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季康子

3、酒后真言

　　舞池之上是一层VIP区，供名媛绅士们开翘楚聚会。
　　Waiter引她们上楼，并尽心尽力地服务。康本瑜索性敞开了怀，尽数点了陈年的金色龙舌兰，另外还叫了份果盘。
　　这阵势，看样子她是打算今晚把自己给灌醉了。来的路上，她就出奇的安静，一声都不吭。她
　　试图与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可她不冷不淡的随身附和，令她十分气馁！
　　还没等她想明白过来，就见她将酒杯一举，脖子向后一仰，酒如数灌入体内。
　　她震惊之余，忘了出手阻拦。眼睁睁看着她又拿起第三杯酒，她匆忙从她嘴里夺过酒杯。
　　她挣扎着不肯松手，“是朋友的别阻拦我喝酒。”
　　“你喝醉了又能怎样？你麻痹得了一时，麻痹得了一世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落魄崩溃的样子，她们瞧见了是多么的开心！你不过是多了一个把柄，让她们今后可以尽情的嘲笑！”姜旻昕声量渐渐高了上去，她抓着她的胳膊，仿佛抓着某种信念，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所以，你要快乐！即使再痛苦，你都要假装快乐！”
　　她迷离地望着她，眼神充满着悲戚，喃喃自语：“什么叫快乐？就是掩饰自己的悲伤却对每个人都强颜欢笑！我过够了，真的过够了这种生活。”
　　她挣脱开她，又去拿了一杯。
　　姜旻昕怔怔地待在那，是啊，她也过够了这种日子。明明觉得万分厌恶，却偏偏要强颜欢笑。
　　她默默拿起酒杯，同是天涯沦落人。
　　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仿佛是要发泄般，抬手就喝。闭上眼睛，烈而不呛的酒精，盐粒同饱满的青柠在味蕾上碰撞，瞬间点燃了热焰。
　　她只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热，辣的泪水都呛出来了。
　　借酒浇愁，不过是在醉了哭起来，给自己找个借口。
　　墙上的液晶屏幕上，那歌手神情得唱着，唱得缠绵悱恻，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字句都是荡气回肠。
　　“是你抚养我长大，对你对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你我共同拥有它。”跟着节拍，她闭上眼轻轻跟着和唱。
　　“没有你保护我，我的命运是什么？”
　　到最后，她拉着她不停的诉说，哭得像个孩子，抽泣不止，语句断断续续又颠三倒四，“从小我就知道，我与其他孩子不一样，我很少见到见到Deddy……那时我和妈妈住在洛杉矶，房子很大很大……家里的佣人又很多，但她们只忙着干活……我童年的生活很无趣又乏味，每天都在书房里不停的画画，练琴，跳舞……”
　　“Mammy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回来，通常她喝醉后会放声痛哭……每次我都会很害怕，因为她哭得是那么的凄凉绝望……那时，我就在想Deddy要是在就好了，起码他可以安慰下Mammy……但是他一年总共就来那么2、3次，等我慢慢长大了一些，我就一度怀疑Deddy和Mammy离婚了……所以……Mammy才会哭得那么伤心悲凉！后来才发现，我这想法是多么可笑！”
　　“有段时间，我挺恨Mammy的，因为她老逼着我练琴、跳舞……我对那架钢琴很恐惧厌恶……有一次晚上做梦梦见它变成了怪物……一直追着我跑，我哭着喊着，Mammy就在我前面，我跑过去向她求救，可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我……后来，我就死也不再进琴房了……Mammy恨铁不成钢，就把我关在琴房足足一个月……”
　　康本瑜说到这里有些泣不成声，姜旻昕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她从不知道康的童年生活会如此坎坷。她哽咽着说：“那你最开心的事呢？”
　　“有啊，我当然有开心的事……我最开心的是Deddy送我一只比熊。它长得憨厚老实，又很笨重，却很依赖我……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那时我就在想，总算有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有次，我正在草坪上给它洗澡，趁着我转身的功夫，它一溜烟就跑进了客厅……我慌忙跑过去追……等我气喘吁吁的跑到玄关处，就眼睁睁得看到Mammy一脚踹了过去，它可怜的嗷嗷叫着，被踢飞到远处……还没等到我回过神，Mammy就指着我骂……你就知道玩物丧志，这么没出息，是我生的麽？你想让那边一直看轻我们母女俩…...”
　　“我从没见她发过这麽大的火，她气得手一扬，碰到了玄摆处的花瓶。那花瓶从那么高处掉下，破碎的瓷片溅到了我左肩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霎时血流不止……那时我吓得手脚冰凉……虽然很疼，可我一句都没吭过气！当时Mammy的脸色死灰死灰的，她慌乱的跑过来拿手帕按着我的肩，大声呼叫着佣人……当时，她的语气又气又急，带着一丝丝哭腔……”
　　她哽咽着说出这番话，面上早已泪流满面。
　　“到现在，那条疤还留在我身上……”
　　姜旻昕默默听着，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是走过去抱紧她。虽然她一度觉得这种美式的拥抱，多少带点矫情！
　　可这一刻，她只想把温暖传递给她。
　　“那次我放学回家，兴高采烈得拿着成绩单，那上面全是A……其实我就想着让她高兴高兴，因为她是那样的不快乐！虽然她有时会对我大声责罚，在我做错时，她会毫不客气地教育，在我做得优秀时，她也会吝啬她的赞美。可我就是知道，她是真心为我好。有几次，她责罚我之后都偷偷地哭。那时，我就对自己说，你要做个乖孩子，不能让Mammy伤心……可是……我在楼下都没见到她的影子，我飞快得跑上楼，一间一间的寻找……还是没有……我摸索着来到主卧，里面空空的，那厕所的门半掩着……那一刻，我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慢慢走过去，轻轻推开那门……然后就看见一双腿在我眼前晃……”
　　她哭得气噎声堵，“她最终还是用丝袜将自己吊在厕所里……后来警方、法医、记者好多一群人黑压压地挤满了客厅……真的，这房子从来就没有那么热闹过，没有来过这么多的人……最后警方证实是死于自杀！”
　　“那时Deddy的助理赶过来办理丧事，他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连丧礼都没有来参加……我当时就恨透了他，那样铁石心肠！我为Mammy感到难过，瞧瞧，她死得多不值！她深爱着的男人，在她死后看都没来看她一眼……”
　　她语声恨恨，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
　　这样的康本瑜真的很陌生，她从没见过她是如此的失态！以前她都笑得如沐春风、温暖和煦！就算面上再冷的时候，她也始终做到彬彬有礼。
　　这样的修养，这样的气度，姜旻昕当时就在心里不胜唏嘘，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孩，如此有教养！
　　事实确实如此！
　　康家在97年经济大萧条之时，凭借着经营上的创新和独到的眼光迅速上位，节节高升，成为对香港经济有着一定影响力的一股势力。
　　豪门望族终归是恩怨多，是非多，绯闻也多。外界对其充满了艳羡叹服之余，还有刨根问底的一探究竟！
　　姜旻昕记得有一次，偶尔在八卦杂志上看见了康家的恩恩怨怨。当时还详细的介绍了康家的家谱史，还有照片一一对应。
　　也是在那时，她才知道康本瑜是私生女。
　　一个二流明星所生，一直和母亲住在美国。在8岁那年，母亲自杀死亡，她便被接到康家抚养。在她上面还有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小她两岁的妹妹。相比之下，他们的母亲家境显赫，身份高贵。
　　那个传说中富贵美丽的康太，她有幸见过一次。
　　记得那次还是黎晟霆带她回香港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恰巧慈善基金会是康太主办的。
　　看着她在衣香鬓影间偏仟周旋，接受从各个方向传来的恭维。只觉得她修容雅淡、美若芝兰。
　　当时疑惑又惊奇，如此端庄持重，淡雅从容的女子，康先生这般风流成性真是可恨可憎！
　　可偏念一转，男人都爱沾花惹草
　　随着一声玻璃杯重重撞击茶几的声音，姜旻昕有些茫然的回过头。
　　康本瑜动作极快，拿起酒杯就在那边猛灌，一杯紧接着一杯。
　　看着她这般不要命的喝，姜旻昕想去阻止，再这样喝下去，她非得去洗胃不可。
　　她本来就喝得晕晕乎乎的，这么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脚步不稳。当她踉踉跄跄走到她旁边，她已经开始呕吐不止。
　　姜旻昕用尽了最后一丝的力气，终于把康本瑜拖上了床！
　　她靠在床边筋疲力尽，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这一路上，康本瑜又是呕吐，又是抱着她放声痛苦。引得酒店里的人纷纷回头侧目，弄得她好不尴尬。
　　糜烂宿醉、泡夜店、酒后失态……想想这些词要是出现在明天的头版上，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还是将她带回酒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