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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下定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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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是什么感觉?戚知鸢自己也说不清楚。
早在十年前,母后猝然离世,父皇将她丢置永宁宫时,戚知鸢一夜间从身份高贵的嫡公主,成了整个皇宫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从那时起,她就明白了何为皇室凉薄。
世人皆知,武端帝独爱景安皇后,尽管她去世多年,陛下始终没有再立新后。
重活一世,前世今生所经历的一切,戚知鸢明白这不过是一场骗局。
若父皇真的独宠母后,为何母后在世时,父皇常常临幸其他妃嫔。
难道就因为她皇兄去的早,而她戚知鸢不过是一介女子,无法承袭大统?
二皇兄,她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皇室嫡长子。
他本该是安国未来的太子,只可惜,却在她年幼时便早早地离开了。
思及此,戚知鸢冷笑一声,皇室哪来的温情和真心,不过尽是些利用。
自母后离世,她被父皇拘禁永宁宫。
整整十年,不得召见,不得出宫。
难道这就是父皇对母后的爱?
爱?
这十年来,戚知鸢早已忘却了那些不中用的东西。
戚知鸢双手扶着外祖母,心中却有些复杂,母后是景国公府嫡女,从小便是由外祖母悉心教养长大。
戚知鸢幼时来景国公府玩,母后总是细致地嘱咐她要乖乖听话,不要惹外祖母生气。
戚知鸢一边扶着老夫人,一边引着她落座,“外祖母,您先坐。”
待两人落座,周围的宾客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谢慕南站在一边,看着这些人茫然无措的样子,心中一阵无语凝噎。
这景国公府居然落魄至此,来的人都不知礼数,连皇室公主都不认识。
这位嫡公主就算是再不得宠爱,也是皇室中人,岂容他们在此怠慢无礼。
谢慕南从容向前走了几步,动作干净利落地往下一跪,双手作揖,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定安王谢慕南,请嫡公主安。”
谢慕南的这下跪礼问安,着实惊呆了在场众人,不只是那些宾客震惊,就连戚知鸢也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回话。
世人皆知,安国有冷面修罗战神,谢慕南能有这般高的声誉和威望,靠的不是祖宗荫护庇佑,而是他实打实的战场杀敌。
凭心而论,武功高强,保家卫国,这样的谢慕南孤傲一点又何妨?
而现在,一向以倨傲冷漠示人的谢慕南,竟会向一个久未露面的公主恭敬行礼,还不带一丝勉强,这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跪地行礼,就连定安王都带头给这位公主挣面子了,他们这些人不是傻的,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拜见公主殿下,愿殿下福佑嘉泽,长岁安乐。”
戚知鸢心情复杂地看着谢慕南,直到他突然抬头,二人对视间,她始终看不懂谢慕南的心思,也不懂他想要做什么。
“定安王请起,各位请起。”
“本宫久未露面,也难怪你们认不出,今日是外祖母大寿,本宫在此谢过各位前来贺寿。”
景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戚知鸢的手,朝她慈祥地笑着,接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谢慕南,柔声招呼着他,
“谢家儿郎,来老身这里。”
宴席恢复方才的的热闹场景,席间觥筹交错,没有人再关注主桌,因此他们也错过了这里的暗流涌动。
谢慕南坐在戚知鸢对面,手中捏着一只酒杯轻轻摇晃着,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凝,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鸢儿,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景老夫人问道。
戚知鸢闻言神情一顿,重新拾起笑容,对着老夫人温婉一笑:“外祖母安心,我过得很好。”
“再怎么说我也是嫡公主,宫里那些人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谢慕南听后眉毛一挑,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接着便一饮而尽。
戚知鸢敏锐地察觉到了谢慕南的动作,她看着他的方向,下意识地咬了下唇,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换回乖巧婉约的神态和景国公府的人继续谈话。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起身离开,她这岁数大了,撑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应酬,所以便先离开。
老夫人走之前,看了看谢慕南,又看了看戚知鸢,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
“鸢儿,难得定安王来为我贺寿,你先替我招呼着。”
眼见戚知鸢起身想要反驳,老夫人身子一晃,一旁的景国公连忙扶住,眼里满是担忧,仔细看看,还有些无奈。
“鸢儿,外祖母身子不济,先回房休息了。”
戚知鸢自知是躲不过了,只得应下,目送外祖母离开。
眨眼间,主桌只剩戚知鸢和谢慕南,还有景国公夫人安宜,她本想扶着老夫人离开,却被老夫人推开,只得尴尬留在这里,招呼宾客。
席间氛围莫名的冷凝诡异,片刻后,景国公夫人有些受不住,便寻了个借口想要离开。
“公主,定安王,我还有些府中事务要处理,便先告辞了。”
景国公夫人得到戚知鸢的点头同意后,也不管谢慕南的回应,自己便起身匆忙离开。
真是笑话,她才不要和这杀神同桌而食。
都说定安王谢慕南是修罗战神,可是他们恐怕不知道,这位可是真真正正食人肉喝人血的恶鬼。
公主殿下,您可照顾好自己吧,小心点。
天色逐渐转黑,席间的宾客慢慢畅饮而归,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
借着刚出的月光,谢慕南不经意间打量着正在吃东西的戚知鸢。
这位清冷婉约的嫡公主,此时却是有些气鼓鼓,恶狠狠地吃着菜叶子,完全没了公主的风范和气质。
戚知鸢早就察觉到谢慕南在看她,在吃完最后一口,她淡定地接过苑心递来的帕子,将自己收拾规整后,从容地和谢慕南对视。
“本宫发现,定安王似乎很喜欢看本宫,是本宫脸上有花吗?”
谢慕南面色微微泛红,似乎是饮酒过多,他慵懒地向后倚靠,神情淡淡地注视着戚知鸢,久久没有回话。
戚知鸢被他这般直白的目光盯地有些心慌,她和谢慕南前世虽是夫妻,但也没有被他这样盯着看过。
更遑论,她现在不是谢慕南的妻子,她是身份尊贵的安国嫡公主。
“谢知允,你如此冒犯天颜,当真是嚣张至极。”
看似是戚知鸢的一番威胁恐吓言语,可其中却透露着戚知鸢的恐慌和不安。
谢慕南闻言收回目光,眼底划过一丝不解,他第一次用算得上是柔和的语气问戚知鸢。
“公主殿下,你在害怕什么?”
戚知鸢猛然间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满是愤懑,像极了被拆穿心事后的恼羞成怒,“本宫没有怕什么。”
谢慕南没有理会戚知鸢的步步后退,反而是更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两人距离慢慢相近。
“本王与殿下素无往来,公主怎知我的字是知允?”
戚知鸢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支支吾吾着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向后退着,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椅子。
谢慕南眼见她步步后退,将要撞上那把椅子,便单手一把揽住戚知鸢,随即松开她,不再强势地逼迫她回答。
一时间场面些难堪,戚知鸢转过身去,不再看着谢慕南,心里仔细思量着该怎么应付过去。
“知允,是我祖父所起,意为知行允诺。”
倏忽间,谢慕南清冷的声音响起,戚知鸢听到这句话回忆起了上一世,那时候她和谢慕南关系并未闹僵。
不知为何,戚知鸢心中顿感悲凉难捱,她强忍着内心酸涩,“本宫听外祖母说起过,因而知道定安王的字。”
“时辰不早了,宾客都已回府,王爷该回去了。”
纵是心中仍有疑虑,但眼下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谢慕南随即躬身微微行礼,向戚知鸢告辞离开。
“臣告退。”
片刻后,戚知鸢转过身来,静静看着谢慕南离去的身影。
他的步伐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而他也是一如既往的不曾回头。
她好像是一直都是在等待,上辈子先是等着父皇想起她,后来是期待着谢慕南能回头看看她。
等待着父皇的疼爱和怜惜,也等待着谢慕南的宠爱和陪伴。
她不要再做那个等待的人了,皇宫里的一切尔虞我诈,戚知鸢从来就不想参与。
只是,重活一世,似乎总有莫名的一只手在推动着一切。
“公主殿下,老夫人有请。”
戚知鸢在仆人的指引下,穿过曲亭回廊,走过一段段石桥,最后到了景老夫人的的住所。
“拜见公主殿下。”
戚知鸢刚走进门,便看见外祖母坐在正上方,舅舅景言礼坐在一侧,而舅母温姝白则是跪坐在下方,脸上还留有泪痕。
“收起你那番小门小户的做派,在殿下面前,注意你的言辞礼仪。”
景老夫人厉声呵斥完景国公夫人后,随即柔声唤着戚知鸢,“鸢儿,来外祖母这里。”
“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戚知鸢感觉到这屋里诡异的氛围,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舅母不敢抬头看她,心中略微有了些猜测。
这时候,景言礼从椅子上起来,缓步走到戚知鸢面前,随即躬身鞠躬行礼,面色满是愧疚。
“殿下,是我治家不严,竟让景国公府的人暗地里给你下了绊子。”
戚知鸢连忙扶住景言礼,看着舅舅这番行为,心中总算是完全明白了,但想着这是景国公府事务,她不便插手。
“我不明白舅舅的意思。”
景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面色由慈爱转为遗憾,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你,但凡你心思狠些,也不至于在宫里被困多年。”
“鸢儿,你当真不知道发生何事?”
“前些日子,你派手下得力宫女传来消息,说今日会来,但是你今日出宫却被陛下拦住。”
“若非有人刻意透露了消息,陛下怎会在你出宫时刚好将你带走?”
戚知鸢眉头紧皱,回忆着和父皇的见面,她不禁苦笑一声。
这一世她还是没能躲过和父皇见面,想起父皇说的那些话,戚知鸢也渐渐明白,尽管她有幸重活一次,但是有些事情她始终避无可避。
“外祖母,我......”
“鸢儿,你的身份早已注定,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戚知鸢眼眶酸涩,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待再次睁开,那清冷双眸此刻满是坚毅,没有了以往的柔弱。
“我明白了,外祖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终于做了决定,戚知鸢此刻感觉如释重负,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无心朝堂尔虞我诈,父皇却执意将她牵涉其中,想要再次将她作为钳制谢慕南的棋子。
她无意争后宫权位,容妃却联络景国公夫人,暗地里将她出宫的消息透露给父皇。
他们步步紧逼,她也无路可退。
曾经戚知鸢以为只要自己躲着点,不再重蹈上一世的事件,就不再有前世的悲剧命运。
只可惜,命运早在一开始便注定了,不是再来一次就可以改变的。
既如此,她便和他们斗一斗,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这一世,她戚知鸢的命运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殿下!”
“公主!不好了!湘妃娘娘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