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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上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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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要回学校晚自习。
吃过晚饭,收拾好衣服,深吸一口气做了最后的心理建设,安鱼信回头跟这个家款款道别。
恰好站在门口听了安鱼信掏心掏肺拜把子似的一通话的林溪桥:……
怎么上个学跟上坟似的。
推开门,正对上林溪桥似笑非笑的神色的安鱼信:……
很好,两天内社死了两次。
愣了半晌,她勉强扯起一个笑,问了声好。
林溪桥重重揉了揉她的头,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安鱼信觉得很丢脸。
拒绝的话到了口边转了一圈想往外吐,这一愣神的功夫林溪桥直接拎起她的衣包,说了声:“走了。”
车内放着橙子味的香薰,是安鱼信喜欢的味道。
倒是一路沉静。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林溪桥的眉眼,正目不转睛正视前方,专心致志驱车一路前行。
安鱼信偷偷瞥了几眼,又瞥了几眼,都没对上林溪桥的眼瞳。
确定非意外不会对视,安鱼信便大大方方快快乐乐欣赏起美女来。
老师此刻敛去了惯常挂着的笑,线条弧度平了些,但眉眼依旧柔和。
柳叶眉透出几分古典气,一双桃花眼清扬。
两眸清炯炯。
她又想起老师那回倦怠时强撑着的笑容。
虽说此刻笑意敛去,但倒是比那时看着更为顺眼。
林溪桥把安鱼信送到了宿舍楼下。
本想跟着小朋友上楼转转,转念一想还是给人留点个人空间,便只是在车里等她。
安鱼信在寝室里恰好碰见沈忆然。
沈忆然:“不想上学。”
安鱼信:“不想上学。”
俩人坐在床铺上多聊了聊。沈忆然父母最近怀了二胎,她兴奋地拉着安鱼信念她起的名字。
安鱼信一听:“怎么都是女孩名。”
“我不管。”沈忆然嘟囔,“我就想要妹妹。”
安鱼信笑了:“心诚则灵。”
安鱼信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父母在S市做生意,她在S市上的小学和初中,但籍贯还在洛城,高中还是得回来读。
初中时父母生了个妹妹,落户在了S市。
爸妈很忙,偶尔带着妹妹回来看看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家里在洛城也有房子,但别墅太大,她一个人住冷冷清清的,况且又离学校远。家里就干脆替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学区房,又请了小时候照顾过她的阿姨来帮帮忙。
爸妈每次见到她,总会摸摸她的头说:“我们的小信总是特别令人放心。”
妹妹会抱抱她,叫一声姐姐。
安鱼信和沈忆然一同下来。
出了寝室楼,沈忆然抬脚就要往教室走。安鱼信欲跟上时似是不经意地往寝室楼下瞥了一眼,这一瞥便是一愣——
只见那辆车还在寝室楼下等着,汽车前盖上躺着片枯黄的落叶,顺着坡度慢慢往下滑。
安鱼信有些吃惊,又有些过意不去,小跑几步到了车跟前,倾身问:“老师是在等我吗?”
林溪桥看了看跟上来的沈忆然,定了两眼,神色未变:“是在等你呢,把沈忆然也叫来吧,少走几步路。”
——
晚自习快结束时她拉着前桌去练习跳远。
前桌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中长发,戴眼镜,看着文文静静的,但一入沙坑就跟飞起来一样。
据说从初中开始,只要是跳远比赛,就没飞出第一过。
安鱼信自己之前偷偷来练过,但踩不上那块板,她便丢开手了。这次在吴雁的指导下,进步神速,只练了三四遍便找到了诀窍,顺着云梯九天直上。
吴雁欣慰点头:“稳了。”
安鱼信谦虚道:“都是师傅您教得好。”
第二天她还是拉着吴雁来跳远,却见看台上坐着两个人。
灯光阑珊,又有一盏灯似乎接触不良,忽明忽暗,以至于走进时她才看清,是熟人。
林溪桥在拍着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生的背,轻轻说些什么。她的长发被顺到了另一侧,铸成了一道浅浅的屏风,挡住了她的神色。
银烛秋光冷画屏。
就好像空间里只有她和那个女孩子,其余人都被隔绝在外了。
安鱼信只能勉强听到那被风吹散的轻轻的、温柔的声音,支离的碎语中夹杂着一句“喜欢呀”,飘过来漾开,温言浅浅。
最后女孩扑到了林溪桥怀里,林溪桥抱着女孩轻轻摇了摇。
安鱼信看了两眼,收回了目光。
她想,当务之急是要去练习跳远,林老师在干什么并不关她的事,和谁好也不关她的事。
其实林老师不论干什么都不关她的事,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和林老师走得近了些。
可有可无,没什么特别。
碰上什么事的时候,林老师开心时知会她一声,不愿她知道时也不用找什么借口。
不论什么事。
……然后她连着踩空了三次跳板。
第四次没踩上跳板直愣愣冲进沙坑的时候,吴雁:……
吴雁:“本来还以为你是可塑之才,甚至隐隐升起了一些危机感,现在我觉得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有那种想法。”
安鱼信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不能抢你的风头。”
吴雁:……
吴雁:“你的自信来来源于哪里,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安鱼信知道今晚的状态是练不成了,她无言了片刻,拉着吴雁往回走,说:“师傅,我要是拿名次了,林老师给的奖品我分你一半。”
回宿舍时经过了校门口,她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车里开着小灯,她晃了一眼,两个人影交织错落。
是林溪桥和——
那个在看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女生。
车停在距校门二三十米远的一小块空地上,没出校,被一堵墙挡着。此时距离下晚自习还有几分钟,校门内冷冷清清,校门外聚了一群来接走读生的父母。
溪水疯涨,涌成了汪洋大海,海上狂风骇浪。万丈水墙拍打在礁石上,震得人头脑发昏。
她很想上前细看,却硬生生刹住了脚。
——林老师做什么都和你无关,和谁好也与你无关。
安鱼信在脑中默念了成百上千遍,最后定定看了一眼,往回撤了一步。
她往教室跑去。
她颤着手在书包里翻找,找出了一张印着什么字的纸,又迅速抽了一支笔。笔袋掉在地上,她听到了丁零当啷一阵响,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荡起一阵波澜。
动作一顿,她回身鞠了一躬,看了周寻一眼,转身跑出了教室。
周寻叹了口气,默默收拾起一地的狼藉。
安鱼信,你还真是想一套做一套。她在心底轻嘲。
耳畔风声鼓鼓,她想,假如赶不上,便是缘分使然。
天意如此,都是没办法的事。
快跑到校门口时,她甚至不敢抬头,只是一鼓作气冲到那块空地旁边。
车还在。
庆幸又紧张的感情织成了一张花纹诡谲的毯子,裹挟着她一步步向前。
然后她刹住了脚。
一个声音叫嚣着快些不然赶不上,另一个声音颤着说别过去,过去了就不能回头了。
呆了片刻,她忽得觉得自己很可笑。跑过来时死赶活赶拿出了体育八百米中考的架势,却踌躇在此徘徊不前。
她想,小鱼信,你长点心吧。
走上前敲了敲车窗,她眨了眨眼,猝不及防地和车里那双桃花眼对视上了。
这一对视就是一愣。
画面似曾相识。
似乎曾经也有辆车——好像又不是汽车——停在路边,车里不止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一人在车里,一人在车外,却像是隔着大海汪洋,彼此神色不清。
林溪桥半天没动。
那人靠在座椅上,偏过头,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
花开花落两无情。
安鱼信在原地站了半晌,忽地觉得自己更可笑了。
你看,急急忙忙跑来,是这样的结果。
老师是不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呢,好好地和自己的小朋友在车里说笑,突然一个奇怪的人跑过来敲了敲自己的车窗。
下课铃响起,林溪桥摇下了车窗。
林溪桥问做什么。
安鱼信攥紧了手里的请假条,扬起一个勉强的笑:“没什么老师,抱歉打扰您了。”
喉咙好紧,只感觉滚烫的黄铜水顺着食道灌了下去,凝固住,僵持住。
有些说不出话。
林溪桥看向安鱼信攥着的手,眉头微蹙。
“拿来。”安鱼信听见她说,语气不甚明朗。
一张皱巴巴的空白的请假条被林溪桥抚平,她挑了挑眉,重新靠上椅背,问安鱼信为什么请假。
“晚上吃坏了肚子,肚子疼。”安鱼信干巴巴道。
“吃坏了肚子还这么疯跑?”林溪桥叹了口气,“你靠近些。”
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脑袋,轻轻停了片刻,又重重压下去揉了揉。
林溪桥轻声说:“不许再这么胡闹了。”
林溪桥抽走了安鱼信手里的笔,迅速签了假条,说:“上车。”
安鱼信想,其实回去拿假条是多余的事,坐在老师的车里保安直接放行,并不需要看假条。
亏她还在班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回头周寻肯定要追问自己做什么那么急。
溪水渐渐平息,汪洋大海慢慢退成了汩汩细流。溪底的东西却震动得愈发强烈,游鱼绕行,浊波浩浩东倾。
安鱼信上了车。
女孩坐在副驾驶,她便只能坐到后排去。却见女孩转过身来,一把薅住她在半空的手,神色激动:“你就是安鱼信吧!我是八班的王鹭宁。你好好看!!!”
安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