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季康子

4、狭路相逢

　　过了安检，出了机场大厅。邵平早已等在大厅外，一看见她，马上打开车门。
　　深秋的早上温度极低，姜旻昕坐进车里，被暖气吹着，半响才缓过气来。
　　她想了一想，还是打了个电话。
　　“喂”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浓浓的睡意。
　　“我回去了，照顾好你自己！”
　　“旻昕……你走了？”她明显是宿醉未醒，半响才回过神来。
　　“恩，是的！有些事情要处理，就赶回来了。”
　　“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
　　挂上电话，邵平大致给她讲了下她不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
　　她其实真有些怕，在飞机上的时候，心里就忐忑不安。
　　在酒店，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响不停，她惊醒之余就开始无端猜测，是不是爸爸病情加重了？
　　她本能的有些不想接，最近一个噩耗紧接着一个噩耗的传来，让她有些疲惫不堪。
　　结果，邵平很是平静地对她说：“旻昕，有些棘手的事要你赶回来。”
　　她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最坏的事情！
　　邵平是在VickyChen出事之后，是新上任的财务总监。此人办事十分敏捷周到，而且资历又是这些人中最老的。
　　姜旻昕很信赖他，他也是目前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原来宝生的其他董事，已经开始纷纷出售他们的股份。他们必须在全军覆没之前，垂死挣扎捞回点本金。这般的自私自利，只会让宝生更加一蹶不振，甚至于提前宣告破产。
　　她气急败坏之下，有些口不择言：“这帮自私鬼，真该让他们下地狱！”
　　邵平专注地看着车，语气一贯地冷静：“现在各家银行已经开始拒绝贷款给我们，再加上那群股东的抛售。宝生的股票又跌了百分之二十，我们之前持有的认股证，差不多变成了废纸，肯定还会继续跌。”
　　她的心直直的坠下去，坠进望不见底的深渊里，冷汗已汗湿了衣服，她倚着座椅，心里也一阵阵的发虚，最后终于把心一横，“既然我们已经输了这么多，不如沽期指对冲？”
　　邵平无奈地笑笑，“现在我们还哪有钱沽期指？一开始回购股票，我们已经向银行借了很多钱。银行怎么会再借？就算再借，我们拿什么还？”
　　他看了她一眼，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乏：“现在情况很糟糕，统统都不肯帮忙，各方面的关系也都打不进。再借不到钱，贷款到期不知道如何是好？依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宝生撑不过两个月。”
　　她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他真是够狠！”
　　邵平从后视镜里仔细看了她一眼，面色苍白，眉眼间充斥着浓浓的倦意，真的是乏到了极点。这么多日子的拼搏和打击，连他都觉得疲惫不堪，更何况是她。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站在姜董的身旁精采熠熠，爽朗明快地介绍自己：“各位下午好，我是姜旻昕，以后请多多指教。”那时只觉得她光彩照人，快乐的像只精灵。一年没见，她看上去更瘦弱了，连说话都是充满着淡淡的忧伤。
　　她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
　　他把持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目光专注而平静，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青筋暴起，分明出卖了他的情绪。
　　姜旻昕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她扶着墙吐得东倒西歪。那件真丝缎子的晚装早已褶皱得不成样子，干巴巴得粘在一起。
　　她觉得很难受，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其实今天本来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又被灌下许多的酒，红的白的都有。
　　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麽的没用。
　　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原以为煞费苦心地安排下这场饭局，恰到好处的苦情戏，总以为多少还会看在世交旧情的份上，至少给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是，这群狡猾的老狐狸！
　　彼此间仿佛商量好似的，一早就定好了攻守同盟，先让她一个人唱着独角戏，摸清了底细。再个个满怀悲面，表示自己有心无力。于是这个端杯子，那个拿酒瓶的，态度恭谦得连连先干为敬，一帮人撺掇着轮流上来敬酒。
　　她早应该明白的。这群人在商界摸爬滚打了这麽多年，她这点小伎俩岂会看不出。
　　可笑，实在是可笑！
　　她这般的忍辱负重，不过是给人当猴耍！她仿佛赌了气般，谁敬都肯喝，谁端杯子来都给面子。
　　这时有人就别有用意的撤了红酒，浑水摸鱼开了瓶浓度甚高的白酒。
　　她也不介意，端起杯子就喝。把心里所有的不痛快，统统都喝掉。这些日子，她真的快被逼疯了。趁着这个机会喝死最好，反正她活得也糟透了！
　　她这般不要命的喝着，倒把这几个老家伙吓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看着情形不对，这个拍脑袋，那个接电话的，拍拍屁股，转身走人。
　　“瞧我这记性，约了人打牌，竟忘得一干二净。迟到了，得走了。世侄女，真对不住！”
　　“旻昕，你伯母催着我回家呐！咱们就下次再聊啊！”
　　另一个人马上附和道：“老董，正好一道回！我还得去公司办点事。”
　　这群无耻混蛋，溜得比谁都快。
　　宝生现在是落水狗，别人只会冷眼旁观，隔岸观火。没有在背后打上一竿，已经谢天谢地了。
　　姜旻昕迷迷糊糊地从酒店出来，走得东倒西歪。外面的风有些大，她又喝了酒。这样一吹，胃里翻江倒海般，蹲在地上就开始吐，把胃里能够吐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到后来只是一阵阵的干呕。她精疲力竭，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腾云驾雾，但思维还算清晰。于是索性坐到了地上，半靠在墙上休息。
　　她暗自好笑，跟康本瑜真的算得上是同甘共苦了。可不是，这宿醉的滋味她马上也跟着体验了一遍。
　　听着脚步声，好像是有人走近了些。
　　“哟，是个漂亮妞！”那人吹了声口哨，“怎么喝得烂醉，估计是感情受了刺激。”
　　姜旻昕抬起头，眯起眼想看清来人。一团模糊，只有几个黑影，渐渐逼近直到将她围在中央。
　　有人靠近了些，流里流气地问：“小姐，不如跟我回家喝啊？”
　　其他人跟着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她酒劲上冲，有点口齿不清，“滚开！”
　　另一人啧啧出声：“性子还挺烈的，不过我就喜欢这泼辣型的。”伸手就来拉她的手。
　　她想要闪避，可是胳膊腿都不太听使唤，竟然被他一把拽了过去，拽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又撞倒在地上。
　　一群人哄堂大笑，有人趁机嘲讽：“阿甘，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这靓妞要是甩得破了相，不是影响你胃口吗？”
　　那人嘿嘿地笑着，也不说话，只是拉着姜旻昕的手又紧了紧。
　　而此刻，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了几步。
　　她虽然喝得有点多，可是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借着酒劲，对着那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人嗷嗷叫着吃痛放手，反手就给了她一拳。瞬间她被打得气晕八素，跌倒在地。
　　一看这情形，身边的几个小混混拥上去紧张的叫：“老大。”
　　那人恶狠狠的骂道：“不要脸的贱货，真不识抬举！今天老子非收拾你不可！”
　　“住手！”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姜旻昕回头一看，那人倚在车旁，一副风度翩翩的绅士样子。
　　她不由地吸了一口气，竟然是黎晟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