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那个大病》也午

9、见家长（一）

　　派人核实过施朗月的身份之后，胡松林和李玉兰立马向胡云德讲述了一遍，关于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提出的婚事。

　　胡松林给老父亲递上一杯红叶茶汤，“爸，我记得当年没能结成娃娃亲的时候，您和施叔都非常遗憾，现在既然胡昀阳那小子又提出了这婚事，那么……”

　　胡云德细细品茗了几口茶，喟叹道：
　　“那个小滑头从小就叫唤着要找个男娃儿当媳妇，可是呢，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带过哪个男孩回来，我还以为他是闹着玩的……诶，你刚才说的那个要跟他结婚的，真是施老头的外孙？”

　　“对的，爸。我们已经核查过了，就是施叔的外孙施朗月。”胡松林说。

　　“……嗯……嗯……”胡云德一边颔首，一边啜了啜茶水。

　　李玉兰见胡云德的茶杯空了，又给他添满。

　　“……施朗月……施朗月……”胡云德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个名字，仿佛陷入了往昔的岁月之中。
　　“噢……，我记得那孩子，比咱们渝渊小个几岁，又比小滑头大……嗯嗯，那个时候，我看他跟渝渊还是有一点相像的，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十分讨人喜欢……以前施老头一提起他这孙儿哟，就骄傲得不行了，我那时候再看一眼胡昀阳这小滑头呀，一天到晚都在捣蛋，这一对比啊，可把我给气坏了，呵呵……哈哈哈……”

　　见老父亲的态度不像是要反对的意思，胡松林便出声问道：“爸，那您看这婚事——”，

　　胡云德忽地止住了笑声，对儿子大喝道：“把他们两个都叫过来！我要当面瞧瞧，现在我连人都没见着，你让我怎么看？”

　　*

　　施氏贸易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叩叩——’

　　“请进。”

　　胡昀阳闻声推门而入，他笑容满面，乐呵呵状：“朗月，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施朗月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望向胡昀阳。

　　胡昀阳欠身坐到施朗月对面的座椅上，挺直了胸膛，洪声道：“我爸妈同意啦！我们两个人的婚事。”

　　“这么快？叔叔阿姨他们没有什么意见吗？”
　　昨天他才和胡昀阳谈妥了协议的内容，今天胡爸胡妈就同意了？胡昀阳在家里到底是有多么不受重视？施朗月心念道。

　　“嗯呐。”胡昀阳眨巴眨巴大眼睛，睫毛扑闪个不停，他给施朗月一个坚定、确定以及肯定的眼神。

　　施朗月颔了颔首，“喔，好，我知道了。”

　　胡昀阳扫视一圈办公室内的布置，径自走到了打印机旁边，对施朗月提议道：“那我们现在就来签字吧。”

　　“现在？”
　　施朗月轻挑了一下眉毛，再看一眼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分钟，昨天下午六点整，公司下班之后，他们两个人开始商讨协议细节，大约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确定了协议的终稿。

　　所以，施朗月现在非常怀疑，胡昀阳是不是什么话术都没有准备好，昨晚两个人分别之后，直奔回家，一回到家里就立马拉住胡爸胡妈跟他们说了这事儿，然后根本不理会胡爸胡妈的意见，今天一大早掐着自己上班的时间点，冲了过来……

　　“……胡昀阳……你……”施朗月眯缝着双眼，上下打量了胡昀阳一番，他越是细想就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符合胡昀阳展现出来的性格。

　　“嗯……？”胡昀阳被施朗月看得心里直发麻，他的眼珠子提溜几下，悠悠问道，“朗月……我们现在不签吗？反正协议都定稿了……好吧，要是你不想这么快就签字也行，我们以后再签咯。”

　　施朗月的手指点了点办公桌，思索片时后，点点头，“现在签吧。”

　　*

　　几天后，周五的晚上，施朗月接到胡昀阳打过来的电话。

　　胡昀阳兴高采烈地问：“朗月，你明天有时间吗？我爸爸、妈妈还有爷爷都想见一见你。”

　　一听到这种事情，施朗月的尴尬症就犯了，“这……既然他们都同意了，我认为没必要了吧？毕竟这只是协议结婚而已。”

　　胡昀阳闷声闷气地嘟哝着：“怎么就没必要了呢？协议结婚就不是结婚了吗？哪里有连双方家长都没见过面就直接领证的……”

　　“……呃……”施朗月挽了挽额前垂落的发丝，缄默片刻。

　　随后，他问道：“……你有跟叔叔阿姨他们提到过……我们两个人是协议结婚吗？”

　　胡昀阳也沉默了，片晌过后，他缓缓吐出一句：“……我……我说过了……呀。”

　　“那他们有什么反应么？”施朗月问。

　　胡昀阳不假思索：“很开心、很高兴。”

　　“嗯？真的吗？”施朗月困惑了。

　　“当然啦，尤其是知道了你是施爷爷的外孙后呀，他们就更高兴了。”胡昀阳乐呵道。

　　施朗月斟酌了一会儿，“好吧，明天什么时候？”

　　胡昀阳欣然道：“明天下午四点钟，到时候我来接你。”

　　*

　　周六下午，胡家府邸，主宅大楼。

　　胡昀阳领着施朗月，齐步进了主宅，二人还没走到客厅，胡昀阳便高声道：“爸爸、妈妈、爷爷，朗月来了。”

　　两个人手上都提着几袋礼品。

　　施朗月一走近客厅，就看见一整套紫檩木的桌椅摆饰，紫黑如漆，色调沉稳厚重，而胡爸、胡妈和胡爷爷端坐在主座上，三人皆是凝重严肃的神情，刹那间，气氛就变得异常的庄严肃穆，颇有一副三师会审的架势。

　　施朗月的眼皮一跳，顿时就被震慑住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礼貌又乖巧地挨个打招呼：“叔叔、阿姨、胡爷爷，你们好。”

　　三位长辈对施朗月点点头作为回应，然而他们仨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态度依旧是那么的冷淡。

　　一时之间，空气都冷凝了，氛围更是显得有些尴尬。

　　见状，胡昀阳赶紧接腔：“这些是朗月特意买的水果、滋补品，他刚才在商店里选了好久的。”

　　胡松林稍稍侧过头来，不急不缓地对小辈说：“嗯，东西就放那里吧。”

　　闻言，胡昀阳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将礼品袋子放好之后，拉着施朗月坐了下来。

　　施朗月规规矩矩地正身而坐，双手安分地放在膝盖处，一派恭敬端正的姿态。

　　爷爷胡云德仍然板着一张脸，他直直地盯着施朗月端详了好一会儿后，才出声讲话，语气出乎意料地温和了一些，“小伙子，你跟你外公长得非常像。”

　　施朗月礼节性地笑了笑，“嗯嗯，胡爷爷，我外公也经常这样跟我说。”

　　胡云德的目光又和蔼了不少，“施老头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以前他告诉我，说是回去养病，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他回重山……呵呵，这老头呀……”

　　施朗月和声细语地答复道：“外公的身体好多了，我想过把他老人家接来重山市，要是他能在这边住的话，我也方便照顾他。只是外公总会推托，说他年纪大了，不喜欢来回奔波，还是待在家乡那边舒服。”

　　胡云德颔颔首，脸上浮现起了慈祥的笑容，“呵呵，我人也老了，可眼不花，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施老头表面上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呀，他骨子里固执得很，是个倔脾气的人呐。”

　　胡昀阳一边冲茶一边偷瞄众人的反应，当他观察到胡云德的表情有了变化时，他就明白爷爷已经默许了这事，胡昀阳心底的大石也算是放下来了。

　　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向其余二位家长。

　　刚才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胡松林也开口了，他对施朗月说：“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以前我们偶尔还是有联系的，后来……唉，我这还是前不久才听说了她已经过世的消息。”

　　施朗月急忙解释道：“叔叔，这件事其实是我安排的不周到。那个时候，事发突然，身边突然多了很多事情急着要处理，我就没有举行葬礼，也没通知到位……”

　　“这事儿不能怪到你头上，当时你也还年轻，就跟胡昀阳现在差不多大吧，一个毛头小娃子能扛起这些重担也是不容易了……”
　　停顿了几秒之后，胡松林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也严厉起来，“不过，你长大之后就一直没来拜访过我们胡家，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可是经常跟着你外公一起过来做客的。”

　　在一旁的李玉兰也接起话来，“是呀，朗月，你小时候那么懂礼貌，结果到现在，人都长这么大了，却一次也没有上门来看望过我们这些长辈。”
　　李玉兰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了，现在一见面就是要跟我们谈结婚的事情，你觉得合适么？结不结婚是你和昀阳两个人的自由，但是这种大事不应该由双方长辈当面谈一谈吗？施叔呢？我们都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态度呢。”

　　闻言，施朗月惭愧般地垂下脑袋，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

　　一见到施朗月黯然的神色，胡昀阳就心急了，他一把握住施朗月的手，安慰似地捏了几下。

　　“爸、妈！这关朗月什么事呀，按道理来说，也应该是由我先去拜访外公的，这、这怎么能怪到朗月身上呢？”胡昀阳气呼呼地牢骚道。

　　胡松林听了，立刻怫然大怒，“‘外公’、‘外公’，你以前不是称呼施叔为‘施爷爷’的吗？你们俩现在还没结婚呢，这么快就改口啦？你小子的问题更大，我还没开始说你呢！”

　　“你还好意思说他？！”胡云德也生气了，对着自己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教，“这个臭小子才几岁，毛都还没长齐呢，他懂什么啊？要说也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对，你有教过他结婚之前需要做什么吗？！”

　　“我……”一对上老父亲的威严，胡松林刚才火冒三丈的气焰就小了不少，他满腹委屈，却只敢小声地碎嘴着，“谁能想得到这小子才刚毕业没几个月，这么快就告诉我说他要结婚了，连他哥都还在谈恋爱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大一点儿声，我耳背，听不清！”胡云德朝儿子喊道。

　　胡松林乖乖闭上嘴巴。

　　见胡松林不说话了，胡云德便扭头对胡昀阳下令：“你，明天去他外公那里，把人请过来，剩下的事，等施老头到了，人齐了再谈。”

　　说罢，胡云德站起身，背着手准备离开，他嘴里喃喃着：“……我得去看看我那几盆花了，是不是到时间该浇水了……”

　　没走几步路，胡云德突然停下脚步，回首对李玉兰嘱咐道：“玉兰，你记得跟厨子说一声，今天晚上要添多一双筷子。”

　　“爸——”，胡松林还想说什么。

　　“松林……”李玉兰按捺住几欲发言的丈夫，对胡云德颔首道，“好的，爸爸，我等会儿就去吩咐他们今晚多做几道菜。”

　　见状，胡昀阳立即眉开眼笑，飞快拉起施朗月，快步跟上胡云德，“爷爷，我和朗月一起帮你浇花吧。”

　　胡云德缓缓放慢步伐，对胡昀阳念叨着，“你这个小滑头呀，前几个月一直不见踪影，说什么要忙你那个果林园的事，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呢，又总是跑到我面前晃悠、卖乖，呵呵呵……我早就知道了，你这小子肯定是心怀鬼胎……”

　　胡昀阳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憨笑几声。

　　“你带朗月在宅子里逛一逛吧，可不要再来温室给我添麻烦了……平时不见人影倒还好，一进温室就喜欢瞎折腾我那几盆花草……可怜我那些盆栽呀，一见到你就蔫了……”胡云德嘴上是在抱怨，脸上却是笑容可掬。

　　胡昀阳笑着和施朗月一起搀扶着胡云德，“爷爷，我哪儿有呀，您可不能在朗月面前这样诋毁我。不管有事没事，我不是经常都会去帮你打理那些花花草草的吗？况且它们现在不也还活得好好的么？肯定是我的帮忙起效果了。”

　　“呵呵，帮忙？不捣乱就算你有这个孝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