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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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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敢!”他的堂弟,还是一个庶子,就这么明晃晃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自己的妻子献殷勤?
“怎么不敢?”柴熙筠拿起一颗荔枝,剥去外皮,盯着白花花的果肉,幽幽说了句:“男人不一定会臣服于女人,但一定会臣服于权力。”
“韩仁,把荔枝给送回去,就说驸马嗜甜,吃不得一点酸。”
这一刻,齐景之才真正觉得,这齐府里,危机四伏。
传出身体抱恙,齐二老爷一家也假模假样地请大夫来看过,柴熙筠一句“以后二老爷的酒,我们是不敢喝了”,吓得夫妻两个跪地连连。
当然,最后那层窗户纸,谁都没捅破。
两天后,阿母带着女儿巧儿,提着几个包袱,如约来了。
齐景之高高兴兴地迎出来,然而阿母看见他,一脸的震惊:“公子怎么在家里?”
柴熙筠和他对视了一眼,心一下提起来了。
“城东的铁矿塌了,埋了好多人。”
他的笑容瞬间凝在了脸上,柴熙筠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搀着阿母坐下:“阿母是怎样知道的?”
“来时看见的,好多人都往山下跑,在城门口还瞧见二老爷和三个公子匆匆出了城。”
是了,阿母住在城东,铁矿也在城东。
“是齐家的产业”,他看向柴熙筠,眉头拧在一起:“我得去。”
“你小心些。”
她的话刚落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齐景之片刻不敢歇,骑着马一路从齐府赶到矿场。
然而在矿场门口,却被几名壮汉拦住了去路。
“我是齐景之。”话音刚落,随即被为首的男人推开:“去去去,莫要来凑热闹。”
他重新站稳,整了整衣冠,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齐家少主,齐景之。”
见他说得煞有介事,模样穿着的确不像一般人,几个壮汉嘀嘀咕咕,拿不定主意,却也不敢轻易放他进去。
双方正在门口对峙,一声“大哥”,齐晏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放肆,什么人都敢拦?”说着便把众人推开,搂着齐景之的肩,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洞口围着几十号人,齐景之一一拨开人群,走到齐思安旁边,还未开口,便听见他对齐冕之说:“这条矿道算是废了,照例,银子送到他们家,明天换条道采。”
“是。”齐冕之刚应了一声,抬头却瞥见齐景之正站在父亲身后。
“大哥?”他声音中透着惊讶:“你怎么来了?”
齐景之却没理会,朝着齐思安径直问道:“里面的人出来了吗?”
此时齐思安心里本就烦闷,见他语气不善,也很摆出一副好脸:“每逢矿难,十死九伤,哪里有人能活着出来?”
“先救人。”齐景之懒得废话,挽起袖子就往前走,然而走到了矿洞口,一回头,身后没有一个人。
“动手啊。”他吼了一句,然而围着的人手里拿着铁锤和木镐,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而齐思安父子嘴角噙着笑,眼里满是嘲讽。
他孤零零地站在洞口,这才感受到他们父子二人对齐家的失控。
他少小离家,在外十年,没有人会想他是因为齐家才有此遭际,都只当是他的命,十年之后归来,没有人认他。
而他的父亲卧床八年,八年里,齐思安对齐家的产业鲸吞蚕食,上上下下都只知齐家二老爷,他们要靠他生活,靠他吃饭。
对他们而言,齐家在谁手里,没有分别。
“随我去救人的,每人赏银五两!”
说完,底下躁动一片,只是人人都在观望,犹犹豫豫着不敢上前。
齐景之往腰间一摸,将银袋扯了下来,提在手里高高举起。
“二十两!”
有人眼疾手快,上来就要抢钱袋,其余人见了,一蜂窝涌上前,那可是二十两!就算在矿难里死了,也不过赔十两。
齐景之把银袋放在手里掂了掂:“这里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二三十两碎银,加起来约摸七八十两。”
“你们推举一个人出来,先把这些收好,待把人救出来,随我回齐家取剩下的。”
“哎……”齐冕之刚想说什么,却被齐晏之一把拦住。
“哥”,齐冕之急得直冒汗:“死个人才赔十两,他救人就出二十两,这么些人,少说也得八九百上千两银子,他这大手一挥,顶上整座矿山两年的工钱了。”
齐晏之安抚着他,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要做好人,就让他去做。”
说完嘴角勾出一丝诡异的笑,想要沽名钓誉,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齐思安在一旁冷眼看着,始终没有出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齐景之也越来越着急,矿道已经塌了,不能见明火,一会儿两眼一抹黑,救人更困难了。
齐家父子喝着茶,像个没事人一般。
齐思安不动声色地看着齐景之忙前忙后,齐家这铁矿开了几十年,就没有像他这样做事的。
暮色掩映下,突然一个人影闪过,朝齐晏之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一会儿,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
齐晏之“噌”地站了起来,手里的茶悉数泼到了身上。
有人跌跌撞撞地跑来,还不到跟前,他便迫不及待地问:“怎样?”
“塌了……又塌了……”报信的人语无伦次,他在矿上这么多年,还没见出过这样的事。
“人呢?”
“大多数人都跑出来了,为首的几个,埋在了里面。”
把空茶杯甩在桌上,齐晏之一路小跑,拉着矿洞外的人挨个儿看了一遍。
回到茶棚时,正对上齐思安的眼神。
“父亲,天黑了,我们回去吧!”他狡黠地笑了笑。
“公主,天都黑了,公子怎么还没有回来?”阿母从外面进来,摆好碗筷,看着一旁发着呆的柴熙筠,忍不住问。
她右眼皮跳了一天,本就心神不宁,又听得阿母这样问,便唤来韩仁:“你去看看齐二老爷他们回来没?”
约摸一刻钟后,韩仁回禀道:“都回来了,齐二老爷和三个公子,正在院里吃酒呢。”
她听着,一颗心砰砰直跳,虽不是一起去的,但都是城东的矿山,他们父子几个都回来了,怎么单单不见齐景之?
这不对劲!她突然想过劲来,心慌得紧,带着韩仁一路杀了过去。
“驸马呢?”柴熙筠闯进齐二老爷的院子,劈头就问。
齐思安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疾不徐地站起来答:“景之不是身体抱恙,正在松风亭里躺着吗?”
“城东矿山,你没见他?”
“不曾见过。”齐晏之抢在前面,信誓旦旦地说。
柴熙筠的目光从在场的人身上扫了一遍,最终落在角落里的齐昱之身上。
他没有吭声,却在父兄不备的时候,偷偷点了点头。
她心里一下有了底,吩咐韩仁:“叫上管家,带上家里所有男丁,随我出城!”
“是!”见这情形,韩仁心里早已有了猜测,片刻不敢耽搁,立马去传令。
柴熙筠满腔怒火已经烧到了顶,看着满桌的珍馐,口中的话像利剑一样劈下来:“驸马今天要是回不来,这一餐,就是你们父子的断头饭!”
已是戌时末了,看门的人早就犯了困,忽然一抬眼看见山下来了一波人,气势汹汹,足有七八十号,立马清醒过来,招呼左右,齐刷刷地挡在前面。
人走近了,才看见为首的是管家齐放,即刻换上一副笑脸:“齐管家,这么晚了,您这是?”
“少废话,马上集合所有人,矿洞前听令。”
看门的人连连称是,这才发现人群正中央,居然有个女人。
“公主,开始挖了。”前面都布置好了,齐放才来回话。
“都问清了?”
“是,驸马就是从这条矿道下去的。”
“你去前面看着。”
“是。”
柴熙筠闭着眼,极力调整着呼吸,哐哐啷啷的声音却异常刺耳,每一声都在提醒她,齐景之如今正被埋在地下。
“如何?”一个时辰过去,她坐不住了,忙不迭凑上前去问。
齐放摇了摇头。
她的心瞬间跌入谷底,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不行,仅仅一瞬,她又重新提起了劲,今夜月明千里,齐景之一定会没事。
“拿我的令牌去见郑皓,让他调府兵过来,我只给他一个时辰!”
郑皓听得战战兢兢,矿山上出事很常见,尤其这是齐家的矿山,平日里更是容不得他插手,谁知今日竟出了这样大的事!
三公主的威严,他那日在城外可是见识过,想到此,他不禁毛骨悚然。他升任府台的调令已经出京,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有事!
于是,一接到令,他马上召集府兵和衙役,马不停蹄地跑上山来。
在场的人有什么拿什么,铁锹、镢头……各式工具齐上阵,也有没抢到的,直接上手挖,几百号人足足干了一整夜。
直到临近破晓时分,齐放跑着来报:“公主,人找到了!”
柴熙筠只顾着跑,竟忘了提裙裾,脚踩到裙边,差点摔倒在地,亏得韩仁扶住了她。
然而她跑到洞口,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顿时凉了一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