的脸颊上，矮个子露出口中参差不齐的黄牙，笑道，“知道我们是哪条道上的么！一个小娃子也敢叫爷爷我赔钱！今天就宰了你，给爷爷下酒！”

　　“敢打我？”头顶气血上涌，南八几乎被气蒙了，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矮个子的束缚，可这家伙双腿沉重如石磨，死死压在南八的身上，叫人挣脱不得。

　　不知道此人修的是什么功夫，竟将下盘的力量练得如此强悍，四肢如蟒蛇般扼住对手身体的各处要害，在缠斗中最能见出厉害。

　　一声轻响，南八袖中的匕首猝然落地。

　　看着匕首，矮个子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令人心惊的刀光再度闪现，只不过刀尖对准的人变了。

　　“哈哈哈！正愁找不着刀呢！本想把你这个浑小子给掐死，但那实在太费力气了。”矮个子狞笑不止，举刀落下，“先杀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再杀他！一个都别想跑！”

　　这一次，矮个子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改为双手握住匕首，稳稳地将刀刺出。

　　刀光比上次更快，朝着南八的起伏的胸腔而来，南八不死心地挣扎着，却始终摆脱不了矮个子的钳制，他绝望地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高个子，这人显然已经指望不上了，眼睛紧紧闭着，没准刚才就断气了。

　　南八又回头盯住落下的刀尖，心情复杂，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是死在自己的匕首之下，说出去会不会叫人笑话。

　　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而下，南八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后悔，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入救人不成，自救不能的境地，更糟糕的是，若是这个山贼若是发现了等在外面的张巡和许远……他二人可是连武功都不会啊……

　　比起自己的生与死，他更担心的，是连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