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秦楼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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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各具特色的美人儿弱柳扶风的挤成一团。
风韵犹存的吴鸨母，左右各搂着一只小狐女，轻声细语的辩解道：“燕大侠，妾不懂事，年轻时结下孽缘，只好在红尘求解。但妾确确实实不曾害过人，这位越朝娘子所说的苏家女，虽说是在秦湖馆出的事，但的确与妾无关。”
燕赤霞玩世不恭的态度，给了狐狸解释的勇气。
狐狸们聪慧，猜出他不是不近人情的修行人。
三只风情各异的狐狸依次俯身下拜，吴鸨母苦涩求饶道：“我当时知晓苏家女遇害，袖手旁观是我不对。可我是只狐狸，人类的生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就像路上见了同为人类的男孩拿石头扔野猫野狗，路人也多半不会去阻拦。我只不过是见死不救罢了。”
妮儿摇晃吴鸨母的手臂，悲声道：“娘亲，苏家娘子没有死。害她失忆的是只猫妖，又不是你。你为何要自揽罪责呢。”
狐狸母女一唱一和。
看似讨饶，实际轻描淡写的把罪责抛开了。
同为狐狸的鸦头，与这对母女格格不入。她听了之后，反而气愤的向越朝三人瞪眼——既然苏家女失忆不是狐狸的错，道士为何要来捉狐狸呢。
好没道理！
不提被娇宠坏了的天真鸦头，海赤罗闻言与越朝对视一眼，于是越朝开口道：“是怎样的猫妖，发生了什么事？”
“是法力十分高强的猫妖。”得到吴鸨母的示意，妮娘子拢裙正坐，答道：“我不曾见过她，当晚她借着王家郎和苏家女出游，将他们掳到了秦湖馆，找了间厢房待了会。她没有害苏家女性命，我就没有多管闲事。”
“你告诉你娘了吗？”
妮娘子点头，道：“只是知会了一声。毕竟都是妖，猫妖又很快就走了，没必要与她起冲突。后来，我去看了苏家女，她只是昏迷并无大碍。趁她没醒，我就遣人送她回家了。”
海赤罗仔细询问猫妖的相貌。
妮娘子配合的领着越朝，去猫妖出没过的地方嗅了嗅。
不能说没有收获。
但收获不多。
毕竟时隔良久，再浓厚的味道也该散了。何况秦湖馆还是个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处。
妮娘子对猫妖的手段一问三不知，咬死了猫妖法力高强，她不敢近前。
吴鸨母在旁闭目不言，完全把话语权交给了女儿。只有妮娘子答不上来，她才插话解释两句。
就好似燕赤霞不说话，锻炼海赤罗一样。
猫妖出现已经是月余前的事了，其间狐狸一家再没见过猫妖。若仅是借了个地方办事，狐狸能知道的信息的确不多。
海赤罗问不出结果，便道：“你们可以走了。”
他干脆放人的举动，倒令狐狸们都愣住了。
妮娘子不可置信的确认道：“道长，就这么放我们回去了？”
说完，她略带懊恼的咬唇，不安的偷瞄燕赤霞和越朝。
狐狸不擅长应付海赤罗这类人。
海赤罗为人心口一致，心思纯粹。
他毫不拖泥带水的放人，倒让狐狸疑神疑鬼。
狐狸甚至想到，他会不会表面放人，实则要暗中跟踪她们，等洗脱了害秦湖馆名妓失踪的嫌疑后，再出手解决她们。
察觉到狐狸的不安，海赤罗耐下性子，叮嘱道：“回去后安心修炼，不要妄图害人，否则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们捉拿。如若此期间再有猫妖的消息，希望你们能主动告知。”
妮娘子看了眼吴鸨母，咬唇提醒道：“赤罗道长，那猫妖本领极为高强，你们恐怕是打不过的。只是为了个普通人，不值得招惹一尊大妖。”
狐狸语气真诚的令燕赤霞都意外。
他捉过的狐狸，可没有过初次见面就明示提点他的傻狐狸。
海赤罗笑了笑，只道：“去吧，不要为恶。”
妮娘子斟酌着还想说话，吴鸨母不悦的拽了她一把，她顺势垂头端庄的行礼，道别：“道长保重。”
海赤罗颔首。
得到放行的首肯，一行三狐互相搀扶着，快步离开简陋的小院。
目送三狐离去。
越朝道：“小红，你该看出这几只狐狸有所隐瞒吧？”
海赤罗点头，却道：“她们不曾害人。她们不愿说，我们又问不出。若为了查清余家事，严刑逼供拷问她们说出来，我们又和不择手段的恶人有什么区别。”
捉妖是道士的事。
道士不愿用手段，连燕赤霞都没有阻止，越朝自然不会多事。
“听你的。”她耸肩，善意提醒道：“但太有原则的人，活着可不轻松。”
海赤罗还是笑，问：“可以回客栈了吗？行囊都还在房间里。”
三只狐狸被这么一吓，又有了退路。若她们真与余家一事关系不大，生性谨慎的她们，应该不会再利用府衙朝廷给他们添麻烦了。
越朝点头：“可以了。”
海赤罗收敛笑意，道：“回去吧，回去我再教你如何使用符纸。”
——
虽说障目符绘制成功很是令人兴奋。
但经过整整一日的各种经历的消磨，劳累之余，越朝没有再急着要学符纸的激活方法，而是先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清晨，她起了个大早。
先是绘制了两种学会的符纸各三张，最终成了两张障目符，一张驱疫符。随后她拿着四张绘制成的符纸，敲响海赤罗的房门。
开门的海赤罗衣冠严整，他刚做完早课，身上犹带烧香叩拜后的熏香味。
左圣一脉贯来比较随心。
其门中弟子做玄门功课的标准，依现实条件而定。若是条件允许，就沐浴焚香严阵以待。若是条件不允许，虔诚诵经亦算是做了早晚功课。
燕赤霞深得随心精髓，一时疏忽经常忘了做功课。
相比燕赤霞，海赤罗与越朝相处的数月间，他不曾耽误过一次功课，风雨无阻。若严谨认真能等同的换得他人好感，他的人缘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使符纸其实简单，以气激发就好。”
越朝走进客房，为了避嫌的海赤罗并未关门，他低声讲述用符的方法和技巧，简练的总结。
“无论是符箓还是黄纸承载，均为辅助之法。用符时，你心中要想所用的箓文，对箓文越熟悉，符纸激发便越快。若是精于气感操控的圣手，不用辅助的黄纸和朱砂抄写，凭空御气绘制箓文亦可以激发。”
“那不通箓文的人，用不了符纸？”
海赤罗取出一张符纸，汹涌而出的真气丝毫没有技巧，自指尖传导浸染了整张符纸。浸泡在道家真气中的符纸，提前混合了朱砂等材料的箓文微亮。
真气仿佛找到了低洼处，流入箓文中。
三个呼吸后，箓文吸足了真气，符纸被激发了——这只张光明符，吸足了真气，它亮得耀眼夺目。
“明白了。”
越朝指尖夹住一张障目符，运起微薄气感，闭目想象箓文及想要幻化的模样。
她化作以往生而为人，最熟悉的模样。
短袖体恤牛仔裤，扎起干练高马尾。她杏眼剑眉，虽不算第一眼极为动人的美人，但五官大方端正，格外耐看。
“就是如此。”海赤罗偏移视线，盯着地面道：“有空带你去成衣铺瞧瞧衣衫该有的样式，奇装异服终归有些不雅。”
瞅了眼只露着小臂的白色体恤，越朝解开障目符，恢复成暗夜精灵的本相。
她本相打扮更清凉。
德鲁伊的雷霆之心套装，虽下半身是猫头鹰细羽织就的长裙，但上半身除了肩甲臂甲和胸甲遮住的地方，还漏出不少青色的肌肤。
尤其胸甲镂空的小腹和腰侧。
越朝眼神怪异的瞧了眼海赤罗，她又激发出一张障目符，幻化成罗裙对襟的古装扮相。
她冲他摆手：“我先去吃早点，你记得去隔壁叫上燕赤霞，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
越朝离开后。
海赤罗大为窘迫，抬手遮面。
初日高升，空气清爽。
云雨后，天色大晴，登高远眺可见空翠烟霏的群山拱卫建康府。
越朝从海赤罗房间出来后，没有立刻去吃朝食，反而上了客栈四楼。位于城北余家附近的客栈高有四层，最高处的连廊远眺，依稀可见滚滚流淌的江河。
依靠栏杆，她深呼吸，长吐出一口浊气。
默立半晌。
越朝下楼时，燕赤霞已在独自用饭。他倒不亏待自己，不光要了糕点粥菜，还点了壶新酿的小酒，就着腌菜自酌自饮，好不快活。
“来啦。”燕赤霞招呼道：“我要了几笼汤包，想吃别的你再加。”
越朝一口一个包子，温热鲜美的汤汁在嘴中爆开。
舒展眉头，她招呼伙计要了碗滑蛋粥。
快吃完了，她问道：“小红呢。”
“大概是被自己臊住了，非要说添几张符再来吃。”燕赤霞语调轻快，神态惫懒享受，丝毫没有担心的模样：“不用管他，一会儿就好。你准备如何找猫妖？”
越朝沉吟：“你们那天晚上碰见余员外了吗？”
燕赤霞早有预料，答道：“碰见了，我和小海红反复确定了，他是个常人，没有丝毫修行在身。和你们遇到的白甲之流不同。”
“这件事的中心绕不开余员外，想要找到猫妖，我觉得要靠他。”
“你打算如何下手？”
越朝无奈道：“我又不认识余员外，连他性格喜好都不知道，哪里知道从哪下手。先见了人再考虑吧。”
燕赤霞哂然一笑，略敛起惫懒之色，突兀问道：“越朝，你是否考虑过投身我道门？”
越朝初时诧异，旋即了然。
她与难得面带正色的燕赤霞对视，玩笑道：“大好山河等我游览，我可不想做困居一地的山门护法。”
“未必会困居一地。”燕赤霞随口转了话题：“除了见余员外，还可以见见此地城隍及同道。猫妖就算行踪诡秘，只要她来过，总会留下些许痕迹。”
越朝这才记起建康府还有管辖一地的城隍神在。
燕赤霞意有所指：“妖魔鬼怪独身在人世间行走，最不能忽略的就是地方神和当地的修行人。”
越朝肃容受教。
她的思维模式多少还是被前世的无神论影响，考虑的还是少了。
等海赤罗下楼用过餐。
师兄弟二人联袂拜访当地有名望的同道，越朝给余姣姣传信，准备找机会见一见余员外。
师兄弟拜访同道不适合带越朝。
三人约好，若白日间没有收获，就由师兄弟二人准备贡品，入夜拜府城隍神。
依照师兄弟二人的道行，见城隍神本不用如此麻烦。
但建康府城隍神毕竟是一路城隍之首，不光入了天庭封神玉册名录，还受了人间皇帝的册封。
若太随性了，日理万机的府城隍或许根本不愿现身。
等待余姣姣回信，越朝逛起了繁华与肃穆共存的建康府。
学了绘制和激发障目符的方法，海赤罗对她的必要性直线下降。遇到意外她再不用第一时间传信他，趁无人注意补上一记障目符了。
因而，她机动了许多。
趁余姣姣回信的功夫，她逛遍了城北勾栏瓦肆白日开业的店铺，无一人察觉出她的本相。
再回客栈，蚌珠已满脸焦急的等在客栈了。
蚌珠显然没认出容貌千变的越朝。越朝不得不简略概述了初见的情形，取信了她。蚌珠确认后，略带焦急道：“我是借着给姣娘买脂粉的说法出来的，不等久待。你想做什么，抓紧吧。”
“我想见余员外。”
“恰巧，今日午后余员外本安排了一家出行赏花游园。”蚌珠将游园的地址告诉越朝：“姣娘同样要去，我要随侍她身侧。若没有其他事了，我就先走了。”
“记得顺路再买个脂粉带回去。”
余员外只是建康府千百家富户之一。
且他暴富尚不满五年。
建康府周遭的私家园林多半是经年累月的乡绅或官宦之家购买，这类成品园林若不是家道中落，断然不会出售。
余员外成为富户时间尚短，余家还未自行修建供家人赏玩的郊外园林。
他全家出游，游玩的是建康府老牌官宦乡绅，因中秋佳节而暂时开放的诸多私家园林之一。
余员外能去，越朝亦能去。
比起拖家带口的余员外，越朝更早到了苏氏园林。
此苏氏正巧是彼苏氏。
余员外一家共同出游，赏玩的竟然是与余姣姣结亲的王家郎君曾经的心上人，苏娘子所在的苏家依山而建的私家园林。
绸缎苏家祖籍绍兴。
苏园延续了绍兴园林的建筑风格。小桥流水，白墙黑瓦；亭台水榭，转角处处见景；怪石嶙峋却不失秀敏。
余家无一人意识到苏园主家和自家的牵扯关联，兴致勃勃的游起了园。
余家主母未至。
自从余员外纳了两个小娘，余家主母几乎不在外界出现了。
风尘出身的两个小娘左右簇拥陪着余员外，余员外的两个儿子都在荷花塘中泛舟。郁郁不乐的余姣姣，正坐着她大哥的小船。
小船自荷花丛旁过，余姣姣伸手折了枝盛放的粉荷。
“橘英，慢些走。”
长年累月在水上讨生活，本该体态健美的余员外，富裕了三年已有了凸出的小腹。
他一边手搂着温柔小意搀扶他的女子，一边抬手招呼走向水榭的粉白橘三色搭配的锦衣罗裙的橘英。
两个小娘之一的橘英，闻言略微回头，但还是执意走向了水榭。
她褪去鞋袜，蜷腿坐在水榭边缘的长凳，眺望波光粼粼的水塘。偶有几只绿头鸭窜出荷花丛，吸引了她的目光。
橘英不听他的，余员外也不生气。
他笑呵呵的走进水榭，坐到橘英身旁，轻抚她耳侧的乌发，宠溺道：“是想吃鸭子了？现在我叫人给你做？”
橘英摇了摇头。
余员外又抚摸起橘英的后颈，笑呵呵继续道：“想不想吃莲藕、莲蓬和小鱼虾？我叫大郎和二郎给你采来？”
橘英又摇了摇头。
她伸手打开余员外抚摸她后颈的手掌，整个人往后缩了缩，靠上水榭立柱。
橘英生的珠圆玉润，拍打余员外手掌的动作，亦像个毛茸茸的小兽幼崽。配上她花花绿绿的罗裙，实在令人生不起她的气。
唯有另一个跟着余员外的女子，眼底隐有妒羡之色。
同为同期进门的小娘，橘英比她受宠多了。
荷塘对岸另一座水榭中坐着的越朝，将余家诸人的一切互动收入眼底。
本来郁郁撕扯荷花瓣的余姣姣，被蚌珠拉住耳语。随着蚌珠耳语，她不由抬头望向越朝所在的水榭。想了会，她不顾蚌珠阻止，拉扯余大郎的衣袖撒娇道：“大哥，送我去水塘对岸吧，我瞧见个手帕交，想去打个招呼。”
余大郎划船之余，看了眼越朝所在，道：“去吧，别做惹爹生气的事。”
“大哥，你和爹越来越像了！”
上了岸，余姣姣冲余大郎做了个鬼脸，提着裙摆飞快跑向越朝。临到近前，她放慢脚步，才有了些对陌生人的羞怯和拘谨。
很快，生性开朗的余姣姣克服了拘谨，上前询问道：“听蚌珠说，你是海郎君的朋友？他为什么没有自己来？”
越朝依旧望着河对岸，简短回答：“他去拜访同道了。”
余姣姣咬唇，跺脚闭眼，孤注一掷的问道：“那、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越朝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余姣姣噤声。
她本来勉强可以听到荷塘对岸，余员外一行人的对话声。旁边有人说话，她就听不太清了。
余姣姣并未体悟到越朝的意思。
顺着越朝的视线看去，她又道：“那是我爹和后纳的两个小娘。那橘英小娘近来颇得我爹喜欢，但我却想不明白，她那沉默寡言的性子，是怎么讨得了我爹的欢心。”
“你说她沉默寡言？”
得到越朝回应，余姣姣语调更为快速，她不由吐露心声道：“是啊，还有些孤高冷傲呢。爹让她们两个教我做嫁妆，橘英小娘从未来过。虽然我本来也不想好好做嫁衣，她不来正好，但可见她不怎么听我爹的话。”
蚌珠忍不住扯了扯余姣姣的衣袖。
妄议长辈，是大忌。
越朝直起身，转身面向余姣姣：“换作是我，也不会教你做嫁衣呢。”
“你这人，怎么净想着做人家小娘！”余姣姣跺脚，执着问道：“我答了你，你也该告诉我，你和海郎君是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关系？”越朝悠然起身，离开前，她语速极快道：“你开始也说了，蚌珠跟你说过了。”
单纯渔女余姣姣，被这句绕口令一样的回答，绕的脑海一片空白。
“什么、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秦楼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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