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爆炸里》芐五

7、从来没有谁胜谁负

　　高培洗完出来的时候在房间找了一圈才发现柯兰生还在书房，他靠在门框看正在认真阅读资料的柯兰生，上手写写画画，不时抬眼去看电脑。他看了一会儿，抬脚往里走，发现柯兰生正在查阅关于热带流行病学的资料。
　　“流行病学？”高培皱眉的问。
　　柯兰生停下正在写字的笔，将笔放到一边把资料盖起来站起身，看着高培说：“洗完了？”
　　高培点头。
　　“走吧。”柯兰生说。
　　高培伸手撑着桌面将柯兰生圈在怀里，垂着眼看他：“急什么？”
　　柯兰生看着高培说：“速战速决。”
　　“你这样很扫兴，”高培皱着眉，表现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我起不来。”
　　柯兰生看了一眼高培的下身，又抬眼与他对视：“那你想怎样？”
　　“主动一点吧，”高培把头埋进柯兰生的肩颈里，“主动一点，想想那晚，我希望你能比那天再积极一点。”
　　柯兰生看着半开的窗帘，窗外只能看见一簇茂盛的绿叶，他记得刚住进来的时候这棵树的才刚长到二楼的位置，现在已经完全挡去了这扇窗户的景色。
　　他偏过头，带着笑，轻声说：“好。”
　　高培伸手将柯兰生捞起来，直接打横抱在怀里。突如其来的失重迫使柯兰生去抓高培的肩膀，他有些受惊的样子去看高培，猜到他的用意也缓下身体，由着高培将他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在此期间，柯兰生突然萌生出一种幻觉，想着，也许他与他一样，享受着当下，好似中间的十二年都只是泡影，只要现在依旧是他们，那么过往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又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放下。
　　那便试图放下吧，至少在此刻感受美好，至少当下他们完全的属于对方。

　　高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被属名为“已归”的加密文件夹，又点进一个专门放置着录音音频的文件夹里，点开第一段音频，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点播放键。现在的环境实在不是个听音频的好时候，这片地方多少带着点神圣感，高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就近找个地方自我解决，他残存的理性告诉他不可以。
　　不过也多亏了那晚突然的灵机一动，然后根本不可能跟柯兰生发展成炮友的关系。

　　第二天两人同样面对着面坐在餐桌上吃早饭，高培悠然地数落着柯兰生昨晚的恶劣行为。
　　“你到底想说什么？”柯兰生放下手里的筷子问他。
　　“不算数，昨晚的一切都不算数。”高培理直气壮的说。
　　“凭什么？”柯兰生自然不同意，他已经做好从今以后斩断跟高培联系的决心了。
　　“你说呢？自私鬼。”高培反问。
　　柯兰生语塞，他当然清楚的记得自己睡过去之前的不负责行为，但至少高培也是借着自己最后释放出来了，他不觉得能算不作数。
　　“你最后没出来吗？”柯兰生问他。
　　“出来了。”高培点着头说。
　　“那就算数。”柯兰生说。
　　“怎么算数？你记得多少？我出来了多少？怎么出来的？在内在外？”高培一连串的问题把柯兰生问懵了，闭着嘴不回答他。
　　“所以呀，”高培喝光杯里的牛奶，将柯兰生吃光的餐具拿过跟着自己的一起走向厨房，进厨房之前特意停下来回头说：“不作数。”
　　柯兰生还是不认同，抽过两张纸擦干净桌子：“你别耍无赖，说了还一次就是一次。”
　　高培停下洗碗的动作，扭头去看柯兰生：“你说话算数吗？”
　　柯兰生看他一眼，明显觉得他在说废话。
　　“你说话是说到做到吗？”高培无视他的眼神继续问。
　　“不然呢？我不是做到了吗。”柯兰生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好，”高培甩了甩手上的水，半举着双手走到柯兰生身旁，“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帮我拿出来。”
　　柯兰生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拿，刚拿出来高培又说话了：“密码是535267，打开。”
　　他跟着高配的话照做，然后抬头去看他。
　　“点开你大拇指下面的那个app，点进去。”高培说。
　　柯兰生点进去之后才发现是录音软件。
　　“就第一段音频，点开吧，听听看。”高培说。
　　柯兰生皱眉，他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照做了。

　　“兰生，这次不算数，你依旧欠我一次。”
　　高培的声音从手机里面穿出来，紧接着几秒之后，又传来了柯兰生的声音。
　　“知道了，欠着呢，你先自己解决好不好，我借给你用一次，自己搞出来好不好？”

　　柯兰生太阳穴一跳，瞪着眼去看高培，此刻他正背对着他洗碗，一副完全无视的样子。
　　“高培！”柯兰生喊他。
　　“哎，怎么了？说话算数的。”高培笑着回他。
　　柯兰生一堆骂人的话被“说话算数”这四个字堵在嗓子眼，气得他脑子转了好几个弯都没转明白。
　　“这个也不算数。”柯兰生说着就打算删掉，手机快一步被高培抢走。
　　“你干嘛？毁灭证据吗？”高培手上都还沾着泡沫，正往下滑。
　　柯兰生将挂在墙上的擦手巾递给他：“那是我无意识说的话，不能算数。”
　　高培没有接过擦手巾，反而举起来示意柯兰生帮他擦，虽然被嫌弃的看了一眼，但还是拿着擦手巾用力往他手臂上一抹，再把擦手巾挂了回去。
　　“那是不是你说的？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是说自己说到做到的啊。”原来打从最开始高培就在给他下套。
　　“你是不是最近闲的没客人呀？总揪着我干嘛？”柯兰生双手交叉的放在胸前。
　　高培将洗干净的餐具擦干水放好之后转过身，学着柯兰生的姿势与他面对面。
　　“你管我。”他挑着眉看柯兰生。
　　一句“神经病”卡在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身为医生的他对着一个普通人说这样的话，总有一种下定论的意味。
　　柯兰生并不打算与他斡旋，反正怎么都斗不过，干脆直接无视就好了。
　　“柯兰生。”高培喊他。
　　一只脚已经出了厨房，刚抬起的后脚跟又不着痕迹的放了回去。
　　“你昨天去酒吧那边干什么？”高培问。
　　柯兰生收回前脚，但没转身也没回话。
　　“去找人吗？找那天那个男人？”高培继续问。
　　柯兰生依旧不回话。
　　高培等着，盘在手肘的手指不自觉地点动起来，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皮肤，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对方回话，但他依旧站在那里不动。晃动的手指扣进皮肤里，有些狠的收紧到指尖发白。
　　“你说对了，最近没什么客人，不然你来？”高培说完，抿紧双唇，盯着眼前的背影。
　　柯兰生终于转过身，眼睛却只敢看着地面眉头微蹙：“如果你只是想……”
　　“如果你真的是想找人偶尔玩玩，”高培直接打断他，“不如来找我，毕竟我们俩还挺合拍的，不是吗？”
　　柯兰生疑惑的抬眼去看高培，依旧是那副面庞，不同往日的是，没了经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没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没了看向他总带着戏谑的眼神；现在的高培面部肌肉收紧，眼神坚定又犹豫，柯兰生好似能感觉到他现在连呼吸都很小心，以及那双紧紧陷进手臂肌肉的十指。
　　这些表现，被柯兰生尽收眼底，然后漠然的挪开视线。
　　谁说他们长大了，不过是顶着时光无识前行，一起停在了十八岁那年，空白十二载，然后再被逼着牵手向前。
　　会牵手吗？是向前吗？谁也没有答案，如果老天又将对方送回身边，哪怕只有一瞬，是不是也该抓紧，多一瞬就能多推进那停滞的十二年里的一瞬。
　　柯兰生轻轻叹出一口气，发觉自己依旧拿他没有办法，可又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如果注定要沉沦，那么至少让他依稀保留着一点理智，总不至于临了最后又伤到难以自愈。
　　在柯兰生无回应转身的瞬间，高培鼻尖一酸心脏快速往下沉，他知道如果柯兰生下决心不再与他联系的话，那他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高培看着柯兰生走出厨房的脚，每一个远离他的步伐都预兆着死刑的来临，定局已成，败者退场。
　　他垂下脑袋，想给出一个体面的离开笑容，却怎么也扯不动嘴角，放弃了强撑。高培转过身打开水龙头，他不想在这最后一面里还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殊不知柯兰生竟在两步之后停下，轻轻开口：“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