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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论男朋友的边界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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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班上有个小鬼让夏南星着实有些头疼。
课间,办公室。
她放下保温杯,听完一个男孩抽抽搭搭的哭诉,转头看向另一个一声不吭的学生,问:“岑雨,夏老师想听你说,怎么回事?”
叫岑雨的男孩双唇紧抿,小脸涨得通红,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夏老师,是我打了他。”
“什么原因呢?”夏南星问。
岑雨没有回答,眼圈却跟着红了。
“我又没有弄他,他无缘无故就打我!”另一个男孩按着肩膀,情绪激动地抢白。
夏南星盯着岑雨沾着泪珠一颤一颤的睫毛:“岑雨,是这样吗?”
岑雨依然保持缄默,许久才从鼻腔中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应该怎么办呢?”夏南星蹙眉。
岑雨的手指一直死死揪着校服衣角,他木木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动作——挪动脚步微微转过身,小声向另一个男生说了一句对不起。
接下来是大课间活动,学生们排队下楼做早操去了,今天由副班主任徐老师看队。
夏南星把岑雨留在了办公室。
开学至今,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岑雨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同学发生冲突,每次他都会诚恳地认错道歉,但下次还犯。夏南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想和这个小鬼好好谈一谈。
“能和我说说今天为什么要打杜睿吗?别怕,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会替你保密的。”她开门见山温和地说。
一问这个,岑雨又倔起来了。他僵着身子,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她说。
夏南星也不急,她翻开课代表沈璐刚收的一沓作业本,一边批一边等他。
岑雨在班里的成绩处于中下游,人缘也不太好——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疯在一起,所以夏南星一直在寻找他人缘不好的原因。岑雨这学期和同学发生几次小摩擦后,她按着家校通讯录上的号码给他父母打过电话,但都没有人接。
这多少有些奇怪了。
夏南星暗想:实在不行的话,得去小鬼家里走一趟。
“咕……”这时,小鬼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响。
岑雨:“……”
夏南星当然也听到了,她放下红笔,直视他的眼睛:“岑雨,早饭吃过了吗?”
岑雨摇头。
夏南星示意,让他坐到办公桌边的椅子上,又从第一个抽屉里拿出了某人怕她上一天课肚子饿特意备着的香肠面包,递给岑雨。
“怎么可以饿着肚子上课呢?吃吧。”夏南星说。
岑雨接过面包,沉默了一瞬。但他的倔强还是抵不过饥饿,他撕开包装袋一角,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咳咳……”男孩一时吃得太急,噎住了。
见状,夏南星起身快步去饮水机边拿纸杯接了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他。
“慢一点。”看小鬼喝了几口水又吃起来,夏南星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
又咬了几口面包,岑雨停下来了。
夏南星批完一组作业抬头时,发现小鬼已无声地泪流满面。
她抽了两张纸巾塞到他手里,温和地问:“怎么了?”
小鬼嘴角瘪了又瘪,捏着纸巾呜咽道:“夏老师,杜睿和同学说……说我爸爸妈妈死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接着,夏南星从这个男孩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知道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岑雨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的父母因为感情不和在他三岁时分开了。他的妈妈不是本地人,回了老家,他跟着爸爸过。过了一年,他的爸爸又给他找了一个后妈,可后妈并不喜欢他,他爸爸就把他托付给了爷爷,定期给他们一些生活费。
想妈妈的时候,岑雨会拿起爷爷的手机偷偷打电话,但从去年起,妈妈的电话就一直是忙音了。后来,爷爷告诉他,他的妈妈也有了新的家庭,不方便再和他联系。而他的爸爸和后妈婚后一年也有了新的小宝宝……
岑雨,是再也不被想起的那一个。
他被抛下了。
同学杜睿和他家住同一个弄堂,多多少少耳濡目染,听大人讲起过这些事,总在学校里拿他开玩笑,嘲讽他没有爸妈。他之前和同学发生的几次纠纷,都是杜睿这儿起的头。今天岑雨实在忍无可忍,便对着杜睿的后肩重重捶了两下……
听完岑雨的故事,夏南星久久无言。
面前这个小小的身躯,承担了本不该在这个幼小的年纪承担的一切。
懂事的小家伙今天早起帮摔坏腿的爷爷买菜,连早饭也忘了吃……
作业改不下去了。
夏南星安抚了一阵这个孤独又敏感的男孩,又让早操结束来抱课堂作业本的沈璐把杜睿再叫了过来……
下午的班会课上,夏南星再次强调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每个人都应该谨言慎行,做文明的小学生。
杜睿低下头,主动在全班同学面前向岑雨道了歉。
处理完这件事,直到下班,夏南星的情绪仍然沉浸其中。
不仅仅是因为同情岑雨的遭遇,更因为她联想到了另一个拥有相似童年经历的人——顾北舟。
思绪渐渐飘远……
————
过完元旦没多久就是期末考,紧锣密鼓地考完试,同学们期待已久的寒假终于来临了。听说苦逼的高三党几乎没有寒假?夏南星决定好好珍惜高二的这个假期!
过完春节,离开学还有五天时,她以去闺蜜方苒苒家玩为由向王文芝女士报备,和顾北舟相约在市中心的公立图书馆写寒假作业。
图书馆的自习室墙上贴着“静”的标语。夏南星和顾北舟挨得很近,一人一个耳塞听着同一首歌,一边刷练习卷,一边用草稿本交流着难题。
时间差不多了,顾北舟骑车带夏南星去了市区的乐食记餐厅吃午餐,夏南星爱上了那里鲜香酥脆的蛋黄鸡翅和清甜可口的冰淇淋烤布蕾。
顾学霸给她夹了一个鸡翅,眉眼闪动了一下,尚在思索:图书馆里不能好好说话,一点都不好。
饭后,夏南星背着书包侧坐在顾北舟的单车后座,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顾北舟,是不是走错了?这不是回图书馆的路!”夏南星急忙拍拍他的背,“我的坐骑还在那儿呢……”
顾北舟轻轻扯了一下嘴角,说:“坐稳了。”
二十分钟后,他把夏南星“拐”回了郊区的别墅。
夏南星:“……”
刚过完年,禾市的天气依然十分冻人。乔怀仁没在花园里,他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取暖,戴着老花镜悠然自在地看书,颇有闲情逸致。
“外公,我们回来了。”
听到动静,老人摘下眼镜,看到外孙牵着一个身着雪白面包服的小女生钻进了屋,女孩水灵的小圆脸嵌在杏色的绒线帽里,红红的。
乔怀仁认得她——自家怪脾气的臭小子从小到大第一个带回家来的同学。
还是女同学。
“哟,丫头快过来烤烤火!”老人缓缓站起身,慢腾腾地走过去,把夏南星拉到沙发上坐下,心疼道,“怎么戴了手套手还这么冰呀!”
“外公新年好!”
既然来了,夏南星也不扭捏,她乖巧地向老人问好,然后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露出里面的透明玻璃饭盒,递给乔怀仁看,说:“这是我外婆做的梅花糕,味道可好了!外公要不要尝一尝?”
饭盒之中,整齐地摆放着八块梅花形状的白色糕点,上面镶嵌着红宝石似的赤豆和漂亮的五彩丝,光看着就能想象到那软软糯糯的滋味,诱人极了。
不想让没背书包的顾北舟一路拎得太重,她本来是打算等下午分别时再给他的。
“好啊!”老人欣然答道。
“嗯嗯,就是已经凉了,热一下会更好吃。”夏南星补充说明。
“给我吧。”站在身后的少年探身从她手中接过饭盒,说,“我去蒸一下。”
顾北舟转身去了厨房,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老人和夏南星。壁炉中的炭火烧得哔剥作响,这声音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尤为清晰。
看着顾北舟清隽的背影,夏南星脑袋里想的却是:这么大的别墅,总是这样冷冷清清吗……
瞧她出神,乔怀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叹气道:“丫头,舟舟没什么朋友,请你多陪陪他,好吗?”
夏南星回神,在老人期许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少年回来了,端着盛在盘子里的热气腾腾的梅花糕。老人笑着尝了一块就回房间了,把客厅让给两个孩子写作业。
可毕竟是寒假,回到家哪里还有写作业的心思?顾北舟摸到遥控器打开电视,两个人歪在沙发上吃着零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时,夏南星不经意间回头,被复古实木挂钟下装裱着的全家福合照吸引了目光。
顾北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微微收敛了笑意。
这张合照是在公园里拍的,照片上有四个人,眉眼还没长开的迷你版顾北舟抱膝坐在草地上,笑得一脸恬静。和蔼可亲的外公弓腰半蹲在他身侧,把手搭在他肩头。
这两位,夏南星都认得出来。
那么,顾北舟身后靠在一起的中年男女,应该就是他的爸爸和妈妈了吧……
“那是我幼儿园时候拍的。我妈因为……”顾北舟淡淡道,“因为一些原因,后来和我爸离婚了。”
夏南星一震,陡然想起很久之前少年说过的那句“我妈不在这里”,眸光微动。
“我六岁时,她去了国外,再没回来。外公故土难离没有跟去,一直陪着我。”那语气十分平淡,甚至有些无所谓,仿佛他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夏南星却听得心里隐隐抽疼。
是经历过多少心碎和绝望,才能对这样的事情抱以稀松平常的态度。
闻言,她放下手中的鲜虾片,侧身给了顾北舟一个深深的拥抱。她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闷闷地说:“顾北舟,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此时的顾北舟正在厨房里煲着一锅玉米排骨汤,冷不防被身后的一双手轻轻柔柔地环抱住了腰。身后人把头倚在了他的后心,感受着他体腔内温煦的心跳。
他放下汤勺,把燃气灶关小火,宽阔的手掌紧紧握住身前的柔荑,手心覆上她的手背,侧头温声细语:“星星,怎么了?”
他今天接夏南星下班时就发现她状态不对,他在等她自己告诉他。
“没什么,”夏南星感觉鼻子堵住了,她撅着嘴说,“顾北舟,让我抱你一会儿。”
“好。”顾北舟莞尔。
在顾北舟这儿吃完晚饭,夏南星照例准备回去继续奋斗,却被顾北舟从身后一把拽住。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质地坚硬的卡片塞进她的掌心,而后一根一根地拨弄着她的手指,直到把卡片包住。
夏南星:“……”
这个幼稚鬼又想干什么?
她低头,摊开手掌一看:这不是顾北舟这间公寓的房卡吗?
顾北舟俯身搂住她,像大金毛似的把头架在她的肩上,鼻息间呼出的热气逗弄着她微红的耳垂。
“女朋友,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住在一起?”他在她耳边幽怨地问。
夏南星:?
虽然有悄咪咪地想象过和顾北舟一起生活的样子,被他这么不要脸地一问,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想逃避。
夏南星红着脸含糊其辞:“我有室友啊,怎么可以和你住在一起?”
“可我没有室友啊。”顾北舟得理不饶人。
夏南星调侃:“学霸,成年人要有边界感。”
“男朋友不需要这种东西。”顾学霸偷亲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