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一起来跳舞》陶里

4、赤为

　　暮夜天发梢还在滴水。

　　千音若：“哥，太美了，你刚看见他洗澡了吗？”

　　千音尘：“别传了，快想想怎么说吧！”

　　千音若：“你别说，我来！”

　　孟媪笑容娇媚，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只将那支惟魂拢在身后，又整了整发髻。

　　暮夜天面白唇艳，似个无常。

　　千音若堆上笑脸：“两位好啊！我们是天族的，上仙，姓千！”

　　孟媪亦笑：“两位千……上仙，少见，此处幽冥界，尊驾们来此何干哪？”

　　千音尘：“打扰，我们……”

　　千音若：“我们打扰了，想来洗个澡！”

　　扑——腾！杜天镜从屋子爬起来，又被绊倒在房前。

　　千音尘传音：“你在说什么？什么洗澡？”

　　千音若也传：“你别管！照我说的，咱们刚偷看过人家，这时候说来道谢的不是很奇怪吗，不被人家当跟踪狂了！”

　　千音尘看看孟媪和暮夜天，孟媪神色自若，不像恼了的样子，不过这里是忘川地界，不打招呼冒昧闯入已是不妥，更何况还被对方发现偷看，暮夜天一直冷冷的，不用说也知道戒备的很，只要一句话不对冲突即起，鬼界与天族向无交情，暮夜天虽是仙门却带着几分邪气，不清楚是敌是友，谁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眼下情势尴尬，不如听小妹怎么说，由她胡搅蛮缠，或可化解误会。

　　孟媪看了眼地上的杜天镜，倒不意外，咯咯笑起来：“哦……上仙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来这里洗澡——不怕把魂洗丢了吗？”

　　千音尘忍不住向暮夜天望去，

　　暮夜天发黑如漆唇红似血，一双眼睛半睁半垂看向指尖，眉梢还笼着一层雾气，看起来不是丢魂倒像是个勾魂的，

　　暮夜天似有察觉，忽然抬眼瞥来，千音尘感觉又被强光射了一下，没来由呼吸一滞。

　　暮夜天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们了。

　　千音若这才施了个礼：“孟媪有礼，我们刚才在海上除妖，和一个大怪兽打了半天，弄得一身臭哄哄的，左近只知这里有汤水，只好打扰。”

　　孟媪上上下下打量她，笑得更加妩媚，“我这里呀……是有汤水，可你既知我姓名，应也知这汤水不是随便给人用的，还是你仙家尊贵，太不把我们幽都当一回事了。”虽是笑着，语气却不友善，话中已隐隐透出敌意，

　　千音若上前两步站在暮夜天身边，又拱了个手：“孟媪别客气，我们可不就是一回事，我们同这位仙友是一道，刚才一起打的妖怪，一起臭的，左右都是仙友，众仙平等，也不算好冒昧了！”

　　孟媪看暮夜天：“是吗——”

　　暮夜天面无表情。

　　千音若又传音：“哥他好酷的吔——！迷死人了！”

　　千音尘：“咳！咳！你……丢死人了……”

　　暮夜天没动，杜天镜窜了出来：“是！是这么回事！为打那个妖怪师弟差点没命！”这可是天族人自已说的，这回有了地方说道，小师弟可算没白卖命，还不赶紧认下了。

　　“这样啊……”孟媪又瞟向千音尘，沉吟：“据我所知，方壶山就有上好的仙泉，上仙们为何放着自家仙泉不洗，来我这幽冥借水？”

　　千音尘学暮夜天，面无表情。

　　方壶山是大壑仙山之一，归天族管着，就在外面海上，近在咫尺，这……确实是个问题。

　　千音若面不改色：“可说不是！一起斩的妖卖的命，自然要一起洗洗，我们特地来请小仙友同去仙山上休沐的，谁知转头不见他先进了这里，我们快慢赶来，倒底还是迟了一步，路上又赶出一身臭汗，实在耐不得了，都是热水，哪里洗也是一样，是伐啦孟媪？若是嫌费，改天我担些热水来还你可好？再加若干上好仙草泡汤！”

　　孟媪：“噗嗤！泡汤倒不必了，我这里汤水与你们仙草味性不同，若不嫌腌臜，便请！”

　　千音若：“多谢！”忍不住便眉眼乱飞，洋洋得意传音：“怎样？”

　　千音尘：“编的真好……”

　　孟媪挥挥手，被撞破的门户已复元如初，屋里鬼影幢幢，似在收拾搬运着什么，少倾水响，孟媪将手一让：“请吧！”

　　千音若扭捏起来：“你们……干嘛？”

　　孟媪：“等你啊？哦——”搭上千音若肩头，媚眼如丝：“可是要找人陪浴哇？”

　　“不！不！不！不！”千音若连连后退，像见了鬼：“我是说，我是个女的！”

　　除了杜天镜瞪大了眼，其他人都不见意外，千音若被杜天镜上下打量的恼了，狠狠瞪了回去，杜天镜吓的一缩。

　　孟媪娇笑：“是啊，所以可要陪浴啊，我……他……鬼……你选！”

　　“不！不！不！不！独浴即可，独浴！”

　　“请！”

　　“可我——”千音若犹豫：“需要个看门的！”

　　“哈哈哈哈！”孟媪花枝乱颤：“在场的都是，请吧！”

　　千音尘非常别扭，说是看门，那三个人自顾在一旁说话，没人理他，千音若这丫头真心心大，说洗就洗，在屋里弄得哗哗水响，不一会儿还哼起了歌，千音尘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又不好离屋子太近，好歹男女有别，里面洗澡的动静听起来实在尴尬，歌唱的能招鬼。

　　又不能避的太远，院子里就那么大，略挪动两步就挨近那边，涉嫌偷听，头往哪边转也不合适，只能看天，啊不，看雾。

　　那边几个人说话却不避他，尤其是杜天镜，可能刚才休息的不错，精神好，嗓门也大。

　　“师傅呢？”

　　“回山去了。”

　　“回山去了？那我呢？”

　　“师傅叫我们一起守在大壑，做个伴。”

　　“太好了！”杜天镜差点高兴跳起，醒觉反应不对，马上又憋出一副苦脸：“师傅他老人家真是——，一会儿一个主意！”

　　“师傅说，你若是不愿，醒来后可以去追他。”

　　“啊？啊！”杜天镜傻了两秒：“我……没说不愿，这里就你一个人，我还是留下吧，有什么事也好回去报个信儿。”

　　孟媪：“你师傅留你在这儿可不是跑腿报信的，大壑妖怪多着呢，斩了一个后面还有更历害的，叫你留下是保护师弟。”

　　杜天镜：“啊？还有妖怪？更……更……更厉害的？”

　　孟媪：“怎么？害怕？可以回去啊？”

　　杜天镜：“不，不，不，不怕！”

　　孟媪：“你是结巴？”

　　杜天镜：”不，不，不，不结……巴！”

　　暮夜天道：“师兄别担心，妖怪不一定来，再说这里人多。”

　　杜天镜低了头，被孟媪瞪一眼，腰也弯了，心中不免惭愧，他是胆小，但保护师弟义不容辞，说什么也要上的，只是自知天资太差，各大仙派都不收不要的愚钝之辈，跟着师傅修炼多年也不见多少进益，连入门晚的师弟都比不上，纵是有心也是无力，刚才孟媪那一眼，明摆是看个废物罢了。

　　还是给师弟跑腿打杂吧，好歹比没人陪着强。

　　他讪讪的去收拾东西，一手碰上那个墨绢包袱，孟媪急喝：“别动！”

　　“啊！”

　　喝音未落杜天镜已一蹦老高，差点上了房，孟媪摇头无奈：“这副胆子，真是给留了个好帮手。”

　　杜天镜不敢靠近孟媪，拉着暮夜天哆嗦：“师，师，师，师弟，那里面有东西！活的！”

　　暮夜天伸手去拿，杜天镜忽然想起自己职责，挺身拦住：“你别动，我来！”

　　孟媪看了眼他抖成一片的衣摆，似笑非笑啧了一声：“不，夜天来，别怕，解开一点点就好，还不能见光……”

　　千音尘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

　　箭包里钻出一条小蛇，只露个头，蛇身黑里透赤，蜿蜒昂扬非常神气，孟媪点头示意，暮夜天伸出手指在蛇首轻轻一抚，小蛇吐出金黄色的舌信，温顺低头，顺着他手指整个钻出，乖乖缠在墨绢上。

　　“成了！”孟媪高兴低呼。

　　“这什么呀？什么虫？”见小蛇可爱，杜天镜也忍不住伸手去摸，被孟媪一掌打落：“别碰！有毒！”

　　“毒？”杜天镜吓得一哆嗦，千音尘也是心中一凛。

　　“它没毒，是守毒的灵物。”孟媪小心收起绢包，耐心向他们解释：“原本是守那怪物元神的，被夜天斩了妖兽，箭上沾了毒血，便化为灵蛇附生在惟魂上了，此物能御火，避水，护守神识，是个护身的灵物，现在它已顺伏，是你的了，夜天，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的……”暮夜天怔怔看那小蛇，眸光轻闪：“叫赤为吧……”

　　“刺猬？”杜天镜想摸又不敢：“没刺儿啊？不过真好玩儿……”

　　孟媪有意无意向这边瞥了一眼：“说真的，这灵物虽是来自妖兽，却是由我这里蕴化出来，回头外面这个族那个族的说起缘故，指邪道孽的，拿来历为难你，就叫他来找我孟媪，忘川之界虽地幽人少，也绝不怕了哪个！”

　　这话明是说给千音尘听的，千音尘只觉后颈僵凉，几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索性回头温和一笑。

　　杜天镜看傻了：“师弟，他长的比你还好看……”

　　千音若应声出现：“哥我好了！你去洗吧！不许在水里睡觉，我可等不了！”

　　千音尘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