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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命运和我们的青春 ...

  •   我在厨房的后门等着乔纳森。
      “下次去镇上请带上我。”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镇上?”他惊讶的瞪圆了眼。
      “你的鞋。”我指出,“连着几天都沾着这种颜色的土,我只在那个临时厨娘从镇上回来时见过。”
      “你真厉害。”他显得十分高兴,“我早就觉得你应该多出去走走了。你和迪奥都成天埋在书房里,可迪奥至少会出去和人玩!”
      “明天我带你去镇子上转一圈吧。”他下了决定。
      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打扰他约会。
      他又露出好奇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又是推理出来的吗?”
      他想看一场精彩的推理秀,就像福尔摩斯一样。
      他知道我拒绝不了他,就像我拒绝不了在他被罚不能吃晚饭时给他顺过去几条巧克力一样。我总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可惜他要失望了。
      “因为艾琳娜告诉我了。”我说。
      唔,他的表情好有趣。
      我想去镇上做占卜。
      因为我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是迪奥和乔纳森的妹妹,艾琳娜偶尔的玩伴,达利欧的女儿,乔治的养女。我是没办法用幼时的狄安娜神的眼光爱人的狄安娜,我是用着人类的眼睛爱人的狄安娜。
      接下来我就只剩最后一件事需要弄清楚了,我的守护神,我的福星,我的监视者——你究竟是什么?
      命运,该死的,我逃不过这个话题,我必须得知道。不管是杀父娶母的因果还是命中注定难逃一劫,我必须要弄清楚。
      然后我会决定是否要向它开战。
      那个我钻进散发着廉价香料味道的帐篷的下午到来了。吉普赛女人带着紫色的面纱,伸出枯槁的手来。
      “我要占卜我的命运。”我告诉她。
      而她犹豫着给我模糊的回答,“很奇怪,孩子,我看不清你的命运。我想你不用付我钱了。”
      不过我也没想一次就成功啦。或者占卜的方法是错误的呢?
      在沉默中她沙哑的声音颤抖起来,“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听着:
      有一个女人失去了她的一个孩子。悲伤和痛苦驱散着她,她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就在这悲伤中,她遇上了另一个圣母一样的女人,这让她的大脑重新清明,于是她决定赠那女人一件礼物。
      她失了一个孩子,所以赠那女人一个孩子。
      那女人便把圣母的灵魂让出来了。
      在女人死时,她的生命就归你了。
      这孩子由女人的精神和玛利亚的血肉诞生。”
      我面前的人形剧烈的咳嗽起来,“世界在啃食你的胎盘,你是真正的童贞圣母的孩子。”
      因此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感越来越清晰。
      虽然我也没想一次就成功啦,可是这真是顺利的过头了。
      “听好了,这就是这个孩子的诞生:
      女人献祭了她的生命,玛利亚献出她的血和肉。被酒鬼的老婆剥下来的玛利亚的灵魂拥着这由承诺受精的孩子,把她送进酒鬼老婆的子宫。”
      我站起身,揭开吉普赛女人的面纱,吻脖子有上如同吊死鬼勒痕的小羊。
      “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我从它身上不断的索取直到它献上生命?可是我不想要它离开我。
      “你是来帮我的,这我知道。可是你会思考,我当然会为你必然的离去感到不舍。”
      “我爱你。”它承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啊啊,我真幸福啊。我爱着的人类一直爱着我啊。我拥抱它,如此幸福,如此欢愉。
      我从幼时就开始观察人类的情感,人类的群体多么美丽,就像一具巨大的身体,活的机器,像是划开金属皮肤留下来的血。
      人类是羊群,他们跟着头羊行进。迪奥的跟班或者是“必要的恶”都一样,他们狂热的活在群体里,多么灿烂。厚重的,复杂的,闪闪发光的情感,这让我无数次陷入爱情。
      而今天,我知道它也爱着我啊,我的小羊,我的爱人,人类对我回报的爱!
      “给我一点什么吧。”我祈求着,“这是你少有的我能摸到的状态。”
      它戴上面纱,“带一把刀在身上吧,下次见面时我就会满足你的要求。”
      吉普赛女人又一次咳嗽,“我好像走神了,我们说到哪里了?”
      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听了。
      我站起身,留下应付的硬币离开了。
      *
      艾琳娜搬走后那一周,我又一次失眠了。和往常一样,我摸黑走出了房间,准备去女神像那里坐一会。
      然后提起晨衣从厨房的小门走去外面。水汽刮过我的脚,草很扎人。我决定去看丹尼。
      丹尼已经是条老狗了。他几乎走不动路,跑起来就发出嗬嗬的喘气声。这让我想到我杀的第一个人,这让我我知道死亡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丹尼醒着,用湿润的眼睛盯着我,艰难地爬到我的脚边,把头枕在我的膝盖上。他很痛苦,常常吐出带血的水,据说是因为他的胃出了毛病。
      “你今天就要死了。”我宣判着,把手放在他的眼睛上,眼泪濡湿了我的手。
      “你想要死亡吗?”我问他,“我能让你安息。”
      可是丹尼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的意思。我怜悯他,于是提供给他死亡。
      “好吧,我不会擅自替你做决定。如果你想,就把鼻子放在我的手上。”他没有动。
      于是我陪他度过了仅剩的时间,他死时把头放在我的手上。
      我为他合上眼。然后抬头,看向那个一直亮灯的窗户,正对上了迪奥的双眼。
      “你把我吵醒了。”这是我进他的房间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的蜡烛烧了一半。”我指出,“你今天才拿了一支新的。”
      “那条老狗终于死了。”
      “嗯,他没有聪明到能够告诉我他的选择。”
      “哼,贫弱。”
      我坐在床上,他掐灭了蜡烛。我们又像十岁时一样与自己的倒影面对面的躺着。
      “狄安娜,你想要永生吗?”他问我。
      “当你有了权力和地位后你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我落在他脸上的头发拨开。
      “当了国王后你要做什么?只是统治吗?”
      他哼了一声,我知道他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
      “我,迪奥,现在只需要成为『帝王』。”他的语气柔软极了。
      “我想要永生。”我这么告诉他,“我喜欢看人类,我真的很好奇人类的社会会怎么发展。”
      “唔。我能想到。”
      “你当了国王之后就让你的手下来给我表演吧。像是把人丢到和这人观念完全相反的社群之类的。会是很精彩的表演呢。”我一直都想看这种必须要外力促成的社会试验。
      “既然这是你的要求的话,本dio答应了。你就好好看着吧。”他没有理会我又一次垂落到他脸上的头发。
      我的青春期伴随着频繁的失眠,有了这次的先例,我也频繁的溜到迪奥的房间去睡觉。我们会并排躺着,交换乔斯达的书房里书籍的名称。
      他每次都会看完我告诉他的书,然后用炫耀的语气告诉我,我也学着他的语气汇报我的阅读情况。
      我会迪奥交换知识和有关贵族的情报,我热衷于看他们权力的流动,迪奥寄期望于这对他向上爬的帮助。
      还有乔纳森,我纯粹的善良的哥哥。他偶尔会劝我和迪奥出去玩,因为在他的观念里我们整日坐在书房的行为极其不健康。我们每次都会答应,我会玩的很开心。
      这是一段非常高兴的日子,我的可以说是美丽的青春。
      反倒是老乔斯达充满歉意地找到我。
      “我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他这么说着,“你的母亲离去的很早,我的妻子也一样。“对于一个在没有母亲的家庭长大的女孩,我能给予你的不如一个母亲能给予你的多。很多需要母亲教的东”西也没有人教你。”
      唔,把自己包装成商品和被男人上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他说的对,我确实不知道贵族小姐们会从她们的母亲那里学什么。
      不过没关系,这一点刚好可以给我理由混进她们的圈子。我很擅长利用他人的怜悯。
      我感谢他的关心,宽慰他他已经给了我他能提供的一切,并告诉他我能处理这个问题。
      然后就他欣慰的夸奖我,半是鼓励半是担忧地让我参与贵族的社交。
      迪奥和乔纳森去上了大学。我给迪奥寄没有署名只有他需要的信息的信,给乔纳森寄写满了关切句子的信。
      *
      我坐在软椅上,百无聊赖的听人聊天。我需要上流社会中的眼睛和耳朵,不过我不想委屈自己去演出,还是坐在这里等待猎物上钩比较轻松。
      一旁的姑娘给我倒了一杯茶,刚刚进入社交圈的布兰度小姐还不习惯舞会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啊,可怜的没有母亲的布兰度小姐是多么需要人指引她啊。最关键的是,布兰度小姐是乔纳森家唯一一个女孩。和她打好关系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布兰度小姐,哈,只有当着我的面他们才说“布兰度”小姐。
      我可以是可爱的狄安娜,适合做妻子的乔斯达小姐,但我唯独不能是布兰度小姐。
      哈!可悲的布兰度。
      迪奥不喜欢他的姓,他总有一天会摆脱它的。
      试想一下这个问题:名字是什么?
      人类和世界的纽带。
      名的诞生是为了他人,他人称呼你,他人在别人面前提起你,他人把分辨别人和你。与世隔绝的隐士不需要名字,因为没有人认识隐士,隐士也不认识别人。隐士没有使用名的需要。
      让我们跳过“征服者”“智慧者”这些用the开头的外号,直接来到下一个部分。
      姓的诞生是为了血缘,在只有贵族才被允许使用姓的时代,姓氏是尊贵的象征。在古老的黑暗时代,什么是稳固的联盟呢?猜对了!是血缘,即使不是从小养大,相似的容貌也给人天生的归属感。
      人类害怕只身一人,因为这样需要与各种群体为敌。
      我对我的名字没什么认同感,狄安娜对我来说陌生极了。我不喜欢名字,但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布兰度。布兰度是我的血液的名字,表明着我的社会身份,不那么私人和亲密。这样会让我舒服很多。
      可是那个男人嘴上说着“乔斯达小姐”和“亲爱的狄安娜”,真恶心。我赠他成为我的第一个试验品的资格。
      我顺了他的意和他走到他的马车旁边,再装成一位被他劫上车的无助少女。
      唔,离开大街了啊,真好。
      我从车厢里翻出来,打昏了他的车夫,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
      “停车。”我命令他。
      “你这样做是没用的。好女孩,听话回你的车厢去,别以为运气好吓到我的窝囊废车夫你就......”在他的喉咙被我切开之前,他识时务的闭了嘴。
      “停车。”我再一次命令。
      “算我倒霉。”他这么说着,可是我没有理会,也不会放他走。我只是抽出他的手帕让他压在他流血的伤口上。
      “你要做什么?”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开始害怕了。
      今天的月亮圆的十分罗曼蒂克,这让我向他做出一个邀请共舞的手势。
      “我荣幸的向你介绍,您瞧,他们是帮凶、帮凶和帮凶。”
      那人被我吓的面色苍白,跪倒在地,我一步步逼近他:“你以为你可以杀了我然后上了我吗?像你和你那些大人物朋友们说的那样?”我学着他油腔滑调的姿态鞠了一躬,“也对,以你的品味你可能会换个顺序?不过也不重要啦!”
      若他抬头,他的视线将会对上的是我的枪口。
      可不能吓着他了,我还得试试看我新买的这把左轮好不好用呢。我把声音放缓,尽量温柔的开口:“烦请您保持理智,我还指望您给我描述被子弹打中的感觉呢。”
      我的话语根本没有作用,他抖的厉害,亏我还专门学着那位公爵小姐的语气说话呢。“不,不,不是这样的,小姐,你听我说!”他焦急地为自己辩护。
      他诉说自己的苦难,再用这苦难将自己的罪过赠与朋友:“求求你饶了我吧,都是他们让我这么干的,我不敢反抗他们啊!”
      多么可怜啊,他把自己的尊严递到我手上:被人利用,不受重视的童年;饥饿的却必须装出体面表象的少年;以及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解脱但只不过是徒劳的试图跟随他人的青年。
      我蹲在这个跪地哭泣的青年面前,伸出手捧起他的脸:“再和我说说吧。”他抬起眼看我,嘴唇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
      “你很漂亮,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叫你狄安娜,我知道你不喜欢跳舞但是喜欢舞会,我爱你,布兰度,我爱你!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可怜可怜我吧,如果我不附和那些混小子,如果我不接受他们的赌约,我的下场可不能说好,布兰度...”他声嘶力竭地吼。
      他本要在今晚向我表白的,我早就知道。
      “你能原谅我吗?”最后他问。
      我怜悯他,叫他可怜的人,我说我同情他的遭遇。
      “你一定非常不好过吧。”我为他的痛苦流下眼泪,再用我为他擦过泪水的手帕擦掉我的泪水。
      他露出期待的表情“所以你......”可惜他没办法说完了。
      因为我把他的头按进了泰晤士河。
      “你不想死,亲爱的,你不想死对不对?”我问他。
      “权力,人脉,名声,金钱,这种的东西你总该有几个。”我给他求生的空气,“随便送几个能够买下你的命的给我。反正我都盯上你了,多给点也不是不可以啦。”
      他不是什么傻瓜,一定会明白怎么保持好自己的价值的。
      目送他离开后,我转向角落。
      “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命运和我们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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