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岛之落霞之巅》程智

38、叶清平被弃丹若岛 处异地所幸遇良善

　　叶清平爬到岸上，红日高悬，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他举目远望，发现前方似乎是个小渔村，于是招手叫小鹰，带着它向村落走去。小鹰挥动翅膀，前去探路，在村子上空盘旋了一会儿，转身飞回来，落在叶清平肩上叫了两声。叶清平勾手摸了摸它的头。
　　他边走边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像斗鸡岛的地界。走了有二里地，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两旁有几棵低垂的树，枝杈横生，叶子椭圆，开着十几朵朱红色的花，灿若朝霞，原来是棵丹若 。叶清平打量了一会儿，心道，既有丹若，莫不是离斗鸡岛不远。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出现一条小溪，约有一臂宽，溪水澄澈，缓缓向村子里流去。叶清平不知它发源于何处，却惊喜异常，蹲下身子，捧出一把水，反复揉搓着洗了洗手，接着捧了些水冲洗了几遍，然后才用水把糊在脸上的东西都洗了下来，一层薄薄的盐，几行血。叶清平吓了一跳，探头向溪水里看去，只见双颊泛青，额头破了一块皮，渗着血。他伸手又捧了一些水，再次洗了洗脸。他出海的时候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如今已经干了。
　　洗完脸，叶清平捧了一口放在嘴里，好甜。他一连喝了几口。小鹰跳下他的肩，叶清平捧了一把在手，喂给它喝。小鹰将头放在他手里，一点点的喝完了。叶清平道：“还要吗？”小鹰叫了一声。叶清平回头又捧了一捧，小鹰又喝了。
　　“公子，喝这里的水吧。”一个老妇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叶清平一怔。妇人面目慈祥，一身素衣，手里端着一个碗。叶清平忙站起身，走过来道：“多谢老妈妈。”说完，将碗接在手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叶清平喝完了水，将碗交给妇人，谢了她，道：“老妈妈，我坐船出来游玩，半路遇上了大风浪，和家人失散了。敢问您，这是哪里啊？”
　　妇人道：“我一看公子就知道不是岛上的人，看你的脸一定是出事了。我们这里叫‘四不管’。”
　　叶清平道：“四不管？”
　　妇人道：“我们这个小岛只有十户六十口人，西边是天朝上国大荣，坐船要走上六、七天的时间，鞭长莫及；东边是蛮夷国的一个小岛，坐船要走上三、四天的时间，是个盗匪滋生、烧杀抢夺之地；南边有两个小岛，最近的一个坐船只需要两天的工夫，是个没有开化的蛮夷之地；东边和南边的人来到我们这里，每次都是要东西，不给就又抢又夺，急了还要动刀动枪。北边倒好，离这里一百多里，叫斗鸡岛，与我们相安无事。”
　　叶清平回头看了看。
　　妇人又道：“公子莫非从斗鸡岛来的？”
　　叶清平道：“对，是从那边来的。”
　　妇人道：“那还好，不用急，我找条船送你回去。走吧，去我家里。”说着，转身往里走。
　　叶清平发了一会儿呆，忙跟了上去。妇人家不远，转过这条小路，第一家便是，两人走了没有十几步。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里边是三间小木屋。妇人请他到屋里坐，叶清平抬腿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但很整齐，摆着一张长条木桌四个木椅，桌子上放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六只杯子。妇人倒了一杯热水给他，然后走到左边的屋子。半晌拉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出来，对叶清平道：“公子，这是我的小儿子，叫常在，他划船划的好，让他送你走。”
　　叶清平打量着男孩儿，见他小脸黑乎乎的，身材精瘦精瘦，骨胳倒很结实，上身穿着一件灰布背心，下身一件单薄的长裤，脚上一双草鞋。于是道：“老妈妈，斗鸡岛离这里一百多里，弟弟送我回去，还要自己回来，您放心吗？”
　　妇人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八岁起就跟着他爹爹跑船了，有三年多的时间了，公子放心。喔，和人说话呀。”老妇人说着，推推孩子。
　　男孩儿很害羞，红着小脸冲叶清平笑了笑。叶清平摸摸他的头，道：“要辛苦你了。”男孩儿摇摇头，然后盯着他的肩头看。
　　叶清平道：“这是我养的鹰，我伯父送我的，它妈妈没了，所以我一直带着它。你想抱抱它吗？”
　　闻言，男孩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叶清平拍拍小鹰的头，道：“乖。”然后交给男孩儿。常在接在手里，双眼放光，喜欢到了心坎里。
　　老妇人看着他们，对叶清平道：“公子，在这儿住一宿再走吧，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带着。你要累了，就睡一会儿，不累让我儿子带你到岛上玩一会儿。我们这个岛虽小，也挺有看头的。”
　　叶清平道：“给您添麻烦了，我和弟弟玩一会儿，您去忙吧。”妇人欠身走了。
　　妇人一走，男孩儿倒没那么害羞了，请叶清平坐下，给他倒水，道：“哥哥怎么来我们岛上了，都是我们往外跑，还没有斗鸡岛的人来我们这里的？”
　　叶清平道：“我乘船出门，本想去□□看看，遇到大浪，掉海里了，游了两天才到了这里。”
　　男孩儿抱着小鹰，想了想，道：“哥哥在海里见到大鱼了吗？”
　　叶清平道：“你们这里有很多大鱼嘛，我急着上岸，倒没有注意。”
　　男孩儿道：“有，经常来海边捣乱。”
　　叶清平疑道：“捣乱？”
　　男孩儿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低声道：“它们有时候会爬出海面，称着小孩子不注意，张嘴把他们吞到肚子里。上了年纪的人说，它们和人一样，吃人吃上了瘾，一段时间不吃就难受的慌。我们岛上的人已经被它们吃了七八个了。”
　　叶清平愣住了。
　　男孩儿走到桌边，坐下，低声道：“我爹爹就是被他们吃掉的，还有我姐姐。”
　　叶清平问：“什么时候的事？”
　　男孩儿道：“五年前。”
　　叶清平问：“五年前？”
　　男孩儿点了点头，然后铿锵有力的道：“所以我经常划船去海上，我发誓，一定要把杀死我爹爹和我姐姐的怪物揪出来，为他们报仇。”
　　叶清平忽然想起接引渔场出现的死尸，他们并不是斗鸡岛的人，难道是这里的？一百里？可一百里是到南海牙子，如果到接引渔场，少说也要有三四百里。
　　“哥哥，哥哥你真的没有看到大鱼吗？”常在问叶清平。
　　叶清平猛然从思绪中反应过来，道：“大鱼杀人，可有人看见？”
　　男孩儿道：“当然，小孩子们都看见了。它怕大人，总是称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偷袭。不过如果是女人和老人，它就不怕了。那一次，我爹爹捕鱼受了伤，被它找了个机会。我娘亲眼看见它把我爹拽到海里去了。后来，我……”
　　一语未了，妇人推门进来了，手里举着两条拷好的鱼，笑着递给叶清平道：“没什么好吃的，委屈公子了。”
　　叶清平忙起身接在手中，道：“有劳妈妈了。”
　　妇人又对儿子道：“哥哥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让他歇会儿，你再去捉点鱼回来，路上当干粮吃。”男孩儿很乖，冲叶清平点点头，转身便往外走。
　　叶清平想起他说的大鱼的事，忙叫住他，对妇人道：“妈妈，我不累，和弟弟一起去。”
　　妇人愣了愣，道：“公子，你还是歇歇吧，他自己行。”
　　叶清平道：“我出去看看咱们这边的海。”
　　闻言，妇人道：“也好。”
　　叶清平和男孩儿出了院子，男孩儿在树下拽出一条小船，真是一条小船，还没他坐过的大鱼宽，更没那条大鱼长，也就两米多。两人到了海边，男孩儿就要推着小船下海。叶清平摸摸身上，分文没有，于是喝住男孩儿道：“弟弟，你且慢。”
　　男孩儿道：“怎么了？”
　　叶清平道：“我学过一首曲子，可以驱赶鱼群，一直没试过。今天就咱们俩，我想试试。”
　　男孩儿一下来了兴趣，跑到他身边，道：“什么曲子？”叶清平道：“本来是支笛子曲，如今我两手空空，吹个口哨吧，你仔细听着。”说着，便吹起了《太平盛世》。
　　常在静静的听着，一颗坚毅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从父亲去世后，一夜之间变成了个大人，听着这曲子，却回到了五年前，一个无忧无虑、活泼跳脱的年纪。听着它，仿佛看见斜阳中父亲满载而归，母亲煮好了饭，拉着他和姐姐到海边迎接他归来。
　　他正在发呆，海面上突然跃起许多鱼，小鹰飞过去，张嘴便叼住一条，然后甩向岸边，接着又去叼。常在拿起船上一只小网，跑过去一丢，轻轻松松捉了十来条。叶清平见他船上有桶，提起来走过去。两人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抓了上百条鱼，装了满满一船。小鹰站到船舷上，像个护卫似的，紧紧盯着鱼群。常在笑呵呵的，眼睛里全是光。叶清平和常在一前一后抬着船回到家里。
　　院子里几个妇人正说笑着摘菜、做饭。见二人回来，都起身走过来招呼。常在跑到妇人跟前，道：“娘，都是哥哥捉的，厉害吧？”妇人道：“哎呀，怎么这么多？”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呀，真厉害。”叶清平笑而不语。
　　妇人指着几人对他道：“公子，这几位都是村里的邻居，我叫她们过来帮忙煮饭的。”叶清平冲众人行礼。
　　一人道：“公子别客气，我们这个小岛很少有人来的，常年累月就是这几十号人。公子能到这里，是我们全岛人的客人。”
　　一人道：“是呢，就是没什么好吃的招待。”
　　常在的妈妈道：“不怕，把这些鱼炖了，叫大伙都过来，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顿饭了，请大家都过来看看咱们的客人。”
　　众人都道：“好，应该如此。”
　　晚上，全岛六十口人聚在常在家的院子里，摆了三张长桌，桌上摆满了杯盘碗碟，有炉培清平鸡、红油竹烧鸡、烤全鱼、清蒸鱼、红烧鱼、水煮鱼、腌鱼干、萝卜青菜鸡肉汤、鱼头汤，和两盘堆成小山高的馒头。常在妈妈招呼众人坐下，指着身边一位老者对叶清平道：“公子，这是我们的村长，大伙叫他刘五叔。”
　　叶清平冲老者点点头，道：“晚辈叶清平，见过刘五叔。”
　　老者笑道：“公子年纪轻轻，能出来闯闯是好事情。”而后又道：“公子姓叶，我听说斗鸡岛主姓叶，是公子的本家吗？”
　　叶清平道：“不是本家，但也有些关系。我家原本姓陆 ，爷爷早年曾在老岛主手下做事，岛主仁慈，赐了姓氏，所以就改了叶氏。”
　　刘五恍然大悟，道：“公子仪表不凡，原来竟和叶家关系匪浅，这就说的通了。我早年也曾去过你们那里，见过你们的景仁大将军，当时，他带着人马去南海牙子巡视海防。诶呀，好一个义薄云天、风流倜傥的大丈夫，那股英雄气派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听说，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是难得一见的良才。怪不得你们岛上几百年来太平无事，真让人可亲可敬啊！”
　　叶清平冲他点点头，道：“子民良善，岛主勤勉，晚辈也要奋力进取，让祖辈的基业可以万古流传下去。”
　　刘五赞同的笑了笑。
　　常在妈妈提醒刘五：“村长，开席吧。”
　　刘五道：“好，开席，我们先敬远来的客人。”说着，举起碗，叶清平也举起来，道：“敬各位。”众人一起喝了一杯。大伙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叶清平不好直接喝汤，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啃起来。常在妈妈殷勤的为他布菜，叶清平不停的道谢。
　　吃了一会儿，常在对叶清平道：“哥哥，你给我说说你们岛上的事吧，那里大吗，有多少人，他们都干些什么？”
　　叶清平喜欢他懂事乖巧，道：“比这里大些，有三百万人，他们中有些人种庄稼、有些人种茶、有些人捕鱼、有些人织布，还有些人开酒楼、客栈、当铺，有些人进了总督署当官，做些服务岛民的事。像刘五叔刚才提到的这位景仁大将军，是负责岛内□□防乱的。他手下有几十万名将士，平日里维护着岛上的治安，逢海盗袭击便出来抗击海盗，若是天降大雨，还要带着人抗击洪水，抢救灾民。又要修建军事防御又要招兵买马，经年累月，四处奔走。”
　　常在道：“真了不起，男人就应该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才不白活一辈子。”顿了顿又道：“还有呢，他哥哥和他弟弟，都做些什么？”
　　常在妈妈马上打住道：“让公子吃些东西，慢慢说。”常在红着脸笑笑，马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叶清平碗里。
　　六十多人边吃边聊，直到亥时方才散去。临走时，刘五叔对叶清平道：“叶公子，我找了两个人，明天和常在一起送你回去，你不要担心，今晚上好好睡一觉。”叶清平谢了他，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