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岛之落霞之巅》程智

115、金叔敖识趣废婚约 药富少放马袭大员

　　汪彦卓返回万福宫，一路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汪昭霖虽然预感到事态严重，还是喋喋不休追问着：“叔叔，他说什么了，是不是裁撤青州卫？”
　　汪彦卓坐在车里，闭着眼不答。
　　相较于他的死缠烂打，一旁的尹希就安静的多了。
　　进到城里，一阵熙熙攘攘的人流声传进耳中，汪彦卓睁开眼，挑开帘子冲外看，原来到了康宁街。他记得，素雪喜爱的一家胭脂水粉店在这条街上，于是下了车，徒步走着，朝那家店铺而去。
　　汪昭霖不解，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买这些女人用的东西？
　　汪彦卓带着尹希走进店里，拿了两样素雪喜爱的香粉、几个香囊和几枚头饰。看着这些东西，他心情大好，好像才发现为何女人们喜欢，原来小小的东西里大有乾坤。逗留一会儿，重新上车，一行人向万福宫进发。一路上，只听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好一片浓浓的烟火气。
　　回到万福宫，已是华灯初上。刚进大门，汪彦卓一眼瞧见汪静好提着个包袱冲着大门跑过来。正疑惑，汪静好机灵的看见了他，调头往回跑。汪彦卓立刻反应过来，对汪昭霖道：“抓住她。”
　　汪昭霖和随从们忙追了过去。
　　汪静好哪跑得过一众男人，眨眼之间便落到汪昭霖手里，将她拖到汪彦卓跟前。
　　汪彦卓看都不看，径直朝万圣殿而去。汪昭霖拽着她紧紧跟在身后。汪静好不停的挣扎，嚷道：“大哥，你放开我，放开。”
　　回到万圣殿，素雪像只欢快的鸟冲进汪彦卓怀里，刚要说话，转头看见汪昭霖和汪静好，脸一红，忙抽出身子，疑惑这是怎么了。
　　汪彦卓一屁股坐在榻上，然后拉素雪坐在身边，歪头看着汪静好，笑问：“黑灯瞎火，小姐去哪呀？”
　　汪静好一把推开汪昭霖，怒气冲冲的道：“我爹不疼我，去找个好爹。”
　　闻言，素雪忙走下榻来，劝道：“小姐，不要这样跟你爹讲话。”
　　汪静好扫了她一眼，道：“我不是你，你说什么他都惟命是从；我说什么他都不爱听，索性就什么都说了。”
　　汪彦卓喝了一口茶，伸手去拉素雪，素雪懂事的挨着他坐了。汪彦卓道：“爹可以有很多个女儿，你却只有我一个爹，不然今天把你放出去，看看你能不能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爹。”
　　汪静好噘着小嘴，昂着头道：“这是你说的。”说完，转身要走。
　　汪昭霖拦住她道：“妹妹，别跟叔叔这么说话。”
　　汪静好推开他道：“你们都向着他，都不疼我。”说完，转身向外跑。
　　汪昭霖拔腿就追，汪彦卓大喝一声：“让她走。”
　　素雪看他脸上一副戏谑的表情，说不气呢也不尽然；说气呢，对他的宝贝女儿哪气的起来。于是帮他脱了外袍，哄道：“女大不中留，大人不如早帮她定门婚事，她就心安了。”
　　汪彦卓一把将她抱到怀里，问：“你也不赞同这门婚事？”
　　素雪摇摇头，道：“小姐长的太好，大人的掌上明珠，谁见了都会认为大人委屈了她。她又处处要强，真要折腾出个好歹，大人岂不心疼。金家如今落败，大人不舍旧情，多关照她们母子就是，不必拿小姐一辈子的幸福做人情。”
　　汪彦卓调侃道：“原来你也觉得我不是个好父亲。”
　　素雪头靠在他肩上，笑道：“我只愿小姐找个我这样的夫君便好。”
　　汪彦卓哈哈大笑。
　　次日一早，郑府管家左丹送来请贴，说郑少爷将于下月初六大婚，请大人、夫人、少爷、小姐们过去坐坐。罗锦说了一番祝福的话，送走左丹，来见汪彦卓。
　　汪彦卓拿着贴子，嘴角拂过一丝轻笑。
　　罗锦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不耐烦的问：“大人是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我也好预备东西。如今人家是大将军和岛主跟前的大红人，刚抄了金家，你儿子的结义金兰，未来姑爷的拜把子兄弟，大人不去奉承奉承，说不过去吧？”
　　汪彦卓听她连讥带讽，也不气恼，反问道：“不是还是你女儿的梦中情郎吗？”
　　罗锦嗖一声站起来，道：“呵，大人近来心情好得很，跟你一起来岛上打天下的金家被人剥皮吃净，你一手带起来的青州卫被人两句话就拿走了，汪昭昭生死未卜，金满楼尸骨未寒，大人往日的威风都哪里去了？我便是个妇道人家，也是眼里冒烟心里蹿火。”说完，甩袖子走了。
　　罗锦走远了，汪彦卓对汪昭霖道：“把药泽放出去。”
　　汪昭霖道：“是。”又问：“叔叔，岛主之前放信不是说要留四百青州卫吗？为何没提，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怕他汪彦卓造反呗。
　　汪彦卓拍拍汪昭霖的肩，道：“这孩子比我想像中厉害，比他爹老辣，昭霖，你不是他对手，不要和他硬碰硬。快过年了，通知昭日，回来一起坐坐。另外，你回来这些日子，还没出去转转，找个时间，去看看万、苏、宋、梦几家。”
　　汪昭霖前脚刚走，金叔敖后脚到了。
　　见过礼后，金叔敖将金夫人和金文哲的情况说与汪彦卓，又说夫人和少爷问总督大人和夫人好。宅院选在了平安街上一处清净的院落，已搬过去，一切都安排妥当，大人无须惦记。
　　汪彦卓边听边点头。
　　顿了顿，金叔敖又道：“大人，夫人说，金家如今落败，有负大人多年来提携栽培之恩，实在羞愧难当，虽万死不能偿还。夫人和文哲本应亲自到万福宫谢罪，又怕让人看见引人非议，更怕让岛主看见，对大人不利。金家无能，愧对大人厚爱，关于文哲和小姐的婚事，夫人恳请解除他们的婚约。夫人说，小姐金尊玉贵，是大人的心头肉。这门婚事原本就是大人和叔叔的意思，如今叔叔不在，文哲现又被人打折了一条腿，实在配不上小姐。大人如能解除这门婚约，也能减轻一分金家对大人的愧疚。”说完，埋头叩首，长跪不起。
　　汪彦卓一手拄着头，耳边又响起金满楼意气风发的吆喝声，想到他比自己还小几岁，手不住的颤抖。
　　金叔敖抬起头，泪眼婆娑，道：“大人，原先汪金两家一荣俱荣，如今金家还要仰仗大人，但只有先剥离了和大人的关系，金家才能保全。请大人恩准，解除文哲和小姐的婚事。”说完，又叩头。
　　罗锦听人说金叔敖来了，正要问问金家母子的情况，一进门，看见这情景，忙走过来扶他。
　　金叔敖又冲着罗锦磕头不止。罗锦眼睛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如果金家不开口，汪彦卓也许会考虑解除这门婚约，因为汪静好看不上金文哲，已经闹到了离家出走的地步，他再狠心，也不能不考虑女儿的感受，尤其在汪昭昭失踪后，他不想再让女儿消失在他眼前。可是，金家要求解除这门婚约，这就让他为难了。同意，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金满楼？不同意，女儿又要死要活。
　　儿女啊，真是债！
　　汪彦卓垂头沉思，觉得杀个人都没这么让他头疼。
　　金叔敖又把金夫人的意思和罗锦说了一遍。
　　罗锦听了，看了一眼汪彦卓，知道丈夫是真的为难了，于是道：“叔敖，回去说，文哲做不了我姑爷，照样也是我和总督的儿子。从今天起，他是大人的干儿子，以后谁为难他，大人绝不答应。”
　　金叔敖忙又叩头。
　　汪彦卓抬头看着罗锦，心想，这主意也不错。

　　为处理金家财产，清偿债务，周永叔连续忙碌数日，如今银子有了，正逐一清算各家债务时，翟小川奉叶清平之命，又来查找李阿斗府邸之事。两人翻看了数十箱资料，终于理清了关系。
　　时至子时，周永叔让翟小川先回去，商定明日一早去扶光园和叶清平禀报。翟小川转身走了。
　　周永叔坐上车，返回家中。
　　一行人行至福宁街和安宁街十字路口，两匹马突然直奔周永叔的车撞过来。车夫一面拽紧僵绳一面大叫：“小心。”护在两边的官差吓的脸色大变，还来不及反应，周永叔的车已经被撞出了两丈开外。
　　周永叔坐在车里，正昏昏欲睡，身子突然东倒西歪，一个重心不稳，从车里滚落到地上。
　　官差跳下马，冲着他跑过来。周永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匹马又冲这边奔过来。众人大叫不好，两人去扶周永叔，两人去拦马。
　　这边正热闹，前方慢慢悠悠的跑过来一辆马车，帘子挑起，上面坐着一个俊秀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神态安祥，手里捧着一个玻璃宫灯，映的他的脸格外俊美。
　　“药泽！”周永叔大叫一声。
　　少年咧嘴笑了。
　　帘子放下，马车启动，突然加速跑了起来。
　　周永叔大叫：“药泽！”然后对官差道：“快，追上他！”
　　几名官差领命，跳上马冲着马车驰骋的方向追过去。
　　周永叔跌跌撞撞上了自己的马车，对车夫道：“快，追上他。”车夫重新套好马，驾着马车一路往前追。
　　一行人追着马车跑了十几条街，途中遇到两队巡夜的斗鸡卫。周永叔大喊：“追上前边那辆马车，不要伤人。”众将士得令，几十号人冲着马车一起围过去。
　　追逐了两个时辰，在康宁街街口，众人发现了马车。周永叔从车里跳下来，跑过去大喊：“药泽，药泽，我是周伯伯，你下来，下来。”
　　一名斗鸡卫走上前，去撩车帘，没有人，一辆空车。
　　周永叔浑身一颤，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直觉告诉他，药泽一定在附近。于是道：“马上把这里包围，挨家挨户的查，快叫大将军过来。”
　　秋信来了，带着两千名斗鸡卫，把刚才周永叔跑过的十几条街挨家挨户的查了个底朝天，找寻未果。又从十几条街扩大到附近所有区域，从寅时找到天光放亮，哪有药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