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暖春意》怀笔

5、白露未晞

　　清晨的芙蓉街很热闹，街市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李未晞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脑袋却有些发晕。

　　她的钱不多了，去昨天那家包子铺买了早餐，李未晞就想着开始找份工作，李未晞知道想要养活自己的第一步就是找份工作。

　　以前，她是江府大小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没干过什么重活，苏湄给她唯一的任务就是让她扮演好江宛这个角色，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几天她也时常会想，如果她的身份没被人识破，她是不是会在那个地方待一辈子。

　　她明明就是一个乡下人却偏偏进了贵族圈子，还被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锦溪镇只是一个民俗小镇，空有才艺是拿不出手的，只能凭手艺干活。

　　李未晞去了好多地方，整条芙蓉街几乎都快跑遍了，还是没有一家店愿意接纳她收她做工。

　　看这里没有希望了，李未晞离开芙蓉街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不能不碰碰运气。

　　开始没想到刚走出芙蓉街，她就看到了齐溯。对方显然也是第一眼看到了自己，李未晞看见他朝自己点点头：“李小姐，真巧！”

　　李未晞也点点头，回他：“齐先生您好！”

　　“李小姐怎么在这里？”

　　这是镇南郊区，离芙蓉街有一段距离，李未晞又是刚到锦溪镇的，一个刚落脚的弱女子怎么可能第二天就跑到郊区来，齐溯的疑惑很合理。

　　“……我想找份工作。”总得想办法养活自己，本只是漫无目的闲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这里除了草什么的都没有，找什么工作找需要到郊区来，齐溯有些怀疑。看着女生一脸真诚，不似撒谎。想了想，他问：“你会什么?”

　　锦溪镇的工作可没那么好找，看李未晞这小胳膊小腿的，那纤纤玉指就像没碰过阳春水，哪儿有适合她的工作。

　　“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不想让齐溯觉得她什么都不会，很没有用，情急之下便说出了这句话，好像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个了。

　　齐溯笑了起来，眼神中有些赞赏，他点头道：“李小姐不必谦虚。”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润动听，李未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夸她？应该不是，她去过那么多的地方，得到的只有他们异样的眼光，她看得出来，他们就是觉得她没有。

　　人们在告诉李未晞，花瓶——并不适合锦溪镇。

　　“找到了？”齐溯问她。

　　“......没有。”李未晞有些丧气，低垂着眼眸说，“好像没有人愿意。”没有人接受她是她自己的问题。

　　“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谈谈？”

　　“什么？”李未晞抬起眼睛看向他，他的眉目如画，眼底带着一丝笑意，李未晞心中微跳了一下，他在说什么？是说帮助她吗？

　　“我有一间工作室，刚成立不久，缺少一名绘图师，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过来试试吧。”齐溯提议道。

　　李未晞闻言瞬间愣住了，他在帮自己？可他跟自己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她有些犹豫，心里想答应。

　　可是她又不敢答应……

　　“我想自己试试看。”李未晞咬着唇说。

　　“好。”

　　对于自己抛出的橄榄枝，她不接受齐溯也不强求，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李小姐再见。”他这两日可能会比较忙，没有那么多时间。

　　思来想去他还是答应了镇长的请求，在正式出计划之前他提前来看看地区周围的情形，所以今天才会出现在郊区。

　　“齐先生，再、再见。”

　　“嗯。”

　　目送着齐溯远处的背影，李未晞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男人总感觉很亲切，可是具体是哪里，她一时又说不出来。

　　回到芙蓉街，她又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感觉有些茫然。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了。

　　这个小镇对她而言很陌生，这里也没有她认识的人，就算是有认识的人，十几年不见早就已经不再熟悉，所以，除了李未已她在这个地方无亲无故。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原本唯一能去的李氏茶楼不要她，她身上的资金也所剩无几，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更没有什么闲钱去租房子。

　　“姐姐……”

　　突兀的，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嗓音传来，李未晞抬头望去，只见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跑向自己，他身上穿的是最简单的棉布短衫和牛仔裤，站在她对面，脸上挂着笑容。

　　“是你？！”李未晞吃惊地睁大眼睛，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这个小男孩。

　　“姐姐，我们、有缘！”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女生。

　　李未晞愣了愣笑道：“是啊，好有缘。”

　　他笑得更开心了，伸出手，说：“姐姐，姐姐。”

　　“我叫李未晞。”她也将手伸了出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一个小男孩是跟他一起的，他俩是兄弟，李未晞印象很深刻，“你那个兄弟呢？”两个小男孩个子都差不多高，李未晞也不知道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没有听懂李未晞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有缘……”

　　他虽答非所问，但眼神依旧亮晶晶，像是黑宝石一样闪烁。李未晞觉得他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

　　小男孩被摸得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星星。李未晞看他可爱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巷子的另外一端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宋沚走了一路，看着各式各样的糖葫芦都忍不住想尝一尝，不过他还记得给宋涘带几串回去，他记得宋涘最喜欢吃巷子口的糖葫芦了。

　　“老板，给我们来一串糖葫芦。”宋珏喊住卖糖葫芦的老板，从兜里掏钱，他不习惯带钱包觉得累赘。

　　“诶诶诶，好咧。”

　　老板把糖葫芦拿过来给他：“喏，拿好咯。”

　　“再买一串吧，这可是最新鲜的口味哦。”那老板包装好糖葫芦递给小男孩，又笑呵呵地对宋沚说。

　　“可是……”宋沚挠了挠头，一串糖葫芦五元，他的零花钱好像有些不够，可是如果买了糖葫芦，宋涘应该会高兴好几天吧。

　　要是能够便宜些就好了，他有些犹豫，问老板：“老板......”

　　老板人精似的，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假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小男孩，商人重利，他不可能今天散点好心，明天发点善意，他能看出男孩的窘迫没有点明驱逐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老板……”

　　宋沚把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掏了个遍也没有凑够钱，只好放弃，“我明天再来，你给我留着。”

　　老板脸色一变，瞬间答应：“好嘞！”

　　从巷子里出来后，宋沚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巷子里空无一人，心里有些失落，宋涘呢？

　　说好了在这里等他的，人怎么没了，不知道宋涘是不是先回家了，宋沚有些焦急地四下张望，可周围除了车流，根本就没有人。

　　“哥。”

　　这个时间家里根本就没人，宋涘不可能回家的。他皱了皱眉，又继续在巷子里搜寻起来，巷子里没有，他就跑到芙蓉街上去找。

　　“哥！”

　　“宋涘！”

　　找不到他，宋沚越来越着急。

　　“喂！”

　　一声呼唤让他停住脚步。

　　他转过身，只见到街角处站着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少女。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李家茶楼碰到的那个女生。

　　宋沚看到宋涘，激动得不行，一路狂奔而来，跑到李未晞面前，对着她旁边的小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句：“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在巷子口等我吗？”

　　“为什么乱跑！”

　　面对宋沚的质问，宋涘什么也没说，只是傻傻地笑着，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人找到就好，宋沚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把目光放到宋涘旁边站着的漂亮少女身上。

　　幸好是遇到了李未晞，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宋涘会发生什么事。

　　“姐姐你好！”面对李未晞，宋沚脸色和缓了不少。

　　“你好，小宋沚。”李未晞也露出笑脸，她打量了宋沚一眼，觉得这个小男孩比那个小男孩要显得活泼许多，“他是你哥哥？那他叫什么名字呀？”

　　而另一边的宋涘听到李未晞问起他，立马挺胸抬头，骄傲地介绍自己：“姐姐，我是哥哥，宋涘是哥哥。”

　　小男孩介绍起自己小脸通红，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们是兄弟，长得又差不多，可李未晞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特别亲切，于是她蹲下身，温柔地笑着，说道：“你好，我叫李未晞，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宋涘重复着李未晞的话。

　　锦溪镇是江南水乡，巷子不远处有一条河，整条小河贯穿整个小镇，这里是河流偏下游处，三五个妇女在水边洗衣物，捣衣杵与水面接触时不时发出嘭嘭声从不远处传来。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顷刻之间所有的人都扭过头看向李未晞这边。

　　有人好奇问了一嘴：“宋家那傻小子怎么跟新来的在一块？”

　　另一个年长的女人放下捣衣杵给衣服翻了个面，低声说着：“什么新来的，你不知道那是街尾李家那大女儿，听说早些时候失踪了，现在倒是自己跑回来了。”

　　“真的假的？”那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听说还牵连到一个来旅游的富豪，如果不是那件事，她相信现在的锦溪镇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听完那妇女的话年轻女人有些意外。

　　“还能骗你不成。”锦溪镇就那么大，一传十十传百，有什么事能瞒着？

　　“也是。”年轻女人摇摇头叹息一声又接着洗衣服，捣衣声停了半刻又继续在水边此起彼伏。

　　当她洗完这件衣服，想稍作休息，一扭头那里还有少女和小孩的身影，不知三人是何时离开的。

　　世事无常，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李未晞是如何回来的，都只是在感叹，在可怜，同情着她回来之后的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