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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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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壮汉蹲在地上,双手被木板制住,来不及反应,是个只能挨揍的姿势。
晨起的阳光刺眼得厉害,光线从褚渝身后散过来,投在壮汉身上,落下大片阴影。
瞬时之间,只听“轰”的一声,木棍坠落在木堆之中,带出一阵木头相撞的余音。声音不大,响在耳畔的时候,却似乎振聋发聩。
褚渝随手扔下木棍,从木柴中翻出一块木板,递向壮汉:“是这种吗?”
壮汉呼吸滞了片刻,起身远离褚渝,点头道:“就是这种。”
褚渝浑然不觉刚才开了个怎样的玩笑,让自认经验十足的壮汉都有点害怕。也是在这时,壮汉才发现,褚渝看似一副养尊处优的少爷样,身量却着实优越,十分高挑,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又结实,一看就没少打架斗殴。
在这之后,褚渝开始认真研究起该怎么把门补好。只是他手巧归手巧,做点精巧的绒花还行,补起门来就显得有些笨手笨脚。那门本就摇晃不稳,他没把门拆卸下来,就想把木板往上钉,自然只会把门搞得更破损。
把钉子往里砸进一寸,门就歪一寸。与其说是补门,不如说是毁门。
眼看这门被折腾得快不能用,壮汉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道:“褚少爷,放过这门吧。”
“我倒是想放过,可它又不会自己补。”说着又要砸向钉子。
这一钉子下去,怕是门框都一起掉下来。壮汉恨恨地闭了下眼睛,上前拦住褚渝,无奈地道:“我来!”
这时林楚做好了饭,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笑了一下。他笑得很轻,却还是引得褚渝转过头,直勾勾地看过去。
林楚把饭菜端上桌,摆好碗筷,看向饭菜时眼底闪过一丝惆怅。他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叫他们两人吃饭,却在抬眼的瞬间,看到褚渝意味不明的目光。
两道视线汇聚的一瞬间,褚渝移开眼,将木板和锤子递给壮汉,拍拍身上的尘土,过来得十分主动。见褚渝坐下,林楚预警道:“今天的好像也不怎么好吃。”
褚渝扬起脸,“别这样说,我就很喜欢吃。”
声音低低沉沉的,话说得好听,声音也有些好听。
林楚将菜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吃啊。”
“……”褚渝:“楼大哥还在补门,等他一起吃。”
林楚意味深长地看着褚渝,似乎在考量这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褚渝最终没抵住这道凝视,默默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不管怎样,褚渝还是那句话,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能挑三拣四。
所以褚渝这一次同样吃得津津有味。看他这样,林楚再次疑惑起来,不过这次林楚没再试吃。
壮汉在走廊敲敲打打好一阵,补好门再重新装上去,关上试了试,确定门没问题才过来吃饭,可他手还没碰到筷子,就听林楚道:“洗手。”
林楚声音轻,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说起话来却让人只有服从的份。壮汉抱怨了两句“真麻烦”的话,乖乖去舀水来洗。
也许是褚渝吃得太香,尽管食物卖相不容乐观,壮汉仍没有产生过一丝怀疑。直到他夹起菜送往口中,被难以形容的味道打了个措手不及。
“呸!呸呸呸,好你个林楚,看着人畜无害,没想到内心蔫坏,竟要下毒害我!”
然后扔下筷子,指着褚渝和林楚一起控诉:“你们两个合起伙来一起搞我是吧!”
林楚被壮汉的反应吓得有点发懵,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还道:“看吧,我就说不好吃。”
话里甚至带了几分委屈和失落。
都说哥儿娇贵,得好生顾着,不然容易出事。壮汉没跟哥儿接触过,意识到林楚没害他的意思后,开始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可那确实很难吃,跟下了毒一样。
褚渝咽下饭菜,淡然道:“没有,你别听他胡说。他吃惯了山珍海味,没吃过这种粗粮,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
也许是被安慰到了,林楚把菜再次推往褚渝,小声说道:“那你多吃点。”
全然没了刚才的阴郁,语气还轻快了许多。
褚渝:“好。”
壮汉:“……”
不管以往的褚渝是何等人,起码在这一刻,壮汉是佩服褚渝的。有的人就算把夫郎给休了,夫郎还是愿意收留他,总归是有点原因的。
在这之后,褚渝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开始认真做绒花。他做起来是一贯的废寝忘食,不把绒花成品做到极致都不会停下。
赶了几天工后,在需要还债的那天,天还没亮褚渝就摸索着起了床。
他把地上的被褥收好放起来,然后拿出衣物,跟做好的绒花发簪一起放进包袱里。此时林楚睡得正沉,褚渝在床前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轻手轻脚关门出去。
就算绒花发簪放在王氏头面铺,以老板娘的定价来卖,也不见得立马就能卖出去。经过几天的了解,他大概知晓这个朝代的物价是怎么个情况了。
王氏铺子卖的是奢侈品,一月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那种。
他渐渐意识到这钱一时半会可能很难还上。
“楼大哥,把之前那二十两还给我行么?”褚渝找到壮汉,压低声音说道:“你先还我,到时候我一起给你们赌坊。”
壮汉睡得正香,冷不丁被叫醒,脑子还没清醒,眯着眼睛捂住钱袋子就道:“不行。”
他困得厉害,扯过被子想继续睡,只听褚渝道:“你若不还我,等见到你们掌柜,我就说我给了你三十两,剩下的被你给吞了。”
壮汉这回清醒了,回头看向褚渝,一脸的怨怼。
“你有病是不是?我楼大汉在赌坊干了整整八年,这等事从未做过。看掌柜的是信你还是信我,你尽管试试!”
褚渝笑了笑:“我都欠五百两了,以前还是有钱人,自然不至于在还了二十两还是三十两上面胡扯。在我眼里,根本看不起这区区十两银子,所以我没必要说谎。”
说着还凑进了些,眸光越发深沉:“楼大哥,你说呢?”
这个动作无疑是自己送上来挨揍,壮汉抬手就扼住褚渝的脖颈,指尖微微发力。与此同时,褚渝也握住壮汉的手臂,将他往后推的同时,捏起皮肉用力拧了拧。两人无声对峙片刻,最终还是壮汉先松了力道。
“打架就打架,掐人算怎么回事?”壮汉收回手,一边吃痛地揉手臂,一边道:“你力气也忒大了点。”
褚渝别开脸,闷咳两声。
“把钱要回去干什么?”壮汉问道。
“不是说了么,我想一起给,银子还是拿在我自己手里稳妥点,万一到时候你死不认账,我找谁说理去。”
壮汉这人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质疑他对赌坊的忠诚,当即便道:“我是绝无可能吞你这二十两的!”
临到还债之日,还把钱给要回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天色还很暗沉,朦胧的视线中,壮汉还是看到了褚渝背在一侧的包袱,他沉下脸:“你是想逃吧?”
褚渝取下包袱,在壮汉面前打开,漏出里面的绒花发簪,道:“我去给王氏铺子的老板娘交货。”
壮汉将信将疑:“真不逃?”
“不逃,”褚渝垂下眼,将包袱重新包起来,“再说了,有你守着,谁能逃得掉?莫非你没把握看住我?”
壮汉冷哼一声:“那必不可能。”
“这不就结了吗,”褚渝伸出手:“还我。”
屋中。
熹微晨光从窗口一点点爬进来,攀上木桌,将上面的一锭银子照得亮堂堂的。林楚醒来的时候,被这道光束晃得闭上眼,许久才重新睁开眼睛。
哪来的银子?
林楚从床上坐起,缓了好一阵才醒过神,跟往常一样转头看向墙角。没看见本该放置在角落的被褥后,林楚拧起眉,起身走向衣柜,翻开衣物。
看见休书还在里面放着,林楚面不改色关上衣柜,只一瞬,又重新打开。
褚渝的衣物不见了。
* * *
天色大亮,田埂间,褚渝和壮汉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在村庄里待的这几日,褚渝日日关在屋子里肝绒花,一次都没到外面走动过。直到走出来的这一路才看到村庄的模样。
这处村庄不大,山野间长满茉莉花草,似乎不是刻意栽种,而是野生的。茉莉没到盛放的季节,因此偶尔能闻到一阵极淡的香味,并不馥郁。
走出田埂,褚渝回过头,微微昂首,目光落在远一点的地方。
晨起的阳光从对面照过来,沿着褚渝的身形勾勒描绘,壮汉被晨光刺得眯起眼睛,偶一看去,褚渝周身就像散发着圣光一样。
褚渝忽然道:“那天晚上林楚是故意的。”
壮汉不明所以:“什么?”
褚渝扬了扬下巴,示意壮汉看过去。
只见田埂交错在田间,而在广袤的田地之外,边缘有条大道直通村庄。虽说走田埂进到村庄更近,但走大道也远不了多少。摸黑走夜路,谁也看不清,在这种情况下,林楚丝毫没有走大道的打算,而是闷着头走田埂。
后头的两人一个接一个摔跟头,发出那么大声响,林楚不可能听不见。但他还是装不知道。
这个林楚,似乎不是表面上那么人畜无害。
褚渝回过头:“他确实蔫坏。”
壮汉一听,非但不生气,反倒乐得不行。
“就说嘛,哪有被休了还管前夫死活的人!褚少爷,你值得!”
他笑得大声,褚渝也不恼,漫不经心地道:“摔田里的又不止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