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随笔》念衷

12、2024.01.27

　　苏宸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上一次遥遥的相望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没想到命运重新给予了她一次好好告别的机会。

　　这几日气温迅疾下降，很快就突破了零度大关，校园里的同学都套上了厚重的棉袄，看起来有些臃肿笨拙。
　　不过教学楼内是时刻开着暖气的，大家穿着单薄的校服也不觉得寒冷。

　　对于苏宸玖而言，那一天与寻常无异。
　　只是下午班主任的课被临时改成了自习，楼下也时不时有喧闹声从开着透风的窗户传进来。
　　靠窗的同学偶尔伸长脖子向外望去，也有几个离窗远的同学公然违背班规下位去看热闹，教室里时不时响起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声。
　　苏宸玖坐在教室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上，她正低头研究着手上的一道物理题，对周围的一切置若无闻。

　　苏宸玖第一次抬头，是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
　　领头的是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身后跟着几位她没见过的老师，再后面是几位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学生。
　　苏宸玖这这款样式的校服很熟悉——那是苏妄所在的学校。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了起来。
　　在一阵阵冲击耳膜的砰砰声中，站在讲台旁的教导主任开始了他的侃侃而谈。

　　苏宸玖望着教导主任的方向——她并没有在看他，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或者说是她在寻找着什么。
　　狭小的门口被几位“身材丰满”的老师遮挡得严严实实，偶尔从缝隙中得以看到几抹绿色的身影，又转瞬即逝，更别说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正脸。
　　苏宸玖叹了口气。

　　明明她早就知道结果，可偏偏不信邪想要去碰一碰壁。
　　最后换来的，只有一次更比一次失望的情绪。

　　讲台上的老师忽地没了声响，取而代之的是周围同学热烈的鼓掌声，苏宸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演讲已经结束了。
　　果不其然，西装革履的教导主任微笑着走下讲台与几位老师握了握手，做了个向外走的手势。

　　他们要走了吗？
　　苏宸玖想。
　　可是她还没有找到她所期盼的东西。

　　为首的老师们已经转过身，抬脚向教室外走去。
　　要偷偷跟上去看看吗？
　　苏宸玖在心里问自己。
　　可是如果我他不在该怎么办呢？
　　如果被发现了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呢？
　　如果看见了他应该说些什么呢，仅仅是一句“好久不见”吗？
　　还是应该解释一句“不好意思走错方向了”，然后匆匆离开呢？

　　教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谈笑声和脚步声都在渐渐远去。

　　苏宸玖依旧坐在位置上。
　　她左手托着腮，右手握着笔，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试卷，像是正在思考的模样。
　　或者说她此刻确实正在思考，只是思考的不再是那道超纲的物理题，而是她选择不同道路的后果。
　　苏宸玖一直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她从来不会不计后果地去做任何一件事情。
　　就像她当初毅然决然地选择主动疏远苏妄一样。

　　·

　　教室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这一次对方的动作很轻，并没有惊动沉思中的苏宸玖。班里的同学也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直到苏宸玖的视野里出现一抹绿色的衣角。
　　“苏宸玖。”苏宸玖被忽如其来的声响唤醒，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然后看到了苏妄的脸。
　　下一瞬，时间好似静止了般，苏宸玖瞪大了眼，保持着抬头的动作一动不动。
　　教室角落里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怎么，见到我这么惊讶？”苏妄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苏宸玖也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出来，对着苏妄眨了眨眼睛。

　　两年。
　　772天。

　　苏宸玖觉得面前这张脸变得有些陌生了。
　　但仔细看，眉眼中还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他长高了些，瘦了些，也比之前更帅了些。
　　只凭一眼，苏宸玖就读懂了恍若隔世的意思。

　　她看着他的眼睛，问：“怎么了嘛？”
　　苏妄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般，苏宸玖话音刚落，他就从身后拎出一个紫色的纸袋——那是苏宸玖最喜欢的颜色。
　　“想起来你在这里上学，就给你准备了点礼物，顺便说一句——好久不见。”

　　苏宸玖好像听到了自己如擂的心跳声。
　　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苏宸玖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也肯定红透了，她抿了下唇，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憋出了一句小声的“谢谢。”

　　“还有，我想和你说的是——”苏妄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后脑勺，“今晚回去，我就要删掉你的联系方式了。”
　　苏宸玖准备去拿礼袋的手猛地顿住了，喧闹的教室也瞬间噤若寒蝉。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苏妄脸上的纠结与挣扎撞入了她的眼中。

　　“因为，我的女朋友不让我留着她不认识的女生的联系方式。”
　　苏宸玖看着他的眼角。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
　　就好像是自己亲手精心照料的宝贝，在它生长成最完美的模样时候，她却不得不将它拱手让人。自己最终什么都得不到，还徒增一身劳累。
　　太不公平了。
　　明明曾彼此相互熟悉，可再相见时却已经形同陌路。

　　半晌，苏宸玖打破了沉寂：“那你这样说的话，你这礼物我也不该收啊。”
　　“不用，这个礼物我本来就应该给你的。”苏妄忽然着急了起来，“你可以当作是迟到两年的毕业礼物，也可以是……”
　　告别礼吗？
　　苏宸玖把苏妄后半句没能说出口的话在心中替他补全了。

　　她不知道此刻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苏妄，干脆转过头，望着窗外阴沉的天。
　　会下雨吗今天？她想。

　　“所以你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和我告个别？”苏宸玖蓦地笑了出来，她回过头，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苏妄。
　　那还不如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删了我来的痛快。
　　苏妄没出声，或许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眼见着气氛正在往诡异的方向蔓延，苏宸玖赶紧开口打断：“好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的心意我就先收下了。你赶紧回去吧，掉队这么长时间不怕被老师发现吗？”

　　苏宸玖毫不掩饰地盯着苏妄的脸，炽热的目光仿佛想将对方的脸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苏妄局促地应了声；“那我就先走了。”
　　“苏妄。”在苏妄转身的时候，苏宸玖开口叫住了他。
　　“祝你……”苏宸玖停顿了一下，“祝你幸运地躲过老师的法眼。”
　　苏妄没有转身，苏宸玖听到他轻轻的笑声：“好。”

　　教室门第二次在苏宸玖的注视中被关上了。
　　教室里依旧是安静的，苏宸玖甚至可以通过脚步声判断出苏妄此刻的方位。

　　苏宸玖的目光落在了她面前的礼袋上。
　　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她说谎了。
　　她舍不得。
　　她不想让他走。

　　苏宸玖攥紧了藏在衣袖里的拳头。
　　几秒种后，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地起身，三两步走到门口，拉开了教室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
　　苏宸玖在原地静了一会儿，随即小跑着来到了拐角处。

　　终于。
　　她看见他了。

　　仿佛跨越了漫漫两年的时间轴，此时此刻渐渐与苏宸玖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是苏妄渐渐远去的背影。
　　是她鼓起勇气却依旧不敢上前的内心。

　　只是这一次。
　　苏妄仿佛有所感应般——他回头了。
　　他们站在两端，隔着长长的走廊互相望着彼此。

　　苏宸玖的余光瞥见——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茫茫大雪。
　　她想，这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他们置身室内，再也落不得满头苍白。

　　良久，苏宸玖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祝你幸福，苏妄。”
　　祝你未来的每一个瞬间，都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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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句诗，便用上了：“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