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随笔》念衷

15、2024.03.23

　　“楼下那群学生是干嘛的，怎么都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
　　“你没听说吗？八中因为资金问题被拆了，里面的学生没地方去，只好分散到各个学校当借读生了，估计啊他们就是被分到我们学校的那一批。”
　　“啊，那这也太好了吧，直接从普高跳到重高啊。”
　　“好什么啊，他们的老师也都是要跟过来的，也就是说只是占据我们学校的几间教室，本质上他们还是八中的学生……”

　　苏宸玖停下了手中的笔，拿起桌角的水杯，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走去。
　　课间从来都是喧闹的，但今天大家都有了共同的话题，都凑在教师的角落里叽叽喳喳地交谈着，反而少了些人在走廊上追逐打闹。

　　苏宸玖接满了水，站在走廊外围的栏杆旁向下望去。
　　她的视力很好，即便站在三楼，也可以清晰地辨识楼下每一个走过的人的脸。
　　明明上午的阳光还亮得刺眼，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阴下来的，直到现在苏宸玖站在走廊上，她才知道天空中正下着毛毛细雨。每一个路过苏宸玖视野的人都背着大包小包，或是怀中抱着一摞几乎高过他们半身的书。几乎没有人打伞，若不是伸出手接住了阵阵湿意，苏宸玖差点要以为外面仅仅是个阴天。
　　苏宸玖收回手，自觉无趣，正要转身离开时，余光中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

　　苏妄觉得，这个月绝对是他过去十八年以来最倒霉的一个月了。
　　先是他得了流感断断续续地发了一个周的烧，好不容易等彻底不复烧才终于得以返校，结果刚上了没两天又收到了学校停资的消息，又开始狼狈地收拾被放在学校里的乱七八糟的杂物，最后马不停蹄地坐着学校花最后的资金租的巴士来到了新的学校，结果在搬书的过程中，本来大好的晴天又忽然转阴，最后竟下起了小雨来。
　　一阵清风偷偷地袭击了一下苏妄，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使劲吸了吸鼻子，确保不会有鼻涕流出来毁坏他的形象。他本来就没彻底痊愈，这会儿又淋了点雨，吹了点风，还搬着一摞厚重的书，又觉得有些腿软了，大概是旧病复发的迹象。
　　他没什么力气，只得慢悠悠地走着，又比别人多淋了些雨。

　　在他又一次从巴士上搬下来一摞书的时候，他看见了不远处的苏宸玖。
　　她打着伞，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凝望着苏妄所在的方向。

　　直到发觉苏妄已经注意到了她，苏宸玖才撑着伞向苏妄走去。
　　宽大的伞沿将两个人都完完整整地包裹在其中。
　　苏宸玖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苏妄的眼睛。

　　“好久不见，前男友。”

　　·

　　周围的同学来来往往，不少人注意到了俩人的互动而驻足观赏。
　　年少时的关系网总是广泛且密切的。不出两节课的时间，大家讨论的话题已经从“八中倒闭”转换成了“高二年级的年级第一苏宸玖和那个八中的男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时苏宸玖说话的声音很小，周围的人基本都没有听见她的“亲切问候”。一时间校园里针对俩人关系的探讨出了好几个版本。当然，呼声最高的是觉得两人是恋爱关系。

　　不少和苏宸玖关系颇好的女生都围在苏宸玖的旁边，嘁嘁喳喳地询问着想要拿到第一手八卦资料。苏宸玖烦不胜烦，捂上耳朵拿起水杯就匆匆向教室外赶去。

　　苏宸玖没想到，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前男友在雨中搬书觉得心疼，下楼替他撑了会儿伞并且顺带着打了个招呼，就能被有心人注意到并且传播出去。她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高中生果真还是太闲了。
　　她按下了饮水机的停止键，无奈地揉了揉脸，想，反正大家现在也都是一时兴起，估计过两天就把这回事给忘干净了。

　　所以令苏宸玖没想到的是，两个月后，她竟然会被以“早恋违反校规”的名义被请到主任办公室喝茶。

　　“宸玖啊。”头秃了半边的教导主任张主任坐在办公桌旁，抿了口热腾腾的茶水，语重心长地开口，“现在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是最关键的时期，你怎么能谈恋爱呢？还是跟搬来没多久的隔壁学校的一个混小子？你一直是老师最看好的学生，怎么能在这时候犯浑，让老师对你失望呢？”
　　苏宸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说完，她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和苏妄频繁的接触，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没有任何说服力。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主任就从手机上调取了一段监控视频——是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林荫小道上的场景，这在老师的眼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恋爱迹象。
　　苏宸玖没话讲了，第一是她实在是没想到被奉为“恋爱圣地”的小树林里还藏着监控，第二是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她当时是在和前男友叙旧吧。

　　“不狡辩了吧，宸玖。”张主任看着苏宸玖一脸憋屈的表情，笑眯眯地收起了手机，“我们学校的校规已经里面已经明确写了，男女之间交往过密属于严重不良行为，严重者开除学籍，但是介于现在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你也是老师们最看重的孩子，在我和其他主任商量过后，决定给你记个小过，一年后消除，然后写个检讨，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苏宸玖问：“那他呢，也和我一样吗？”
　　张主任摇了摇头：“他犯了错当然是要按照他们学校的校规来处理，每个学校的规定应该都差不多，他肯定要比你严重很多的。”
　　苏宸玖沉默了一会儿，说：“别罚他了。”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我和他是初中同学，我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很喜欢他，是我死皮赖脸的一直在纠缠他，哪怕我们毕业后分开了这么久，再见面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缠了上去。他从来都没有答应过我的追求，只是为了我的脸面他一直没有当众拒绝我。我认为由我单方面造就的错误不应该由一个受害者来承担责任。错的是我，我接受一切形式的处罚。”
　　苏宸玖一口气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然后安静地看着瞪大了眼睛的张主任。
　　张主任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为什么有一天教了半辈子语文的他会觉得中文这样晦涩难懂。他搅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一时无言。

　　就在俩人保持沉默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苏宸玖下意识向门口望去，看见了气喘吁吁的苏妄。她心里一紧，在背后冲着苏妄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也不知道苏妄看没看见，他只是匆匆地别了一眼苏宸玖，就立刻收回了目光。他侧身关上门，恭恭敬敬地对着张主任鞠了一躬，叫了声老师好。
　　下一秒，他又开口：“我来这里，是为了承认我的错误的。”
　　办公桌旁的苏宸玖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妄走到办公桌旁，与苏宸玖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我和苏宸玖认识很久了，一开始就是我先喜欢的她，我先追的她，她也一直以学业为重为由拒绝了我很多次。两个月前与她再次相遇，我还是很喜欢她，还是想要和她在一起。是我一直在纠缠她，她这样一个好学生怎么可能跟我厮混。她刚刚如果跟您说了什么揽责的话您都不要相信，她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她很善良，她不想做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那种人。”

　　在苏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苏宸玖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开口打断他了，但苏妄仿佛心电感应一般恰好转头瞥了苏宸玖一眼，她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直到苏妄把话说完后，办公室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张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若有所思地开口：“要不然我先出去接个水，给你俩多点时间重新串个口供？”
　　苏宸玖现在是彻底放弃抵抗了，她面无表情地适时提醒：“主任，我上个月的统考全市第一。”
　　张主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

　　苏宸玖仗着这一年半来张主任对自己的过分偏袒和宠爱，冒险开口：“既然我谈恋爱一没影响自己的成绩，二没影响别的同学的学习，再说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彼此都很熟悉了，感情稳定，也不是两个人一时兴起，我认为您没必要阻止我们之间的正常交往。”
　　张主任挠了挠头：“可是这、这也不符合校规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苏宸玖发挥自己一百三十的语文水平，继续忽悠一个曾经的语文老师，“校规最初禁止学生早恋就是为了防止恋爱双方成绩下降、影响正常的学习和生活，既然我并没有因为谈恋爱而受到任何影响，那么我认为我并不在校规的管辖范围内。”
　　“甚至对于我来说，谈恋爱正是在劳逸结合。这段时间我的学习压力一直很大，如果他没有恰好在统考前夕来到我们学校，我很可能这次考试无法为学校取得这样值得骄傲的成绩。”

　　随着苏宸玖说的最后一个字落音，上课铃声也适时响起。苏宸玖灵机一动，趁着张主任还没从她刚刚的长篇大论中缓出来，继续说：“老师，正好现在已经上课了，我认为我们不能因为谈恋爱这种小事而耽误宝贵的学习时间。这样吧主任，您好好想一想我刚刚说的话，等你决定好了后续的处理办法再来联系我们，我们现在就先回教室上课了。”
　　苏宸玖拉过苏妄的衣袖，拽着他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苏妄就甩开了苏宸玖的手。
　　“你疯了吗？说那些话，不怕他一气之下把你开除啊！”

　　苏宸玖知道办公室的隔音有多好，所以她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不甘示弱地质问回去：“我还没问你呢，明明都知道在你来之前我跟他说了什么，还上赶着来揽责任，生怕他看不出来我们俩都在扯谎？”
　　主动出击反被倒打一耙，苏妄倏地没了声响。

　　俩人的这节课都是自习，苏宸玖也不催他，就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苏妄忽然开口，他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试图遮住自己泛红的耳尖，“你要考大学啊。”
　　苏宸玖怔住了。
　　“我的成绩这么差，本来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了，背个处分什么的也无所谓。”、
　　“但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耽误了自己的未来。”

　　苏宸玖放下了手，她沉默着走到苏妄的面前，心酸地摸了摸苏妄的脑袋。
　　“没关系，张主任会给我们一个让我们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的。”

　　·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每个人都心怀着一颗浮躁的心，在流程走到最后的时候甚为明显。
　　校园很小，八卦的传播速度却很快，在场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点苏宸玖的事情。
　　终于，在教师代表发言的环节结束后，他们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念检讨环节。

　　只见头发好像又白了几根的张主任拿着一张A4纸上了演讲台，后面跟着的是苏宸玖和苏妄。
　　“接下来，是上周的通报评批环节。”
　　“一中学生，苏宸玖，女，高二一班。八中学生，苏妄，男，高二二班。因为两人之间交往过密，属于严重不良行为，触犯了学校校规，学校决定给予两人通报批评。”
　　张主任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念了下去。
　　“但是，鉴于两人认错态度良好、苏宸玖同学成绩优异，双方恋爱后也没有产生不良影响，由校方讨论后决定，给予两人口头批评的处分，不记录档案。但是，下面的同学……”

　　“诶。”台上的苏宸玖借助张主任宽大的身躯的遮挡，轻轻拽了拽苏妄的衣袖，“虽然我是当事人，但是这剧情我听得感觉都要爽.死了。”
　　苏妄目不斜视：“你注意点，下面的人都看着呢。”
　　“怕什么。”苏宸玖听话地重新往台下望去，“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俩现在是恋爱关系了。”
　　“你说，我们现在都是全校公开的关系了，不坐实一下不太好吧。”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谈个恋爱呗，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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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脑子里灵感冒得有点嗨，学习学的脑子里知识输得也有点嗨，然后二者发生了化学反应，最后知识和灵感全都混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团浆糊。【耸肩】
你还真别说，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这种剧情，我怎么看都是一个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