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06·雕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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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接下来的几日，以撒城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在昼夜不息的狂欢里，恶魔们似乎放弃了休息，他们在城外劳作抢收粮食，累了便回来喝酒放松，然后借着酒精带来的力气回到地里，重复如上循环。
从地里收获的粮食被堆在城内的空地，女人老人和孩子娴熟的分类、晾晒风干处理后再存进仓库，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里，我清闲的和他们格格不入。
然而所有人好像都说好了，我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男人们全都跑了，而妇人们则连忙在围裙上擦擦手，转头塞给我一把他们自制的糖块。
一圈下来收获了一堆糖后，我决定放弃这个方法。
我把糖沿路分给附近的孩子，最后只剩下两块时，刚好看见了以撒。
刚从城外回来的大恶魔正大大咧咧的坐在一个空箱子上，空着手看起来和我一样无聊。
我本想直接把糖给他，但看到他手上全是泥，只好体贴的拆了外面的那层纸，直接把糖块塞进了他嘴里。
我则拆开最后一块，咬下一个角。
这种由不知道什么植物熬制的糖味道寡淡，而且夹杂着一点淡淡的古怪烟草味，味道不算好，但在以撒城算很珍贵的东西。
以撒叼着糖，傻笑了一会，他想说什么，但是因为嘴里有东西含糊不清。
我听了两遍没听明白，让他吃完再说。
大恶魔于是终于闭嘴，努力与粘牙的糖块对决，鼓起的腮帮子圆滚滚的，像是进食的大仓鼠。
刚把糖咽下去，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等抢收结束了我就能带你出去玩了！去魔界哪都行！”
就为了这？我失笑：“我不差这一天两天，你好好做你的事，都是城主了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玩？你是小孩子吗？”
以撒立刻反驳我说：“才没有！只是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当让要先陪你了！”
“我又不是这辈子只来一趟，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不用急。”我伸手敲了敲他脑门上的犄角，然后把剩下那半块糖顺手塞进他嘴里，“好了，起来跟我去洗洗，不然我不和脏兮兮的家伙出去玩。”
以撒就和训练有素的大型犬一样站起来，欢快的跟我走了。
2
天界四季如春，但魔界的气候却相当不稳定。
那之后没两天，一场暴雪就毫无预兆的到来。
幸好大部分粮食都已经完成收获，损失不算大。我这时候才理解恶魔们为何要如此急切的抢收粮食，倘若不这样的话，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雪就可能让他们大半年的辛苦付之东流。
雪是夜里下的，我不知道以撒他们是不是一宿没睡，但没有人来打扰我，等我醒来，格鲁曼已经开启了城市的防御结界。
抵御严寒的火元素符文被激活，保持了建筑物内部的温度，因此，在屋内并不会感到多么寒冷。
我透过窗户看着几乎被掩埋了的街道，颇有些新奇，准备出去走走。
一开门我就后悔了。
……好冷。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畏寒。但仔细想想，天界的雪和雨都是温柔的，最大时也几乎像是羽毛落下那样轻。从这种气候里长大的神族怕冷简直十分合理。
于是我心安理得的关上门，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有小孩子在半人高的积雪里打闹，而大人正一边骂骂咧咧的铲雪，一边让他们去一边玩去别捣乱。
也许是我前几日总是出门逛逛，今天却一反常态，外面的小孩子们还没堆起来雪人，以撒就急匆匆的敲响了门。
我放他进来，大恶魔一脸担忧的上下打量了我好几遍：“你没出门是不是生病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叫医师来吗？”
我说炽天使不会生病。
以撒又问：“那是心情不好吗？是不是小孩们吵到你了？我可以让他们换个地方玩。”
我叹气，说没有。
以撒问那到底怎么了？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
我说：“外面太冷了。”
十五分钟后，以撒搬来了慢慢一床的用魔兽真皮制作的披风斗篷。
大恶魔拿起披风给我披上，一件两件三件，在他把我裹成球前，我终于艰难的从毛毛里抽出手拦住了他：“可以了，你再披我就动不了了。”
以撒看了我几秒钟。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是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大恶魔离奇的脑回路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他跟我说：“没关系，我可以抱你！”
“等等——”
下一刻，以撒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大步向门外走去。
也许是雪后的光线过于明亮，骤然来到外面，最开始了几秒我什么都看不见，几秒后，我不幸的发现四周刚好有一大群在清理积雪的恶魔。
恶魔们看着我们，集体静默了片刻，然后跟早有预谋一样起哄起来。
我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但以撒几乎立刻红了脸，连忙喊让他们滚一边去。
恶魔嘻嘻哈哈的散去了，我问以撒，他们刚才说什么了。
大恶魔支支吾吾半天，小声说：“呃，那个……说了你别生气啊。”
“我不生气，你说。”
“就是，祝我们……早日生小崽子。”
我很惊讶，不知道恶魔们为什么有这种误会。
我认为我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解释道，虽然炽天使可以改变自己外在性别，但我们如所有永生种一样都难以繁衍后代，成功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我认真地告诉他结论：“所以我真的生不了。”
而以撒听完我的解释后好像也很惊讶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后还是闭上了。
我想他大概是震惊于炽天使这种独特的性别特质，这个反应很正常。
3
以撒可能是大恶魔这一种族中比较奇葩的一个。
天界传言里，大恶魔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而现在，我认识的这个货真价实的大恶魔像是炫耀礼物的小孩一样抱着我跑过了整整一条街，最后在先前收拾粮食的空地上遇到了一大群在玩雪的孩子。
也许是这里的积雪多，还有相当一块空地保持着无人涉足的雪白状态，像一张亟待涂抹的空白画布。
以撒眼都亮了，但是又犹豫的看了看我。
谜一般的，我一瞬间读懂了他的渴望，并且……怎么说呢，是以撒的话，简直毫不意外。
我好心说：“放我下来吧，我在那边等你。”
以撒城内自然不可能像天界那样有完善的基础设施，那边只有堆着的干草垛。
以撒小心把我放到干草堆最上面，让我等他一会，然后就像撒欢的哈士奇一样扭头冲向雪地。
大恶魔的体型在一群小孩子里鹤立鸡群，但也许是在孩子里面混久了，孩子们并不怕他，以撒反而一呼百应，喊了句什么后，小孩子们就跟着他一起呼啦啦的跑走了。
以撒顺利和小孩打成一片的祥和里，我心情也很轻松，随意的打量起四周。
天界不会有这么大的雪，坐了一会后，我感觉有些无聊，然后学着刚才孩子们的动作从一旁拢来一捧雪，捏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雪球。
我把它在手里抛了抛，重量适中，大小得当。
正好，我抬头时以撒正朝我探头探脑。
我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把雪球扔了出去。
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雪球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砸中了恶魔高挺的鼻梁，他愣住了，好像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他呆愣的样子我笑了出来，这时候才注意到，在孩子们的帮助下，他已经飞快的在身旁拢了一大堆雪，和一团被捏成不规则形状的雪团。
看起来不太像传统造型的雪人。
我从草堆上跳下去，来到以撒面前，给他擦掉眉梢上残留的雪花，随口问：“你要堆什么？”
以撒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你。”
我：“啊？”
我看着那个说是长方体都要气死数学老师的雪团，以撒在我后边，小声解释：“……我和孩子们想给你堆个雪雕，不过我没做过这种东西，怎么也堆不好。”
……心意领了，但你不用这么为难自己。
以撒顿了顿，居然立刻抛弃沮丧恢复活力，大声说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就找魔界最好的建筑师给你建个最大的雕塑，保证人一进城就能看见！”
我说我真的不缺雕像，左右就是多一块石头，没必要，你有那钱和时间不如给孩子们买点东西。
以撒摇头，说：“不一样的。”
“我在这里留下你的雕像，生活在这里的人就会一直记得你，哪怕以后我死了、这座城不再叫以撒城——但这里的人永远会记得你来过！”
这个时候，我并不理解以撒为何会如此悲观。但当他坦然说出他有一天会死去这句话时，我哑然良久，才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他说：“……你不会死的。以后别的恶魔打你，你打不过就来找我，整个魔界没有恶魔能赢得了我，四舍五入就是整个魔界没有谁能赢你。”
令人绝望的文盲恶魔看了我片刻，说：“四舍五入是什么？”
我说：“就是说，有我在，你不会死。”
以撒听懂了，他露出一个傻到极点的笑容，然后毫无预兆的向我扑来。
我猝不及防，失去重心和他一起摔进了雪堆里。
厚重的斗篷起到了良好的缓冲作用，摔下去一点也不疼，我佯装恼怒的敲了下恶魔可能是空心的脑壳，让一身雪屑的恶魔赶紧起来。
恶魔爬起来时还在傻笑。
我看着他，最后也没维持住严肃的表情，跟着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06·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