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岛之落霞之巅》程智

62、斗鸡岛二尊祭祖先 叶清平详说当年事

　　叶景仁，原名陆文止，是叶华明妻子陆神姬的内侄，因自幼家中发生变故，无人照看，被姑妈陆神姬接到叶家抚养。后为便于管教，认叶华明为父，陆神姬为母，并改名“叶景仁”。
　　十四年前，翠华岛兵工厂发生爆炸，巡视至此的叶景仁不幸殒命。叶景贤好友药恒前来吊唁，无意中提起，在愚人谷游历时，曾见到一个小女孩儿，胸前带着一块玉佩，上刻有“文止”二字，材质样式很像叶景仁那块，于是上前搭讪。小孩儿自称姓陆，说玉佩是她父亲的。
　　叶家三兄弟每人都有一块玉佩，为母亲陆神姬所赠，上面刻着各自的名字，叶景仁玉佩上面刻的正是“文止”。
　　叶景贤记得，二哥的玉佩确实有几年不见了，问他时，只说丢了。如今药恒提起，叶景贤忙将此事报告父亲叶华明。
　　叶华明痛失爱子，正忧伤不已，听此消息，忙让叶景贤亲自去趟愚人谷，查明情况，并说如果孩子是叶景仁的骨肉，务必把她带回来。
　　叶景贤不敢耽搁，带上竹影抱上叶清平奔愚人谷而去。见到孩子的第一眼，叶景贤就笃定，她就是二哥的女儿。但没想到的是，她母亲竟是愚人谷的圣女—一个永远不能踏出海潭的人。
　　叶景贤到达愚人谷时，圣女已离世，孩子由谷主云海若和其妻吴天兰抚养。叶景贤不知二哥是怎么认识圣女的，只知他在世时，除了扶光园和斗鸡卫大营，成日里山南海北的到处巡防。叶景贤记得，二哥曾赴宴山亭东池宴，也许，是那时候认识了凡心扰动，离开海潭的圣女南晓。不过，孩子既是二哥的骨肉，叶景贤希望能把她带回扶光园。于是找云海若商议。
　　愚人谷是斗鸡岛上一个独立的领地，世世代代以守护海潭为使命。与扶光园南北呼应，就像大鱼的鱼头和鱼尾，虽没有隶属关系，但几百年来，守望相助，从未发生过纷争。只是，这里地广人稀，境遇艰难，男多女少，因此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谷里的女人和外面的人结合，生男孩儿男方尚可以带走，女孩儿则必须留在谷里。
　　叶家地位超然，愚人谷自不会等闲视之，经与叶景贤磋商，达成君子协定：如孩子长大后没有成为下一代圣女，又可以自己走出愚人谷，则可回到扶光园叶家人身边。而孩子在愚人谷时，叶家不得干涉。
　　叶景贤回到扶光园，将事情说与父亲。叶华明感叹，愚人谷仅一座南山就方圆百里高万仞，雾气弥漫，道路崎岖，又有毒蛇猛兽出没，一个小女孩儿如何走出来？思索一番，命叶景成凿山铺路，为孙女开创一条回家的坦途。

　　次日一早，叶清平带着南见来到花间地。刚进院子，南见便双目圆睁，只见满院子的小花，约有一掌高，五颜六色、形态各异，铺满了四面八方，惊的南见无处下脚。
　　叶清平拉着她的手道：“姐姐，这叫伏地草，是姑奶奶培育的品种，上去踩一踩，抬起脚，立马能闻到一股馨香。”
　　闻言，南见果真踩上去，一离开，便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惊道：“真的有。”
　　叶清平道：“自然，姑奶奶的东西样样是宝。”二人说着朝里走去。
　　南见问：“姑奶奶就是叫小童的那位？”
　　叶清平道：“是啊，晓园以前就是她的居所，也是我母亲长大的地方。”
　　南见道：“难怪，那里小巧别致，东西样样讲究，像个小一点的宫殿。”
　　叶清平道：“晓园是扶光园景致最好的地方。爷爷疼姑奶奶，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
　　南见突然心虚起来，道：“我住在那里，会不会不合适？”
　　叶清平道：“合适。西花厅是二伯父的园子，一则离淑景阁远，二来伯父走了这些年，我父亲一直没让别人住。他在时，倒时常过去坐坐，不过哀思一阵。虽然常打扫，到底荒凉。父亲去世以后，家里人少，连爷爷的院子都空着，不过我偶尔过去一两次，西花厅就更冷清了。晓园精致，离着淑景阁近，我去看姐姐也方便些。”
　　二人说着，便进了祠堂。里面摆放着两个牌位，一个是叶清平的奶奶，上书爱妻陆神姬之灵位；一个是叶清平的二伯父，即南见的父亲，上书爱子叶景仁（陆文止）之灵位。二人先祭拜了奶奶，再祭拜叶景仁。
　　南见盯着牌位，道：“我娘很少提起爹爹，每次说起，也只是那几句‘我见到你爹前一晚卜了一卦，是‘见龙在田’。我就想，也许我未来的夫君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果真，他是个将军。他告诉我，他姓陆，叫文止。后来，我离开了他，生下了你。想来，他不会知道他有一个女儿。’”顿了顿，南见问叶清平：“你说，如果我爹还活着，他会……喜欢我吗？”
　　叶清平想了想，清了清嗓子，学着叶景仁的口气道：“嗯，伯父一定会说‘怎么是个丫头？嗯……也不错，长的还挺像我！’”
　　闻言，南见紧咬着嘴唇笑了，问：“他……长什么样？”
　　叶清平拍了拍手掌，牌位后突然出现一幅男子的半身像，脸如刀刻、五官鲜明，眉目间自有一股潇洒恣意，风流倜傥、贵气袭人。南见直勾勾的看着，不自觉的伸手去摸。
　　叶清平道：“怎么样，人见人爱吧？伯父可是有‘二精’的美名。父亲他们兄弟三人，他最闹最不让人省心，爷爷奶奶偏偏最疼他。都以为他会妻妾成群，孩子遍地……”叶清平自知失言，拍拍自己的嘴，喃喃道：“罪过，罪过。”然后双手合十给叶景仁鞠躬赔罪。
　　南见笑嘻嘻的看着他道：“他在世时，一定很疼你。”
　　叶清平低声道：“疼我是真，但他在外面是只虎，回到家就变成一只猫，总在爷爷跟前和我争宠。”
　　南见“嗤”一声笑了，看着画像问：“谁给他画的？”
　　叶清平淡声道：“我爹。”
　　南见问：“叔叔？”
　　叶清平道：“嗯，奶奶的、姑奶奶的、我娘的、二伯父的、大伯父的、爷爷的，都是爹爹画的。”
　　一席话说完，二人都不言语了。
　　南见伸手把叶清平抱在怀里，道：“平儿，你还有我。”
　　叶清平搂着她，把头偎在她肩上，道：“姐姐，不要走。”
　　南见道：“我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死也不会走。”
　　二人在祠堂待了半晌，南见问：“爷爷、大伯父和叔叔，他们在哪？”
　　叶清平道：“在灵光塔，那里是叶家的宗祠。”
　　南见不解，问：“我爹他？”
　　叶清平道：“奶奶的遗训，如果伯父走在爷爷前边，就要来这里陪她。”
　　南见更不解了，问：“为什么？”
　　叶清平道：“二伯父原是奶奶的亲侄儿，因为小时候家里失了火，全家就剩了他一个，没人照看，奶奶才把他接到扶光园抚养。为方便管教，让爷爷认他做了儿子。奶奶生性要强，总觉得自己没做好叶家的媳妇，死后不愿入叶家祠堂。她生前最爱这里，所以跟爷爷说一定要遂了她的心愿。临终时又放心不下二伯父，跟爷爷说，如果伯父走在爷爷前边，一定是爷爷不够疼他，如此，就把伯父葬在这里，让她们母子做伴吧。”
　　南见喃喃道：“难怪爹和我娘说他叫陆文止。”
　　叶清平道：“他也就哄哄伯母，这话要让爷爷听见了，非得把他锁在扶光园，哪也别去了。爷爷说了，伯父是他的儿子，谁也不准再说他姓‘陆’，死也得死在斗鸡岛。不过，给伯父立牌位的时候，爷爷还是让人刻上了他幼时的名字。”
　　南见道：“爷爷很疼他。”
　　叶清平道：“嗯，伯父有颗七巧玲珑心，芙蓉面蜜糖嘴，家里人没有不喜欢他的。连太奶奶都被他哄的合不拢嘴，跟爷爷说‘这个小人儿脾气秉性跟你娘子可不像。’”
　　南见看着画像，道：“我娘也是，每次提起他，眼里都闪着光。娘不开心时，我只要问问爹的事，她立马变个样子，好温柔好温柔的。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她不主动离开爹，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活的很幸福。”
　　叶清平背着手，道：“伯母为了守护海潭，离开伯父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想，如果当时伯父知道伯母是愚人谷的圣女，无论如何都会把她带回扶光园。”
　　南见摸着画像道：“爹，女儿回来了。我娘让我告诉你，你和她说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我小时候，她就告诉我，我爹是黄泉村的村长，他的使命是守护斗鸡岛，守护岛主。爹，我是你的女儿，我会继承你的使命，你放心。”
　　叶清平对着画像道：“伯父，平儿会好好照顾姐姐，就像你和大伯父和我爹一样，互相扶持、不离不弃。”说完，二人又一起拜了拜，然后携手离开。
　　离开花间地，叶清平怕南见累着，要送她先回晓园休息一下。南见却觉得应该去灵光塔拜见爷爷、伯父和叔叔。叶清平说不过她，便遂了她的心意，带她去往灵光塔。
　　进到塔里，只见大堂正中摆放着斗鸡岛十五代岛主的灵位，虽然是十五个牌位，却庄重、大气、灼灼发光。叶清平道：“列祖列宗、爷爷、伯父、爹，我把姐姐带回来了。”然后和南见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又冲着左侧的族人牌位拜了三拜。
　　在历代岛主的牌位里，离南见最近的，是老岛主叶华明和少岛主叶景贤，也就是她的爷爷和叔叔的牌位。南见没见过叶华明，却清清楚楚记得叶景贤。
　　她对叶清平道：“十三年前，叔叔带着你去愚人谷，我看见你们的那一刻，至今都忘不了。叔叔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他冲着我一笑，我都忘了刚被蛇咬了一口。他给我梳辫子，我好长时间都舍不得解开。他抱着我，我真想双手抱着他一辈子不松开。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他看着我笑，给我剥糖吃，好甜。他让你过来叫我‘姐姐’，把你抱到我床上，让你挨着我睡……那几天，我过的好开心。”
　　叶清平笑道：“爹回来和爷爷说‘二哥的女儿长的和他小时候一样’，他看了一眼，便知道你是我们叶家的人。”
　　南见问：“真的？”
　　叶清平道：“是啊，爹心心念念了好久，一直想着怎么跟愚人谷改个约定，把你接回家来。我记得有一次，他和小叔叔说‘咱俩当时应该把她偷回来。’”
　　南见“嗤”一声笑了。少顷，盯着叶华明的牌位道：“爷爷，谢谢你收留了我父亲，他给你生了一个孙女，你喜欢吗？”
　　叶清平歪着头笑嘻嘻的道：“喜欢。”
　　南见看着他，腼腆的笑了。
　　叶华明旁边，立着叶景成的牌位。
　　南见问：“是大伯父？”
　　叶清平“嗯”了一声，道：“他们三兄弟，大伯父沉稳持重、二伯父行事豪爽、我爹宅心仁厚，虽然性子不同，但孝敬爷爷、兄友弟恭，最是和气。大伯父动则出去修桥铺路、静则闷在房里研制武器；二伯父则喜欢戎马生涯，十几岁就带兵操练，上山剿匪，出海打击海盗；我爹则协助爷爷治理岛上事务；兄弟三人帮着爷爷把岛上治理的天清地宁、四海升平。”
　　两人在灵光塔祭拜完祖先，叶清平怕累着她，道：“姐姐，回去吧，以后想来随时可以来。”南见点点头。
　　二人回到晓园，正好陆小重带着末小冬、江小夏来拜见。
　　叶清平指着三人给南见介绍：“姐姐，这位是扶光园的管家陆小重，来园子里九年了 ，跟我一起长大的，以后姐姐缺什么少什么找他拿；这二位分别是末小冬、江小夏，是我的护卫，身手不错，我把他们派过来保护姐姐。”
　　三人向南见见礼，南见还了礼，道：“有劳各位了。”
　　陆小重交给叶清平一把钥匙，叶清平接过来拉起南见的手，放在她手心道：“姐姐，这是你卧房隔间的钥匙，我在里面放了些东西，需要的时候你就打开看看。”
　　南见见钥匙形态可爱，倒像一朵海棠花，笑道：“好。”
　　叶清平嘱咐她好好休息，带着陆小重离开了，末小冬、江小夏则留在外间听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