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困住你的是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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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工，视频里那人真是你啊！哎哟我去！给弟兄们看呆了！”
顾北舟刚把车停进月湖公寓5号楼的车位，就接到同事唐博的电话，说午休时刷到短视频，有一位做好事不留名的爬塔英雄已荣登禾市本地新闻榜！
看那急速攀升的人气，妥妥的今日热搜第一！
唐博与顾北舟也算朝夕相处共事一年多的搭档，即使视频中水塔顶上的人影小如芝麻粒儿，他也能一眼瞧出那是他们今天早上突然翘班的顾大工程师。
他立刻发信息询问顾北舟，顾北舟没有否认。于是——
顾大工程师的手机疯狂振动起来。
“你这班不好好上，跑去当英雄了！顾北舟，真有你的啊！”唐博兴奋不已，嗓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
平凡又枯燥的生活缺少刺激，一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何况，这谈资还是自己熟人的，怎不让人血脉偾张。
顾北舟一手接电话，一手牵着从商城出来后就神不守舍的夏南星坐电梯上楼。
“爬水塔的孩子是我女朋友的学生。”他轻描淡写同电话里的唐博解释，余光仍黏在身侧的人身上，“抱歉，过会儿我到现场来加班。”
“啥啥啥！女朋友？你真的有女朋友了？！”手机里骤然爆发出一声咆哮。虽然早有怀疑，但唐博的惊讶程度仍不亚于见到铁树开花。
顾大工程师这么一本正经的人，女朋友会是什么样的呢？
“嗯。”顾北舟毫不掩饰。
“叮！”
十三楼到了，走出电梯的他们依然十指紧扣。垂着头的夏南星用另一只手开了门。
“难怪你最近忙着……得了，这个班怎么好意思劳烦英雄亲自来上？下午您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唐博平复了一下获悉惊天秘闻的炸裂心情，在那头比顾大工程师还激动，继续哈哈道：“你小子等着，等头儿知道了今天的事，一准联系媒体给你露个脸，顺便提一提咱监理公司的知名度！这可是满满的正能量！”
顾北舟又“嗯”了一声，不置可否。随意聊了两句，他挂掉电话。
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夏南星稍稍挣了一下，顾北舟松手。
微微错开他幽深绵长的目光，她往厨房走去，头也不回：“开水没了，我去烧一壶哦。”
她极力隐藏自己声音中的发颤。
“好。”
他的语调也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僵硬。
收回附着在她背影上的视线，顾北舟低头，迅速划动手机屏幕打开浏览器，搜索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须臾，他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
早上爬水塔救人的事果然被人拍下发到了本地论坛上，经过短短两个小时的发酵，转评赞已破万。所幸视频拍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水塔上他和孩子的相貌。
顾北舟下塔后，这位网友可能被小区保安阻拦，只拍到了他的侧脸，夏南星拉着岑雨说话的镜头也是一晃而过……
总算没有曝光太多。
救人这件事，顾北舟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他没有做英雄的想法，也不希望他和夏南星还有那个可怜的孩子今后的生活被打扰到。
而且……
顾北舟冷眼旁观自己轻微颤动的手指，后知后觉，仿佛是直到现在才开始后怕。
他还有许多秘密没有告诉夏南星，绝不允许网络上某些无所事事的人对他刨根究底乱嚼舌根，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北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不太紧绷，万万不可被女朋友发现端倪。
他从客厅的白色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转身跨进书房，想用人生哲学荡涤一下自己僵滞的躯壳，让自己清醒一点。
刚走两三步，他陡然刹住，心跳骤停，瞳孔巨震——
米白色书桌中间带锁的大抽屉露着一条细细的缝，原本放在抽屉里的那本《正念认知疗法》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整洁的桌面上！
顷刻间，顾北舟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扑向书桌，紧紧攥住那本书，十根手指因为用力根根泛白。
他脸色变得铁青，嘴唇紧抿，浑身都在颤栗，业已停滞的大脑艰难地思考着两个问题。
这本书……是星星拿出来的吗？
她……知道了？
夏南星刚冲完开水，放好水壶，大衣左侧口袋“叮叮”叫了两声。
她探手摸出崭新的手机，垂眸一瞟，是回来刚登录上的微信有两条新消息提示。
划开，是乔萱。
乔治的姐姐：南星姐，方便电话吗？
乔治的姐姐：那个，最好不要让我表哥听到……
乔萱有事要说？
夏南星回头一瞥，见顾北舟正巧去了书房。
于是，她蹑手蹑脚走到玄关处，悄悄换鞋打开房门，又悄悄把门关上，走到小高层僻静的楼梯间里，坐到台阶上给乔萱拨语音电话。
“喂，乔萱？”夏南星压低声音。
“南星姐南星姐！我在网上看到了你和表哥！”电话那头，乔萱的语气有些急躁，“天呐，表哥徒手爬到那么高的水塔上……”
早上的新闻既然顾北舟的同事唐博能刷到，乔萱这个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冲浪的网瘾少女就更加了。
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家表哥！
“南星姐，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乔萱说。
“什么事？”夏南星心里又隐约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乔萱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定主意说下去：“我听我爸说起过，表哥在国外的时候上过比这水塔更高更危险的住宅楼天台……”
“当时，他好像是想要跳楼……但是未遂……”
“你说什么？！”
夏南星“噌”地站起来，脸上的血色刹那褪去。
她听到自己张嘴发出的声音变了调：“跳楼？！”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南星懵懵地重复着乔萱的话。
“南星姐，表哥那么爱你，总怕你担心，我想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对你说。”
“别看表哥现在状态不错，听说他刚到国外就生了一场病，情绪时常失控……我想一定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吧，不然以表哥那么稳重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走极端的……”
耳边是乔萱絮絮叨叨的话语，夏南星葱白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她的双瞳茫然失神，脑袋嗡嗡作响。
辛苦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无声滑落，一滴一滴，在楼梯间灰蒙蒙的水泥地上印下一个个小小的圆斑。
顾北舟这般无可挑剔的人……
为什么会想跳楼？
是不是与我有关？
他的病好了吗？
现在还会难受吗？
那本书，也是他在国外……画的吗？
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从乔萱刚才那句“跳楼未遂”入耳，她的脑袋已经一片混乱。
年少的顾北舟在她心中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心里有太多疑问，想听顾北舟亲口告诉她答案。
“是谁……把他救下来的？”
良久，她问乔萱。
今天，顾北舟爬上水塔救下岑雨。
当年，又是谁救了天台之上的他？
乔萱叹一口气，说：“是我爷爷。”
也就是顾北舟的外公乔怀仁。
“爷爷那阵子也在生病，但他听到动静，立刻挣扎下床上了天台。他上去一看，表哥已经……坐在了栏杆上！”
“我听我爸说，当时爷爷手里拿着一部蓝色的手机。他不敢靠近，便远远地告诉表哥电话响了，让他快点过来接。”
“没想到……表哥就真的下来了！”
夏南星无神的双眼倏然睁大，握在掌中的新手机差点惊得落地：“蓝色……手机？”
“对，那应该不是表哥的手机，表哥喜欢白色。”乔萱补充。
蓝色手机……
是她在顾北舟出国前归还给他的那一个吗？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回响起商城外顾北舟说的话，眼前又浮过他忧郁的神色——
“星星，不要把手机还给我。”
“这个手机是买给你的，不是借给你的。”
“你可不能再把它还给我。”
……
所以，顾北舟，困住你的是什么！
是我吗……
一瞬间，夏南星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落得更猛烈。
发白的指节牢牢揪住大衣袖口，她内心万分自责，脑海里渐渐清明。
原来，害顾北舟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可能真的是我……
我应该怎么做……做什么……
才能弥补顾北舟那些年所经历的伤痛和遗憾……
“我知道了乔萱，谢谢你告诉我。”
她定了定神，按下挂断键。
楼道里的窗户半开着，呼啸而过的北风极为霸道，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花了她的泪痕。
按熄屏幕，夏南星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
她快步小跑离开楼梯间，一心只想赶紧回去——
赶紧回去，抱一抱她伤痕累累的男朋友。
她急巴巴摸出另一个口袋里的房卡，伸手刚要刷……
“滴！”
入户门由内而外开了。
夏南星抬眸，顾北舟正站在门口。
他俊朗的脸庞同样没有血色，发丝微乱，眼眶通红。
他……也哭过了？
她的心像被重重剜了一刀，一双清眸再次被薄雾似的东西蒙住了。
几乎是同时作出反应，眼前人一个箭步跃出门框，夏南星猛地扑上去，他们用尽全身力气——
将彼此拥进怀中。
顾北舟俯首，颤抖地亲吻夏南星眼角不断涌出的泪，苍白的薄唇一开一合，不住地说：“星星不要走，别怕我，也别离开我……”
夏南星吸了吸鼻子，也踮脚去吻挂在他纤长睫毛上的水珠，呜咽着反复道歉：“顾北舟……对不起！手机不是我自己要还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像受伤的小兽般互相舔舐彼此心尖的痛处。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困住你的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