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爆炸里》芐五

6、要陪的赔给陪客的

　　第二天高培醒来的时候，伸手往旁边一摸，是空的，他立马惊醒坐起身，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往外冲，对上正在倒牛奶的柯兰生。
　　他看他一眼，然后平淡的收回视线，继续倒牛奶。
　　高培看着眼前如此平静的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根本无法讲现在的柯兰生跟昨晚的重叠，然后划分为同一个人。
　　“喝牛奶吗？”柯兰生看着还呆站在原地的高培举着手机的牛奶问他。
　　高培抓了把寸发虚空的往后梳，边往卧室方向走边说：“倒一杯吧。”
　　柯兰生看着高培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进牛奶。
　　“卫生间水池下的橱柜有一次性洗漱用品。”柯兰生提醒着高培。
　　穿好拖鞋的高培走出来，嗯了一声，走进卫生间。
　　洗漱完的高培重新走回客厅，看见正坐在餐桌上边看报告边吃早饭的柯兰生，在他的对面摆放着另外一份早餐，除了牛奶是一样的，其他的种类都跟柯兰生那份的不同。
　　他坐到柯兰生对面，拿起一块去了边的吐司吃着，直直的盯着柯兰生。
　　柯兰生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始终扫视着手里的报告。
　　“柯兰生。”高培咽下嘴里的食物喊他。
　　柯兰生依旧不看他，但嘴上应了一声：“嗯。”
　　高培眉毛一挑，缓缓地说：“好久不见。”
　　柯兰生的眼珠停下了，放下手里的报告去看他，点点头：“好久不见。”
　　高培扯嘴一笑，撑着脑袋吃下最后一口吐司：“这十二年，过得怎么样？”
　　“如你所见，”柯兰生合上报告推到一旁，“还不赖。”
　　高培点点头：“是挺不赖的，还学会了买醉。”
　　柯兰生那起鸡蛋轻轻磕了一下桌面，不缓不慢的开始剥：“偶尔一次，不为过吧。”
　　“当然，”高培耸耸肩，拿过一旁的筷子夹起碗里的荷包蛋咬了一口，“成年人嘛，哪有一直顺风顺水的。”
　　柯兰生没回话，喝了一口牛奶。

　　“你记性好吗？”高培问他。
　　柯兰生略微皱眉，抬眼去看他。
　　“喝醉了之后的事，能记住多少？”高培又问，看着刚刚咬破往外流黄的半熟鸡蛋，一口将蛋黄整个咬进嘴里。
　　“都记得，酒后乱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柯兰生说。
　　高培讪笑一下，将剩下的鸡蛋塞进嘴里，喝了口牛奶，又问了一遍：“记得多少？”
　　“从酒吧，到回家，”柯兰生停顿了一下，“再到后来，都记得。”
　　高培皱眉，意味深长的看了柯兰生一眼，没有打算继续挑战他的记忆力，反而认同的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工作的？”
　　“好几年了，你呢？”柯兰生问。
　　“也好几年了，”高培撑着脑袋，一下一下抿着牛奶，“在哪里工作？”
　　“市医院。”柯兰生回答。
　　“白衣天使呀。”高培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你呢？”柯兰生问。
　　“消防队，黑衣魔鬼。”高培回答。
　　柯兰生皱眉，不是很赞同他的说法，但也没反驳，很直接的下了逐客令：“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尝到甜头就要赶人走？你跟那些个提裤子走人的负心汉有什么区别？”高培耍赖，靠在椅背上晃着牛奶杯。
　　“区别就是，我不算提裤子走人的那一类。”柯兰生说。
　　高培将视线从牛奶杯上转到他的脸上，心里感叹十二年不见，嘴巴功力见长。
　　“确实，昨晚的事你都记得啊。”高培笑着说。
　　虽然柯兰生功力见长，但怎么也比不过高培的天赋异禀。
　　柯兰生语塞，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吃完了吗？”
　　高培点点头，只见柯兰生伸手将他的盘子和自己的盘子收走，走进厨房。高培跟在他的身后，靠着冰箱看他洗。

　　“你昨天为什么去那个酒吧？”高培问他。
　　“没为什么。”柯兰生说着，拿过一旁的洗碗巾开始搓洗。
　　“你知道那是个什么酒吧吗？”高培又问他。
　　柯兰生点头，他自然知道，那个清吧环境还行人又少，几次下班想随便逛逛增加运动量都会路过那边，装修也挺符合他的审美的。
　　“这么饥渴？”高培的语气明显转换了，一如从前的戏谑，只不过这次参杂了点怒意。
　　“什么？”柯兰生没听懂。
　　“柯医生这么饥渴，还需要跑到那种酒吧去买醉，散发魅力。”后面四个字，高培是一字一顿地说完。
　　柯兰生感觉自己和他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直接放弃理会。将手里清洗干净的盘子拿了个干抹布擦拭两下，装进橱柜里，转身要出去被高培拦住。
　　“让一下。”柯兰生说。
　　“我站这又不碍着你。”高培挑着眉说。
　　柯兰生看向只剩半个他大小的空隙，转身朝高培逼近，使得高培后背紧贴着冰箱，然后看着即将碰到鼻尖的柯兰生往外一闪，留了句“谢谢”，走开了。
　　高培自嘲一笑，一饮而尽手里的牛奶，冲洗一下学着柯兰生的动作擦干净杯子的水，再把它放回橱柜里，跟着来到客厅。

　　“那是一个同□□。”高培坐到柯兰生身旁说。
　　柯兰生皱眉，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
　　“你当我骗你呀？”高培说。
　　柯兰生摇摇头，两人半天没说话，柯兰生主动打破僵局：“我不知道那是同□□，只是过去喝点酒，你知道那是同□□，你去干嘛？”
　　高培靠着沙发，一脸玩世不恭的说：“陪客。”
　　果然，柯兰生立马皱起眉头，好半天没说话。
　　“所以，你得付钱。”高培接着说。
　　“陪客还会不懂那些事？”柯兰生回怼。
　　“我说不会，你真的就相信了？”高培说。
　　柯兰生又不说话了，是的，他相信了，他总是很容易就相信高培说的话。
　　“不付钱也行，”高培伸手搭在柯兰生的肩膀上，把玩着他的发尾，“你吃了我一次，那就还给我一次。”
　　柯兰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好几种，才慢慢问出口：“你也能当下面的？”

　　高培噗呲一下笑出声，他到现在都搞不懂那个时候柯兰生的脑回路为什么能拐到那里去。
　　“班长，还没走呀？难得哦。”有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跟他说话。
　　高培笑笑：“今天多留一会儿。”
　　现在柯兰生应该已经睡着了，他最近的睡眠质量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怎么都叫不醒，不好的时候半夜翻个身他都能醒并且一直睁眼到天亮，所以高培把不准，怕如果现在回去撞到他睡眠质量不好的时候。
　　“进来一起玩呗。”那人提议。
　　高培摇头拒绝，他不想进去混战，被抹得一身奶油很难受。
　　那人也没强求，笑着又把头缩了回去。
　　高培转回头，依旧看着那栋公寓。

　　柯兰生答应了还给他一次，这是让高培没想到的，但他面上没露破绽，只是说等他下一次来找他。

　　这句话柯兰生放到了心上，但高培没跟他约时间，只是跟他要了排班表，等到排班表都换了几轮，高培还没出现。他开始讨厌这种等待的滋味。
　　时间一久，柯兰生都以为高培根本没把这件事当真，只能强制让自己忘掉，可又做不到，反而每天更加的心不在焉。于是某天下班的时间点，他带着口罩故意绕到那条酒吧街，试试看能不能凭运气碰到高培。
　　如果真如他所说的，是“陪客”，那么碰到的机率非常大，可是向来满嘴跑火车的高培说出口的话可信度又有多少呢。虽然在年少时也并不是每次都能猜对高培话里的真假意，但至少他能猜得七八，可如今，毕竟分开了十二年。十二年的时间太长了，能改变的也很多，他已经完全无法辨析高培说的每一句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柯兰生想着，人已经走到店门口了，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柯兰生立马退开侧着脸看向别处。
　　“哎，是你，”那人对柯兰生说，“怎么？那天晚上不舒服吗？”
　　柯兰生皱眉看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认识他，并不搭理他的话。
　　“小白兔，不记得我了？那天晚上你找人，差点就落我这儿了，怎么？开了荤就想得慌？”这个人是那天晚上要带柯兰生走的那个男人。
　　柯兰生随便朝店里撇了一眼，好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抬脚正准备走，被那个男人拉住：“别走呀，这么晚了，不然我送你回去？”
　　柯兰生挣开他的手，提了提卡在鼻梁上的口罩，没说话往外走。
　　“跟哥哥说实话，那人技术怎么样？”男人依旧不死心的跟在他的身后，却也没再去拽他，但嘴上的话露骨的厉害。
　　“是不是有点吃不消？我看他还挺壮实的，是不是后面还涂药了？”男人继续说着，“不过嘛，他那样的丢到一堆老手里面，那可是很受欢迎的，估计连续性挺长，能升天……”
　　柯兰生停下脚步，男人的话音也跟着停下了。
　　“怎么？想跟我走了？”男人笑着调戏他。
　　柯兰生回头，展开眉心，眼神却很犀利：“升了天的，他确实也很壮实，技术一流，动作还温柔，没涂药，受不受欢迎不知道，但挺受我欢迎的。”
　　男人最开始有些被他吓到，听完他的话一笑，摆着手说：“你别误会啊，我可没那个兴趣，至少现在我不想做下面那个，放心，不跟你抢。”
　　柯兰生假意的弯了弯眼角冲他说：“好的，谢谢。”

　　两人对视几秒，柯兰生发现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开口：“不是不抢吗？你等谁呢？”
　　“等你呀。”男人说。
　　“不好意思，我等他。”柯兰生说。
　　男人耸耸肩，有些丧气的撇嘴：“行吧，不过别逮着一个使劲啃，尝点别的换换口味嘛，人生不就是多尝试？”
　　柯兰生乖巧点头，说：“意见可以提，听不听就是我的事，主要也不是我不换口味，实在太美味了，直接吃死我。”
　　男人还想说些什么，柯兰生直接看向马路对面的红绿灯：“绿灯了，你不走吗？”
　　男人一笑，刚准备说话，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他转头看去，又识趣的点点头，冲着柯兰生摆手再见：“走，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希望到时候能不要像今天这样让我失望。”
　　柯兰生无视他，直直的盯着对面的红绿灯。

　　直到那人走到马路的中间，柯兰生才悄悄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带着口罩，他打死也说不出这些话。
　　他侧头去看斜前方那家酒吧，门口空无一人，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拿出手机打开又关闭，扣着有些泛黄的塑料手机壳发呆。
　　柯兰生看着绿灯变红，又将手机放回口袋，继续盯着酒吧门口。绿灯又亮起，他还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身后又传来一声咳嗽，他以为是自己挡路了，往旁边挪了一小点，直到绿灯又变红灯也没见人走过去。柯兰生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回头往后看，撞进了一双正盯着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的看他。
　　“柯医生，好巧。”高培说。
　　柯兰生皱眉，有一种被抓包现场的感觉，他突然起了逃跑的念头但很快被压回去，现在逃走的话那不坐实了他做贼心虚吗，而且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好巧。”柯兰生顿了一下，闭上唇，面对高培说出的“柯医生”的称呼，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出相对应的回应。
　　“等我？”高培问他。
　　柯兰生偷偷攥紧口袋的手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无二：“瞎说的，下班回家路过。”
　　越解释越容易让人感觉他在撒谎。
　　“刚好，我也正准备去找你要债。”高培说着，伸手环过他的肩膀搭在他的肩上。
　　柯兰生将他的手拨开抬脚往前走：“那走吧，速战速决。”
　　“柯医生真是急性子，”高培又把刚迈出去半步的柯兰生拽回来，“灯还没变绿呢，今天你我都休息，急什么？”然后紧凑他的耳边，“一个晚上，漫漫长夜呢。”
　　柯兰生抬手按紧了鼻梁上用于固定口罩的金属丝，等到灯变绿才侧了点头对高培说：“欠一还一，两清就算完。”
　　两人一同往回走，毫无交流，等到小区门口高培让柯兰生等他一会儿，他要去超市买点东西，柯兰生拦下他：“我买好了，走吧。”
　　高培皱眉，没几秒才反应过来：“我想买点菜，你那里有？”
　　柯兰生看他一眼，有些为难的咳了一声说：“你饿了？点外卖吧。”
　　“不饿，但是办完事肯定会饿，外卖不健康，还是自己做的好吃。”高培说。
　　柯兰生瞥了他一眼，明显在嫌弃高培话多，但也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他去买。没一会儿高培就出来了，柯兰生抬脚要走又被他拦下：“你准备的东西齐全吗？”
　　“你是指？”柯兰生故意装傻。
　　“套，还是说不带？”高培问。
　　柯兰生自己就是医生，自然知道不带的话有什么影响，但嘴上却说：“爱带不带。”
　　高培眉毛一挑：“我一陪客的，你不怕我有病？”
　　之前柯兰生对高培是个“陪客”的身份还有质疑，但今天他又在那里碰到了他，不相信都有点难。
　　“那你去买吧。”柯兰生说。
　　高培眼底一沉，他属实没想到柯兰生居然没准备安全套，这明晃晃的暗示让他不自觉地润了润口腔。
　　“走吧，我没病。”说完环过他的肩膀搂到怀里往前走。

　　到家的两人并不像上一回那么干柴烈火，而是先将买的菜放好，然后客气一番，最后决定由柯兰生先去洗澡。
　　他洗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等在外面的高培并没有觉得时间漫长，反而很有兴致的这里逛逛那里瞧瞧。柯兰生的东西不多，衣柜里挂着几件，连一半的空间都没用到，旁边的一纵抽屉就用了两个，款式也都大相径庭，真是无趣至极。东西最多的就是书房，刚开门进去吓了高培一跳，桌子上杂乱无章的散落着各种资料和文件夹，电脑的主机还在嗡嗡作响，地上铺满了各种纸壳箱，全都放置着一堆或高或低的书籍纸张，立着的三个书柜也全都塞满了，分类的错综复杂，或者说压根没有分类可言。
　　这日子过的，还真挺不赖的。
　　敲门声响起，把高培的视线拉回。
　　“你去洗吧。”柯兰生站在离他一步的距离，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堪的表情。
　　“这就是你的书房？”高培往里指了指问。
　　“你洗不洗？”柯兰生避开问题反问。
　　“不洗能直接搞吗？我记得你是有洁癖的吧。”高培说。
　　“不洗就下次。”柯兰生说完转身要走，被高培拽住，用力一拉抱到怀里。
　　“这个沐浴露别换了吧，一直用着，挺好闻的。”高培吸了一口柯兰生身上的味道，压着声说。
　　“你洗不洗？”柯兰生又问。
　　高培放开他，笑着走向浴室：“洗，等我，我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