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眷的日常生活》丞丞德音

55、意外

　　宣告高考结束的铃声敲响，大家带着不同的表情走出考场，有人面露喜悦冲了出来，有人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校门外是穿着红衣服的家长们，他们都紧张地围在校门口等待“战士们”汇报战果。

　　天明也站在人群里，急切地向里头张望，准确来说，他被刚哥的弟兄们围成了一个圈，保护着他站在最前边，其他老实的家长也不敢和他们去争抢什么，纷纷露出怜悯的目光，觉得他们在等的那位考生成绩肯定特别差，不然怎么会和混混们玩在一起。

　　“哥！哥！这呢！”

　　天明远远就见到了朝校门走过来的黎?，这时考试结束，校门敞开。

　　家长们一窝蜂地涌进去，在人群中寻找自家的孩子，黎?往四周望了一圈，并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不是说了今天会来接他的吗？难道还在因为早上自己不肯穿红内衣红袜子而生气吗？

　　天明冲到他身边，见他面色不好，就支支吾吾道：“哥，你，你没考好啊？”

　　黎?静默几秒，然后抬头看他，淡淡道：“你哥我，可能要当状元了。”

　　周围有家长听到了，投来“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的表情，而天明根本不觉得他哥在吹牛，欣喜地睁大了双眼，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高兴地抱着他在地上弹跳。

　　黎?被他弹地头晕，赶紧挣脱开，一手扶着旁边的树一手捂着自己的胃，生怕自己吐出来。

　　“你胃又不舒服？”天明从兜里掏出他妈从国外买回来的胃药，又招呼刚哥的哥们递来一瓶水，递给黎?：“哥，叔叔阿姨说学校这太堵了，进不来车，他们先去海鲜馆，让我接了你就过去，不然今天还是换家店吧，海鲜太寒了。”

　　黎?想了想，感受了一下自己胃部的情况，觉得还是吃点清淡的，刚才他在考最后一门的时候就开始冒虚汗，要是真吃了海鲜，今晚估计会吐死。

　　“你想吃什么？”天明打着电话给黎?父母。

　　黎?把药喝下去，在旁边人少的树坛上坐下，想了想，就说了个粤菜馆的名字，那家馆子他想吃很久了，因为学业压力一直没再去吃过，不过上次去的路上丢了一百块钱，这件事他记得还蛮清楚，希望这次不要再丢钱了。

　　两人从人头攒动的校园里出来，刚哥正在远处停车场等着他们。

　　“呦，小黎，考的不错吧。”刚哥把叼着的烟丢在地上碾灭：“考个好大学回来给我当会计吧。”

　　天明哼了一声，把车门一开，对刚哥说：“我哥是状元，状元给你这个暴发户当会计，太埋汰人了。”

　　这么久相处下来，刚哥也晓得天明脾气，开谁玩笑都行，就是不能拿黎?开玩笑，于是打了个哈哈，坐上车，问他俩接下来去哪里。

　　因为是家庭聚会，刚哥等人不便一起吃饭，其实天明和黎?有意留他们，但刚哥拒绝了：“我们脸上背上纹着小猪佩奇的社会闲杂人等，还是别出现在正经人的饭桌上。”

　　“知道的晓得你们看得起我刚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绑架了你们一家子人，算了算了，下次，下次让天明来我天欢会搞个豪华包厢。”

　　客套了几句，刚哥的人都走光了，包厢里就只剩下天明和黎?两人，黎?因为考试结束松下口气，就随意问点菜的天明以后准备往哪方面发展。

　　“我啊。”天明皱眉，翻菜单的手停顿了一下，继而道：“我是有个想法，不过你不准笑话我。”

　　黎?摇摇头：“你先说，我不笑。”

　　“我想当老师，去给农村里的孩子上课。”

　　天明说完，就立马低下头快去地翻看菜单：“哎呀，我就说你肯定会笑！”

　　黎?摸摸自己的脸，他发誓刚才绝对没笑，而且天明说这话的表情这么真挚，庄重地像是在宣誓一样。

　　但是据他所知，天明的成绩并不算好，他有次无意间看到他桌上的成绩单，年级三百多人，他排一百六十五名。

　　这个分数能上好师范吗？估计只能考个二本？在学霸黎?的眼中，低于年级前十名，等于没有前途，低于年级前二十名，等于找不到工作，低于年级前三十名，等于病入膏肓，他弟弟天明的分数，在他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他一度觉得天明无药可救，可这个无药可救的弟弟，居然说自己要去当老师，不怕误人子弟吗？

　　毕竟和天明关系有所缓解，他也不好直接出言泼凉水，就问他为什么想当老师，又为什么想去农村教书。

　　天明点完了菜，见黎?没什么别的需求，就让服务员先做着，包厢的门再度被关上，天明扣着指甲，不好意思地道：“前段时间跟叔叔在看纪录片，我们俩背着阿姨去车里看到了凌晨三点。”

　　黎?觉得离谱，自己是和父母多不熟，居然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那纪录片拍摄的是一个小山村，村子在大山上，孩子们上学要爬云梯，哥，你能想象十多岁的孩子每天上学要拽着绳子爬垂直九十度的大山吗？多危险啊。”

　　“太可怜了，所以我就跟叔叔说，我以后要去山里当老师。可叔说当老师解决不了主要问题，重要的还要村里有钱搞建设，只有村子整体有钱了，孩子们的读书条件才更好。”

　　黎?道：“我爸说的没错。”

　　天明喝了口水，也点点头，对于他未来的职业规划，他表现地异常正经：“我赞同叔的看法，但是我还是觉得，一个村子发展的好坏在短时间是比较难有成效的，但村里一直有新生儿，一直都有教育的需求。”

　　“我曾经一直以为，现在的社会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吃不上饭买不起衣服，后来因为那个纪录片，我又去网上找了很多资料，发现自己因为无知而显得这么刻薄。”

　　黎?静静听着，本以为天明因为年纪小，又正处在年轻气盛的年纪，凡事容易冲动，但听着他的话，感觉天明并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规划。

　　“至于村子的发展投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嘛。”天明突然咧嘴一笑，看向黎?：“我哥当了医生，我还怕没人给村里投钱吗。”

　　天明见黎?吃了屎一样的表情，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装疼：“原来刚哥说的都是真的，黎哥你一方面担心兄弟苦，一方面担心兄弟开路虎。”

　　黎?哼了一声，把天明面前的花生移到自己桌前：“是啊，我要是这么关心你，咱楼下的保安为啥不是我。”

　　“哥，我说真的。”天明凳子吱呀一滑，滑到黎?身边，用手肘戳戳他：“你帮我补补课呗，我在网上看了省内师范招生条件，我的分数还是低了，语文最差，超级差，帮我补一下嘛。”

　　黎?推开他：“你语文差到什么程度。”

　　对方想了想，纠结了一下措辞，觉得说出自己的分数太丢人，就指着他哥道：“要是我不认识你，黎哥你的全名我都叫不出来。”

　　这就是年纪一百六十五的水平吗。黎?瞬间凌乱，所以天明这到底是有救还是没救。

　　随后他注意到将才天明好像说，想在省内念大学，就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山多，交通不便，有很多贫困的村子，我想都走一走，另外嘛……”

　　天明难为情地挠挠头：“叔叔阿姨对我都很好，可黎哥你要念医学院的话我们省内没有资源，我想着，念个省内的大学离家近，可以总回去陪陪他们。”

　　陪着老爸熬夜看剧吗？未来医生的职业素养让他苦笑，看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俩又等了一阵，黎?爸妈还是没来，菜已经上地差不多，因为今天高考，很多家长带着孩子进来庆祝，等菜全部上齐，都距离进店已经一个小时，可黎爸黎妈还是不见踪影。

　　天明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都是无人接听，他估计是路上太堵了，就给黎?打了声招呼，说去商场楼下等他们。

　　这时，段星星给黎?发了信息过来，询问他考得怎么样。

　　黎?表示没对答案，一切看命。

　　段星星就发了带他自己、段凡凡和陈天眷名字的烟火会门票给他看，道：“黎哥，今晚城北搞烟火大会，我之前听你说想看来着，给你搞了四张票，今晚十点前过来哦，票我先帮你拿着。”

　　黎?回了句谢谢。由衷感叹，身边有个人脉广的土豪亲戚确实会让生活轻松很多。

　　他一直记得天明看烟火时兴奋的表情，对方也很坦诚地表示自己可以窝在家，在网上看一整天的烟花视频，他喜欢这种绚烂的美景。

　　烟花啊，很美。

　　今晚十点，带你和爸妈去看烟火会，最佳观景点。黎?给天明发完这句话，就不由自主地期待，待会估计会有无数个感叹号和大喇叭的表情包轰炸，但他足等了两三分钟，对方都没回复。

　　不会手机没电了吧，这小子还能再不靠谱点吗？就这马虎样，以后带学生还不得把孩子丢了？

　　正想着，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黎?见是天明的电话，就翘起嘴角，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傻弟弟对着自己兴奋地大叫的模样。

　　“哥！”

　　天明的声音十分迫切，迫切中带着一丝颤抖。

　　黎?闭眼挑着眉，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哥！快下来！叔叔阿姨出事了！快下来！”

　　瞬间头脑一片空白，黎?所幻想的喜悦的颤抖变成了害怕不安的战栗，他拽着手机飞奔下楼，就见几辆警车和无数的群众围在不远处的道路拐角，警车刺眼的灯光在黑夜中晃地人心慌。

　　“哥！”

　　天明在人群的包围中咆哮，但并未看到人，黎?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赶紧扶住大树，瞬间，他胃部极度痉挛，几乎立马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