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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游 ...

  •   旅馆外是漆黑的夜,满天的雪,第十一安全区本就位于雪山脚下。
      海拔六千米的雪山群连绵起伏,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山腰却有一片茂绿的云杉林,一路延伸到山脚。
      谢犹就像一只真正的鸟,极速飞往这片杉林,冰雪拍打在他脸上,很快将他的面颊冻僵。
      但他的身体却是滚烫的,温冉正紧抱着他,两个人贴的极近。
      “你心跳的很快。”温冉忽然说。
      谢犹心虚地脸红,好在他的脸已经冻僵,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谢犹突然有些不自然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你心跳的也很快。”
      谢犹默默腹诽, 扑咚咚咚、扑咚咚咚,可比我快多了。
      “是啊,”温冉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恐高。”
      把一个恐高的人带到五百米的高空上飞行,温冉的心跳得比一壶滚开的水还要快,差点儿没厥过去。
      落到地面以后,他站都站不稳。谢犹只好继续抱着他,抬脚踹开一间小木屋的门。
      狡兔三窟,谢家从上数三辈都在十一区做生意,少说挖下了三十个窟。
      冰天雪地,这间木屋像是沙漠中的绿洲。屋子里有一张床,中间一个红砖砌成的火塘,旁边放着劈好的柴禾。
      谢犹生起火,又烧上一壶水,温冉裹着一床棉被坐在火塘边烤火,烤了半天,脸色才稍微好转过来。
      水在茶壶里咕噜噜沸腾,谢犹洗干净一只瓷杯,倒了一杯水,稍微晾凉一些,递给温冉。
      温冉从被子里伸手接过杯子,喝完以后放下,谢犹又要往杯子里倒水。
      “谢谢,不用了。”温冉开口说。
      谢犹面上却有些尴尬,站在温冉身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温冉忍不住笑了笑,不是笑谢犹,而是笑他自己。
      屋子里既然只有一张床,一张椅子,一床被子,自然只有这一个杯子。
      他笑着将杯子推给谢犹,“抱歉抱歉,你喝吧。”
      谢犹咕咚咚咚喝了几大杯水,躺上床的时候,依然觉得口干舌燥。
      温冉正睡在他身边,还从来没有一个治疗师睡在他身边。
      这张单人床又太过狭窄,即使背对着,温冉的存在也十分明显,他甚至能感受到温冉呼吸时的频率。
      短促,混乱,难道他也睡不着吗?
      谢犹突然浑身一震,
      温冉轻拍了他一下。
      “你转过来。”他轻声说。
      谢犹犹豫着转了过去,温冉便将自己埋到他怀里。
      “怎、怎么了?”谢犹嗓音发紧,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可是温冉颤抖着身子,却不再说话了。
      直到他的呼吸慢慢平稳,谢犹终于知道,原来刚才自己身上冰凉,跟冰块也差不多。可是即使这样,温冉刚才仍然拥抱了他,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他。
      雪山是完全静谧的,谢犹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心里却已经十分平静。
      这两个人紧抱着,度过了这个寒冷的雪夜。
      第四天清晨,风雪已停,皑皑雪野 ,只有一片苍绿云杉。
      火塘上支起烤架,一只兔子架在上面,已经烤得油光发亮,谢犹把它取下来扯成两半,大的那一半递给温冉。
      温冉却没有接,站起来注视着谢犹,柔声说:“这几天谢谢你,雪停了,我要走了。”
      谢犹下意识问,“你要去哪儿?”
      温冉不答他,人已经走到门边,手也握住了木栓,一拉,咔啦…
      门并没有打开,谢犹伸出一只手绕过温冉后背,按住了他,“温冉,你好像没有听清楚,我问你要去哪儿。”
      温冉看着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张口编了句瞎话,“我打算回家。”
      “是吗?你家在哪儿,我送你。”谢犹揪着他,不依不饶道,“或者叫他们来接你,温冉,这是雪山,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走得出去?你以为你那支队伍是怎么…”
      他还没说完,温冉突然转过背来瞪着他,眼圈儿却泛着红,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谢犹立即哑了火,一巴掌拍上自己嘴巴,“…抱歉。”
      他早该想到,温冉要是有家人,只怕早就被藏起来,谁会舍得让他独自出门。
      但如果温冉没有家…
      他愕然了,“难道你、你是管理处的治疗师?”
      温冉别开眼神,把头埋进了膝盖里,“是,我是管理处的治疗师,而且我在任务期间离开等候点这么久,已经算是私逃,谢犹,你要抓我回去么?”
      管理处治疗师私逃,一律以叛国罪论处,包庇者与私逃者同罪。
      监管条例里的这条规矩,谢犹当初在部队的时候背得滚瓜烂熟。温冉坦然承认,他简直不敢相信。
      “你倒是老实。”谢犹沉声说,
      温冉没有说话,抱着膝盖的两只手悄悄紧抓在了一起。
      谢犹瞧着这个装作镇定的人,突然扑哧一笑,往他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傻瓜,我都被开除了,为什么还要抓你?回来坐下,把那只烤兔子吃了。”
      片刻后,看着面前啃兔子啃得两手流油的这个人,谢犹已经不能把他跟拒绝西姆勒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当然,除了那张脸。
      “你为什么不愿意加入卡诺?”谢犹随口问他。
      “我级别很高,他配不上我。”温冉两手各抓着一只兔腿,毫无形象地撕咬着。
      谢犹想起那天的月亮,脱口而出,“那那个绿眼睛就配得上你?”
      温冉顿了一顿,放下兔腿盯着谢犹,神色古怪,半晌才道,“你要是知道他的名字,不会问这样的话。”
      谢犹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用力抹了把温冉的嘴,抹得一手油光再摊开在他眼前,
      “小年轻,你一个私逃的治疗师就不要拽成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了。”
      温冉霍地跳了起来,“喂!你知道我等级有多高吗?”
      谢犹冷酷一笑,“高到免罪吗?”
      温冉瞬间僵硬,嘴角弯起一个笑,坐下来专心啃兔子。
      谢犹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蹲坐到地上,往火塘里添柴禾,火光照在他脸上,已经是面无表情。
      卡诺佣兵团上个月里连着死了六个治疗师,负责人写进报告里的死亡原因居然都一样,简简单单,就两个字,意外,再也没有多的解释。
      这件事情虽然被压下来,却并不能就此变成秘密。
      温冉宁愿私逃也不愿意加入他们,一定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但就算他等级再高,也不过是一个治疗师,西姆勒只要到管理处去要人,他根本无法拒绝。
      一个治疗师想活下去而逃跑,就要定他叛国罪,而制造意外的人却可以横行无忌,只因为他是异能者…
      谢犹掰断了一根松木枝,这就是联盟承诺的平等吗?
      温冉忽然叹起气来,“谢犹,说认真的,这两天多亏了你,可是我再待在这里,管理处的人找过来,会拖累你倒霉。”
      “知道哥们好就行,别瞎想了,”谢犹拿松木枝戳了戳火塘,扭捏道,“一个人有不想做的事情,我正好碰上了,帮他一点忙,也不算不什么。”
      反正我包庇了你好几天,早成你同伙了。
      但这话谢犹没说,他胡乱捣鼓了两下火,鼓起勇气说:“要是你有其他想做的事情,我,我愿意帮你,…阿冉。”
      说完他就低下头,直直盯着手里的松木枝看,可是温冉就像没听见,异常安静。
      谢犹耐着性子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抬头,和一帘长发撞了个脸。
      温冉背对着他,谢犹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却听见他陡然冰冷的声音,
      “你不能叫我阿冉。”
      一瞬间,温冉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只有这种人,才会有这样冰凉的声音。
      然而他转过身,那张美丽的脸颊上,只有柔软的笑,
      无尽的悲凉,随着一声“阿冉”,恍然而溢,掩进笑里,一转而逝。
      谢犹那一句“为什么?”再也问不出口。
      “谢犹,”温冉突然出声,“你说我要是找到他们这次来找的东西,算不算立功?”
      “你知道他们来找什么?”谢犹拍两下手,站了起来。
      “你觉得我知不知道?”温冉笑:着反问。
      谢犹顿时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多余。
      一个漂亮又聪明的治疗师和一个异化者共处一室,他想从那个异化者身上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易如反掌。
      果然,温冉眨了两下眼睛,手腕一伸,朝窗外一指,“他告诉我,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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