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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纤娘出嫁 ...

  •   茫然的王纤娘轻抚李禾的脊背,柔声劝慰:“禾郎要是想说住在祠堂之事,我不在意的。听说,有些宗族中女子还不让进祠堂呢,想来我还是沾了郎君的光。”

      “我……”

      李禾难掩苦色,被他抱在怀里的王纤娘看不到,可外面的越朝看得真切。

      他几次三番试图开口,都说不出话,满脸的羞惭和后悔。

      最终,李禾定下心念,决然道:“纤娘,给我几日时间安排,立冬日前,我带你离开李家村,去外面做工可好?”

      王纤娘愕然,“禾郎去做工,我在家等你回来就好,闲暇还能做些女工贴补。”

      王纤娘心疼李禾。

      李禾没有父母兄弟贴补,办这一桩婚事,怕是将小半辈子的积蓄都贴了进来。一起外出做工,毕竟男女有别,找楼店务落脚租房又是一笔开销。

      王纤娘心中感念他的爱重,不愿给他再添麻烦。

      李禾却格外坚持,他双手箍住王纤娘,专注的凝视她的脸:“不,你先别告诉村里其他人,等我安排好了,过几天咱们就走。”

      珠冠摇曳,王纤娘不安的呢喃:“禾郎?”

      李禾自觉失态,他极力敛起迫切之色,强扯出个笑脸:“我是想,新婚我出去做工,你一个人在家都没个聊天的人。而且,我舍不得你。”

      王纤娘心中疑惑,表面却顺从道:“好,我嫁了你,我听你的。”

      李禾松了口气,嘱咐道:“前两日,村老托我照顾几只刚出生的狗崽,那狗崽认生凶恶,你不要去管,小心伤到你。还有,你我毕竟住祠堂,我不陪着你不要乱走,要是不小心冒犯了先人还被村老看到,就麻烦了。”

      王纤娘点头应是。

      余光扫过安静燃烧的龙凤呈祥红烛,她心中略感酸涩。她所期待的秉烛夜话,本是想与李禾聊些二人的情感和期许,不曾想他如此不解风情。

      见她乖乖应了,李禾才放松下来,他生涩道:“纤娘,我们、我们歇下吧?”

      王纤娘睁大了眼,旋即羞涩的点头。

      李禾牵上王纤娘,径自向床榻而去。

      海赤罗背过身,催促道:“好了,快些离开吧。”

      换成没遇到越朝之前,海赤罗决计做不出隐身听人墙角的举动。眼下,本以为基本习惯了她处事风格的他,依旧浑身不自在的红了耳根。

      屋内,李禾刚开始解王纤娘的腰带。

      越朝见状,理解道:“那先出去透口气。”

      越朝倒没海赤罗那般容易害羞。

      但有悔过迹象的李禾,明显透露出王纤娘几天后才出事的信息。他不知道窗外有人,大概率没有演戏的必要。他不说,王纤娘更不会知道。

      越朝判断,李禾应该多半出自真心。

      她倒没必要非要自找不自在的听墙角了。

      说着透口气的越朝,绕着祠堂走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李禾口中村老拜托他照料的凶恶狗崽。

      外面的酒席已快散场,大部分村民已经带着残羹剩饭回家了,唯有几个上年纪的男人还在嘬着小酒聊天。

      越朝和海赤罗隐身的走过酒席旁时,海赤罗轻轻“咦”了一声。

      还好村老们正聊着,除了越朝倒没人注意到。

      待走得远些,在村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越朝撕掉隐身符,回身道:“你刚才有发现?”

      看着越朝现身,海赤罗想着方才新房外的尴尬情景,突然发觉隐形之法也并非只是能用来鸡鸣狗盗、一无是处的术法。

      好像,很久之前他也不善用障目之法。

      那时,他也没想到现在竟习惯了随身携带十几张障目符。

      海赤罗摸了摸耳朵,甩掉胡思乱想,现身道:“那些村老之中,有人沾上了香火神道的气息。不是山神土地城隍那种正神的祭祀香火气,更像淫祀了野神沾染的。”

      “之前没发现吗?”

      还不等海赤罗回答,燕赤霞脚踩剑丸呼啸而至。

      落到两人面前,他散去剑丸周身的锋锐剑气,随手塞进袖里,道:“没发现什么?”

      “村老沾染的香火气。”海赤罗继续道:“此刻村老身上,怕是有祭祀野神的媒介。这媒介可能是像庙宇的香火炉或香意筒,亦可能是小型的神像。唯有有人携带这等媒介,我才能感应到香火之气,毕竟我修的不是香火神道。”

      越朝合掌,道:“这就对的上了,我大概知道‘野神’的身份了。”

      与她同进同出,共享信息的海赤罗,不由眨了眨眼。

      燕赤霞看了眼海赤罗,笑道:“既然清楚了,就来给我解解惑吧。”

      越朝伸出两根手指,道:“还是幼童的歌谣给了我灵感。李家村历经百年,说不定已祭祀了百年的树神。而树神和村口的神树,分别代表着两个存在。”

      海赤罗默念了一遍,初入村那天稚童唱出的童谣。

      “‘李家祠,百年不熄香火烛’代表淫祀野神或许长达百年,李家村丢失骸骨,差不多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只是现在暂且不知,它们的用处。”

      海赤罗向燕赤霞简略讲了下二人的发现。

      “‘村头口,有神树,庇护一方佑安宁’,其中神树代表木精贾朏,‘庇护一方’的却不一定是它,而是让李家村田产丰饶的‘树神’。”越朝一条条细数道:“接下来‘树神穿黑衣’和‘养黑犬’这两句,讲的就是树神。树神喜穿黑衣,所以李猎户在野外见了黑豹形态的我,认错了,反而喊着树神庇佑叩拜起来。”

      海赤罗恍然:“而家家户户的黑犬,也是村民崇拜树神的象征?是因此,李禾特地嘱咐王纤娘不要接触莫无须有的凶恶狗崽?”

      “对,树神庇护的条件之一,怕就是‘入祠堂’的祭品新嫁娘了。而贾朏之所以虚弱无比,还惧怕满身的红绳,看来举办庇护祭祀的地点,就是在村口神树旁边了。”越朝顿了顿,又道:“但小红你说,贾朏是能丢下青檀树跑路的,这猜测又有矛盾。”

      越朝想不通为什么贾朏不跑,但师兄弟却有了猜想。

      燕赤霞道:“吸引是互相的。贾朏对树神有益,树神对贾朏肯定也有益。僵持了百年,说明贾朏和树神实力差距不大,贾朏暂时并无性命之忧。贾朏神智还不如幼童,出于本能,它想吞了树神进补,所以不跑。”

      海赤罗点了点头,补充道:“千年木精生长之处虽不会过于枝繁叶茂,但它受伤掉落的皮肉碎屑,却能让良田增产。”

      “树神和神树相争,李家村民趁机收集它们掉落的‘皮屑’做农田的肥料。因而,村里家家户户侍弄的良田都比别村产量更高。”

      “这是李家村公有的秘密,他们才对外人三缄其口。”

      越朝顺着继续推测,又道:“我翻过不少红绳系住的木牌,上面都是庄稼人最朴素的愿望,连一个祈求姻缘的木牌都没有。”

      “怪不得,村民如此热心的帮李禾成婚。”

      三人三言两语将发现的线索和异样串联在一起。

      “李禾是知情人,甚至是原本的看守人或执行人。但他好像对祭品王纤娘心生愧疚,想带她逃离。他要‘立冬日前’离开,因此祭祀野神应该就是在立冬日。”

      “既然知道树神何时现身,盯好王纤娘就是。只是,不该因此阻挠李禾带王纤娘出逃……”

      越朝和海赤罗说完,燕赤霞不由笑出声来。

      见两人看他,他摆手捧腹道:“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这两人逃就逃了,你们别忘了,还有一对李娘子极力挽留在这定居的‘野鸳鸯’呢。”

      海赤罗:“……”

      越朝:“……村民一碰到我,那树神估计都不敢来了吧?”

      翌日。

      王纤娘早早起来,勤劳的操持起来。在祠堂院内泼洗脸水未免对先人不敬,她捧着铜盆走出祠堂,看到了一排排结果的梨树,不由多看了几眼。

      回屋,她和李禾提议道:“禾郎,祠堂外那些梨树,是否无人打理?等我们闲暇了,打下来晒些梨干,分给村里人怎么样?”

      李禾一慌:“不要!”

      王纤娘茫然:“为什么?我看也没人摘啊?”

      李禾支吾两声,牵强道:“村老最喜欢吃用那些梨果做秋梨糖,就吃自家婆姨做的,别人做了味道不对,他不吃。”

      “那么多梨了……那我们替他先打下来送过去?”

      “不用了,他喜欢自己摘!”

      又过了一日。

      正是王纤娘回门的日子,一大早李禾便带着王纤娘离开。

      李禾本想趁机带王纤娘出逃,却不承想,被早有准备的李家村民抓了回来。

      村老怀抱一只狗崽,坐在祠堂前,垂头看着被压着跪下的李禾,道:“李禾啊李禾,你被兄弟赶出家门,是村里好心收留了你,没想到你反而恩将仇报。”

      鼻青脸肿的李禾咬着牙,余光掠过惊愕狼狈的王纤娘,心中大恸。

      纯黑色的狗崽,嗅着村老的味道,朝李禾发出奶声奶气的咆哮。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劝她明日在立冬日乖乖配合,我不光不计较这次的事,还愿分出两亩祠田,划归给你。”

      李禾抬起头,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逃了?”

      “我主持了几十年的四季之祭了。你若听我话,将黑狗养着,又将梨果喂了她——”村老皱着眉,不悦的看着王纤娘道:“她又怎么是如今面色红润的模样?听人说了,我就知道你起了异心!”

      王纤娘被两个干惯了农活的婆妇压着,根本挣脱不开。

      李禾不解:“她不是现在这样,又该是什么样?”

      村老怒其不争,骂道:“吃了供果,养了黑狗,树神自然要寻上门享用祭品。伺候了树神,她该是气血不足,亏空虚弱的模样!李禾,看在你是李家村人的份上,我不计较你这一次的糊涂。只要你把该做的事做完了,我还可以让你留在这里。”

      李禾惨笑,他既然敢逃,早有了被发现的准备。

      他奋力的挣扎起来,怒骂道:“该做的事?害死结发妻子,然后像丧家犬一样的活着吗?你留我在这里,是怕我出去乱说吧?!”

      王纤娘本是满心恐慌愤恨,见了李禾的模样,惨淡之中又有了几分欣慰。

      总算,她没有再嫁错人。

      李禾和王纤娘都在奋力挣扎。

      可全村围观的众人,无一人帮他们夫妇说话。

      村老长叹了口气,道:“喂新嫁娘吃供果,让黑狗崽和她多多亲近。明日一到,就将她带到神树下。快没时间了,今夜必须让树神享用上祭品,粗鲁些也无妨。”

      “禾郎!禾郎!”

      两个婆妇听了,拖着王纤娘往祠堂里走去。又有几个人拿着金红秋梨,抱着黑狗狗崽,走进祠堂。

      看他们有条不紊的动作,绝不是第一次做了。

      “纤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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