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季康子

8、君子报仇

　　回去的路上，她仿佛赌气般地不说话，扭着头看窗外的景色。黎晟廷也不搭理她，靠在椅背上小憩。车是黎晟廷的司机开的。他们吃完饭走出来，司机就已侯在车旁了，恭敬地打开车门。她什么也没问，一声不吭地坐进去。黎晟廷也不解释，两人就一直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大约是司机也感受到这氛围安静得有些压抑，随手打开了音乐，是《goodnightmoon》，有些伤悲的曲调。她以前很爱哼这曲子，后来自欺欺人地想，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称心如意的便宜事呢？
　　人这样的生物，仔细一看，原来是伤痕累累的。有时候环境的铺垫，也能烘托出淡淡的伤感。窗外密集的各色霓虹一路闪耀过去，光怪陆离。抬头看去，皓月当空。
　　还真是应情应景！
　　黎晟廷忽然睁开了眼，冷声冷气地说：“关掉。”
　　姜旻昕有点不胜唏嘘，真是坏脾气！难为司机还想缓和下气氛，不至于太冷场。他倒好，摆着一副臭脸。她看着司机略显尴尬的表情，满怀同情。替他打工真不容易！
　　下车之后，姜旻昕一脸的愕然。等到黎晟廷一样一样的把东西交到她手中，她看着手中的护照、身份证等各类证件，她才有些缓过神来。
　　她这是要跑路麽？她又没有做杀人、放火之类的事，为什么要跑路？
　　司机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直接交到黎晟廷手中，然后他开车离去。
　　她呆呆的立着，黎晟廷却回过头催：“快点！要赶不上飞机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脚步加快，“我们去哪？”
　　他头也不回，“拉斯维加斯。”
　　“我不去。”
　　他转过身，似笑非笑：“真不去？”
　　她斩钉截铁，“不去。”
　　他收回了笑，闲闲地说：“随便你。不要怪我没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意思？”
　　黎晟廷没理她，推着箱子大步离去。
　　姜旻昕恹恹地坐在飞机上，第一千零一次痛恨自己没骨气。他给了点希冀，她就如同飞蛾扑火般迎难而上。
　　他倒是一脸悠闲地喝着茶，难得心情好，还不忘取笑她：“瞧瞧，脸都快结成冰了。”
　　她不理会，“最后一次机会，你打算怎么帮我？”
　　他似乎真的心情不错，闲闲地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你不是已经想好了麽？”
　　他笑了笑，“确实。”
　　姜旻昕警惕地看着他，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莫名的好脾气让她有种掉入陷阱的感觉。
　　他眉头微皱，语气却显得轻松，“你看你，又害怕了？”
　　怕？
　　当然怕！从他们一开始见面算起，哪一次不是被他整得偃旗息鼓，最后她都意志消沉，失去了斗志。甚至看到他就会自动退避三尺、绕道而行。
　　他玩弄人的手段别提有多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黎晟廷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倒笑了：“你怎么就那麽爱记仇，都多久的事儿了。”
　　姜旻昕哼了一声，并未搭理他。明知吵也吵不过他，她懒得理会。他斜睨着看她，却笑得更欢了。
　　上流社会的Party，来客一般都是名流政商，青年才俊。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心，喝喝茶。男士们待在一起高谈阔论，侃侃而谈。他们会兴致盎然地谈起眼下时局的变化，经济的发展，投资的领域等等。女士们则在一起细声喁语，说起时尚、品牌、钻石等等。
　　当然在这衣香鬓影香气萦绕的背后，也有些不乏是有意安排相亲的。所以女士们脂粉飘香，个个仪态万千。
　　姜旻昕是被父亲硬拖过来的，也许她这段时间的反常彻底吓到他了。她可以连续一星期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连房间都没迈出过一步。
　　姜秉成大概也猜到个所以，狠狠拉起她，大声训斥：“受这点挫折，你就这样不死不活的！真是没出息，我姜秉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一点骨气都没有！现在，马上换上衣服。”
　　她从没见过爸爸这麽凶神恶煞般对她大吼大叫，怔惊之余，她还是默默起身，换上衣服。
　　一进别墅，爸爸先带她见过各位世伯、太太。她也讨巧卖乖、笑意盈然地点头问候。
　　不过是场面话而已，她还应付得过来。
　　晚宴设在别墅的顶楼，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布置，四处都摆满了食物酒水，到处人影幢幢，杯盏交错。
　　回过头，看见爸爸正站在远处和别人激烈的讨论。
　　她听到爸爸清楚得说：“先缓缓再说，那块地我准备将来做商业投资用。”
　　马上有人附和：“那是黄金地段用做商业写字楼是再好不过了。”
　　“我倒认为还是开发房地产更有利！”
　　有人反对：“面积不够，若开发房地产，绿化就得少！”
　　众人莫衷一是，只有她听得无聊至极、乏味枯燥。生意上的事，她向来不敢兴趣。
　　她觉得气氛有点闷，于是端着酒杯，穿过人群，独自走到花园处。此刻她想远离人群的聒噪躲到清净的角落，喝着香槟，慢慢调剂一下自己的神经。
　　花园里有偌大的一个游泳池，两旁的丛木也被修剪的一丝不苟。盏盏路灯光耀夺目，把幽蓝的夜幕装饰得迷离深邃。霓幻无穷、光影重叠，映在水光粼粼的池水中更显得流光溢彩。
　　别墅内外以及楼上楼下，灯火通明一片辉煌灿烂。
　　偏偏有人不知情调，在这美好的夜色下开始嘤嘤地抽泣。
　　“你怎麽可以这麽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本能的想离开。偷听人谈话，貌似不太厚道。可是，还没等她转身。
　　树丛中已经先蹦出一个黑影，哭得梨花带雨：“黎晟廷，你会后悔的。”
　　转过头看见姜旻昕惊得花容失色，只得掩面加快步履踉跄而去。
　　姜旻昕怔楞地不知所措，她不是那盛名远播国内国外都很吃得开的那某某某吗？上次看娱乐新闻还说，她将参演由好莱坞斥巨资制作的大片，由顶级制片人监制，大牌云集、阵容强大。而她力排众议，独挑大梁，担任女一号。
　　当时，姜旻昕不无感慨。女人要是发起狠来，男人怕是过犹不及的。瞧她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步步高升。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站在女人的角度上，姜旻昕对她倒是怀有一丝敬意的，怎么说她都算是一个成功的人。
　　直到听到酒杯轻轻撞击石桌的声音，她一惊才回过神。
　　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不免有点心虚起来，提高语调说：“先生，你在这儿至少也应该让别人知道啊。”
　　“是吗？”他眼神璀亮，狡黠得笑起来：“但明明站着不出声的是你啊！”
　　她明知理屈，却故意恶作剧般地刻意嘲讽：“你不知道，那往往能听到很有趣、很有意思的事麽！”
　　他耸耸肩，低声笑了：“你果然还是偷听到了。”
　　无名怒火摧枯拉朽而上，狂怒之下一切都顾不得了。
　　“得了，说这话够混蛋的——”
　　他似乎觉得她挺逗的，凑上脸来问：“怎么我每次跟谁谁在一起，你总能在场旁观啊？”
　　“这只能说明你风流成性，私生活糜烂□□。”她气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
　　“你又没证实过，怎么知道我□□？”他笑得有些轻佻。
　　她的巧舌如簧第一次在一个生人面前，败下阵来。丢脸，真是丢脸。姜旻昕气得转身就走，更何况跟这种脸皮厚得跟墙似的人，不能沟通也无法沟通。
　　裙子有些长，鞋跟有些高。她当时怒火攻心。莫名其妙地绊了一下，直直得扑入他的怀中。她真是羞愤得都想昏过去得了。
　　偏偏他还一脸的兴味索然，“这麽迫不及待就想证实了？”她身上一阵阵淡雅的香气，掺着一丝酒的甜香，隐隐约约袭人而来。黎晟廷只觉得抱得一软玉温香。
　　她气得脸都青了，激烈的挣扎：“放开我，放开！”
　　他基本上立即马上且毫不犹豫的就松开了手，她只觉得自己不断在往下坠，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砰’一声，她已掉入了水中。姜旻昕赌咒，他绝对是故意、有意加刻意。
　　冰冷的水浸得她直打哆嗦，牙齿咯咯作响。她仇恨地盯着眼前的始作俑者。他却落落大方地迈步走到她面前，并不伸手。只是俯下身子，一脸的无奈和可惜，“一般男士是不会拒绝女士的请求，尤其是像你这般动人的女士。更何况你如此强烈的要求我放开，我也只能松手。”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伸手拉扶的意思，只是一直俯着身用揶揄的笑容看着她。
　　她气得浑身发抖，如果现在就给她一把刀，她绝不会手软。
　　他笑着说：“需要帮忙麽？”
　　她面无表情，依旧在水里扑腾扑腾的挣扎着，同时竭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终于够着水底下的栏杆，借着力道，她无比艰辛的从泳池内爬上了岸。
　　昏黄的灯光下，水滴粘着发丝迅速低落，滑入雪白的胸前立即遁去，只沿着紧贴着身的礼服湿哒哒地趟着水。她稍稍皱着眉，用手挑开眼前混乱的发丝。
　　这一场景充满了无比的香艳和挑逗！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深沉，然后微眯起眼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只是这目光充满了不怀好意，就像是赤身裸体般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不理会他别有用意的目光，远远的绕过他离开。
　　他却‘嗤’地一声笑了，莫名又其妙。
　　那一天，她别提有多狼狈！当着众人的面丢尽颜面不说，还一直感冒发烧了一礼拜。
　　她发烧发得迷糊，仍银牙咬碎般暗暗地赌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