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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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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柴熙筠穿着小衣,散着头发出来,齐景之已经将榻上收拾得齐齐整整,完全看不出睡过人的痕迹。
看着她坐在镜前,他自觉地走上前,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她如瀑的长发。
“公主昨夜没有睡好?”瞥见她眼底的乌青,他试着问道,言语里透着关切。
“突然换了个地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的回答让他想起昨日沐浴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宫里跟着来的宫女她不熟,齐家的侍女她又不放心,春儿走后,她身边总是缺个照顾的人。
他努力思索了一番,脑中突然浮现起一个人影:“今日我出府,公主可要同去?”
“出府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去看一个人。”
“谁?”
他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说了句:“去了公主就知道了。”
这下她心里更加好奇,想着自己在府中也无事,出去走走也好,便应了下来。
于是用过早膳,夫妻两个便乘着马车出了门。
昨日来时一身乏累,经过街巷时也未曾细看,今日出来倒是发觉,洛南城内热闹得紧。
街上都是些她在宫中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叫卖声此起彼伏,与宫中死气沉沉的景象大不一样。
“齐景之,见过了你说的那人,我们在城里逛逛好不好?”她看向他,眼中闪着期盼的光芒。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嘴上还是那句话:“公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问我。”
“只是我对此地不熟,你不在身边,我总是不放心。”
一番话听得他心花怒放,嘴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公主要逛,我当然会陪着一起。”虽然离家十年,他对洛南也是一片陌生。
马车从东门出了城,七弯八拐绕了一大圈,来到了一户农家。
扶着柴熙筠下了马车,齐景之来到门前,门虚掩着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一个老妇正扫着院子,看到来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公子,你找谁?”
“阿母,我是景之啊。”说着,齐景之走上前。
老妇手里死死抓着扫帚,仔细回忆着景之这个名字,上下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敢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腕,颤抖着声音问:“是齐夫人的孩子,景之吗?”
“是啊,阿母。”齐景之的手覆在老妇的手上:“我回来了阿母,回洛南了。”
老妇眼里噙着泪,当即哭出了声,时隔多年,她万没有想到与这孩子还有相见的一天。
齐景之扶着老妇来到柴熙筠面前,介绍道:“这是公主……”
一听“公主”二字,老妇瞬间惶恐起来,马上就要下跪,柴熙筠和齐景之一左一右赶紧把人扶住。
“娘,谁来了?”屋里出来个小姑娘,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人长得水灵,声音也很好听。
老妇着急忙慌地说明情况,拉着小姑娘就要叩头。
“阿母,我与景之刚成婚,随他来看看您。”
听到柴熙筠随着自己叫阿母,齐景之心里一阵暖意。
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住,趁着老妇去倒水的功夫,齐景之才有空跟柴熙筠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他母亲去世的早,父亲没有续弦,一直都是阿母在照顾他,八岁那年,父亲要把他送到京城去,阿母死活不同意,抱着他不肯撒手。
“阿母一介农妇,哪里知道世家大族那些规矩,只是看我年龄小,怕我出去受人欺负,更怕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有去无回。”
说着,齐景之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堂上,齐家的家仆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硬生生把人拖出去,赶出了齐家。
所有人都知道进京是他难逃的命运,只有阿母,这个跟他毫无血缘,却有养育之恩的人,发自肺腑地担心。
“我想把阿母接回齐家。”他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这时老妇突然走了出来,奉上两碗茶,不停地搓着手,明明在自己家,却拘束得紧。
“阿母,景之想接您回齐家,您愿意吗?”柴熙筠伸手将老妇的双手紧紧握住,殷切地等着她的回答。
看着这个场景,齐景之扶着茶碗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感动。在他面前,她时常把交易、和离这些字眼挂在嘴边,可自相识以来,桩桩件件,无不为他着想。
老妇有些受宠若惊,犹豫了半晌才说:“我年纪大了,怕帮不上什么忙。”
“阿母,你无需做什么,你照顾景之多年,他奉养您是应该的。”
从阿母家出来,刚上马车,齐景之便忍不住道谢。
“别谢我”,柴熙筠撇过头看向窗外:“实在是因为你们齐家,没有好人。”
随后,二人在城内逛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回到府中。
柴熙筠在前,齐景之提着满手的东西跟在后面,刚进门,就被告知齐二老爷有请,在芙蓉榭设了宴,要为他接风洗尘。
她对镜卸着头上的珠翠,瞥见他投过来的目光,开口说道:“去呗,不是今日也是明日,总归是要去的。”
“那我不久待,坐坐就回。”说完,他将手里的东西一一归置好。
柴熙筠“嗯”了一声,见他准备出去了,又把人叫住。
“你小心些,仔细着那些酒菜,别再着了别人的道。”
齐景之高兴地应着,欢欢喜喜出了门。
芙蓉榭建在荷花池中,三面环水,四面开敞,凉快得很,幼时他常来这里玩,一转眼,竟也十年没来了。
齐景之一进去,便发现人已经到齐,席上除了齐思安之外,还有他的两个嫡子晏之、冕之,庶子昱之。
大家十年未见,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所谓在京十年,只是他接不到洛南的消息,这些堂兄弟,可没少在京中活动。
“大哥。”见了他,几个堂兄弟纷纷站了起来,上演着兄友弟恭的滑稽戏码。
柴熙筠让他注意着酒菜,他便格外小心,他们动过的他才敢举筷,没动过的坚决不碰。
只是这酒,眼前的酒杯,他几次举起又放下,迟迟不往嘴里送。
“大哥,既是接风洗尘,不喝酒怎么能行?”齐晏之不死心,提起杯来频频相劝。
“二弟,我酒量小,一杯就醉,一身酒气回去,公主难免要生气。”齐景之说着,将酒杯搁在一边。
“大哥尚了公主,眼里便没有我们这些兄弟了,真叫人寒心。”齐冕之在一旁帮腔,手捂着心口,惹得一阵逗笑。
“是啊景之”,齐思安说着,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酒杯,递到齐景之面前:“你就喝一杯,只一杯。”他信誓旦旦地说:“一杯公主不会怎么样。”
齐景之本是不想接的,但无意间瞥见一个身影远远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瞬间改了主意,接过齐思安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人拍手叫好,他假意陪着笑,偷偷注视着来人的方向,确认无误后,心里默数到三,便倒了下去。
“大哥?大哥?”齐晏之走过来,轻轻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迫不及待地对齐冕之说:“晕了晕了,快过来扶一把。”
“药劲儿这么大?”齐冕之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不放心,又晃了几下,见他的确没反应,才放下心来。
“走吧走吧!”说着,兄弟俩一左一右把齐景之架起来就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
柴熙筠突然出现,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面对质问,兄弟俩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齐思安。
“韩仁,扶驸马回去。”她上前查看了一眼,扑鼻的酒气熏得她头晕目眩,懒得与人周旋,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然而心头始终憋着一股气,便回过头睨了齐思安一眼:“齐二老爷,这便是齐家的家风吗?”
见柴熙筠正在气头上,齐思安只得闭上了嘴,不敢解释,更不敢辩驳。
韩仁从齐家兄弟手中接过齐景之,但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浑身软绵绵的,险些一头栽到池塘里去。
这时一双手适时伸了过来,撑住了齐景之的身体:“我送大哥回去。”便同韩仁一起跟在柴熙筠身后。
回到松风亭,看着齐景之完全瘫倒在床上,柴熙筠不放心,差人去请了大夫。这才发现床头还站着一个人。
见她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自己身上,齐昱之赶紧躬身行礼:“公主,小民齐昱之。”
见她全然没有理会,他不死心,又继续说:“大哥只饮了一杯酒,没什么事,公主不用担心。”
柴熙筠本就有些烦躁,偏他又在身边说个不停,一股怒火升腾而起,声音也高了起来:“出去!”
齐昱之被镇住了,不敢多留,行了个礼便默默退下。走到门口,回头看见公主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帕子为齐景之擦汗。
心里的不平悄然滋生,他凭什么!
齐景之醒过来时,自己正靠在柴熙筠的身上,她环着自己,身体的绵软和清香,让他沉醉其中,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柴熙筠一把把人推开,他完全来不及反应,一整个后背直接砸在护栏上。
“齐景之,你能不能长点心,我要是不过去,你指望明天早上在谁的床上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