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相容》原杉

8、初来乍到（一）

　　“终于到了。”经过前面一阵大雨中高度集中的行驶，连开车的秦渐都觉得有些疲惫了。

　　贝海容推开了车门，眼前是一栋四五层楼高的主体白色，有着玻璃外墙的建筑物，建筑物的右上角有万生科技四个大字Kevin和小郑也跟着下了车，小明招呼着三个人往这栋建筑物的大门走去。

　　“我先去停车。马上就来。”秦渐放下车窗玻璃，探出头来，“小明，先带他们去会议室。”

　　贝海容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行李？”

　　“我会叫人送去宿舍那边。”

　　“放心啦，宿舍就在后面几百米。”小明安慰道。

　　玻璃自动门感应到门前的人，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五六米的白色长条形前台。前台后方的墙上挂着万生科技的logo和一些执照和证书。

　　前台的接待员热情地起身询问：

　　“大家好，欢迎来到万生科技，请问有预约吗？”

　　“有，这是贱人老师的客人。”小明抢先回答。

　　“我看看，秦总在OA上约了二楼的三号会议室，预定是来客四名，是还有一位没到吗？”

　　小明似乎也搞不清楚这个人数的问题，用眼神向贝海容投来求助的信号。

　　贝海容作为代表，回答道：“我们有一位同事临时有事取消了行程，今天只有三个人。”

　　“了解，麻烦几位先给我证件核对登记一下来访信息。”

　　大家纷纷拿出回乡证，递给接待员，接待员看着电脑屏幕，一个一个核对了秦渐预先提供的信息和证件，确认无误后微笑起身，给了大家一人一个访客挂牌：“好的，请各位戴上访客名牌，先跟我来。”

　　跟着接待员穿过一楼大厅的长廊，来到电梯前。电梯内部很宽敞，容得下十几号人。接待员拿起胸前的挂牌在电梯门边的感应器上刷了一下，电梯就自动关上了门，很快就到了指定楼层。

　　“这边是我们公司的会客区域，这边是洗手间，这边是茶水间，这里还有休息室。”接待员温柔地为大家讲解着大概的结构，“这边的防火门后面是安全出口的步梯，如果遭遇突发情况请从这边下楼。”

　　Kevin一愣，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主动介绍逃生口的公司。”

　　“都是秦总要求的。”接待员笑了笑，“安全生产这一块，都是他亲自把控的。”

　　接待员口中的秦总，应该就是秦渐。贝海容想起他在应对有滑坡风险的公路时那种如临大敌的状态，跟着他工作应该会很有安全感。

　　“各位请坐。需要什么饮料？我们有果汁，茶，咖啡，牛奶。”

　　还没等大家开口，小明先发话了：“我诚意向各位推荐我们的果汁吧，都是我们基地自己栽培的水果，自己生产加工的果汁，保证原汁原味。”

　　“好啊。”贝海容点头。

　　“我想要两种，果汁和咖啡。”Kevin微笑道。

　　“我和这位先生一样。”小郑指了指Kevin。

　　接待员微笑点头，正要出门，小明又喊了一句：“我也要果汁。谢谢。”

　　“你可不是客人。”门外传来秦渐的声音。

　　大家闻声抬头看去，站在会议室门口的秦渐居然已经换了一身灰白色的工装，胸前左上方的口袋上还有万生字样的蓝色刺绣，胸口还挂着工作牌，完全就是工作状态的样子。

　　“小明，你回办公室干活吧，这里有我就行。”秦渐看了看手表，三点半，“各位先在这儿休息三十分钟，之后我带你们到车间参观。三位可以先看看我们的企业宣传片。”

　　“我就是个司机，用完就丢。”小明对着秦渐吐槽了一句。

　　秦渐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小明自然无可奈何。

　　走到会议室的正前方，秦渐手上拿着手机，把宣传片投屏到会议室的屏幕上。无人机航拍镜头从山顶俯冲，穿过茂密的山林，在一片竹林上空缓缓下降，镜头转到拿着锄头和铲刀的农民，正在挖掘竹笋。

　　“这是春笋，上个月正是好季节，这个月也还能赶上趟，今晚会给大家安排上今天早晨新挖的春笋，让大家也尝尝。”宣传片似乎还是刚刚剪辑好不久，甚至还没配上字幕和旁白，只由秦渐站在屏幕旁给大家讲解。

　　横穿过了竹林，又接上了一片不算高树林，树上没有什么树叶，开满了粉的白的贝海容叫不上名字的花，配上远处有些雾蒙蒙的山景，有种山水画的意境。

　　“这边是我们的桃树林和李树林，种的都是我们当地特色的品种，再过两个月就能吃到了，到时我叫人送些到你们事务所。”

　　秦渐看着屏幕上桃李花林的画面，好像已经看到了树上挂满的果实，眼里亮晶晶的，是先前贝海容从没见过的光彩。

　　从浪漫的花林中再次升起，无人机向前俯冲，来到山坡下一片大棚区域，和几个小时前看到的温室大棚不同，这里的大棚更高更宽大，飞行器从大棚的这段直接穿越，棚内都是交错的管道和几层结构的种植架，架上是长条圆筒状花盆，几乎每个盆上都挂着大片的叶子和鲜红的草莓。

　　“这儿是小明负责的板块，草莓田。我们采用了无土化的立体栽培，有效提升了土地的利用率和草莓的单位面积产量，而且虫害少，可以避免使用化学农药，你们桌上的草莓汁，就是来源于这一片大棚出产的草莓。”

　　无人机穿过大棚后，镜头是一片亮光，聚焦到一片比较低矮的薄膜温室，隐约可以看到薄膜下是绿色的作物。

　　“这边是菜椒田。预计下个月就会收成一批，你们在香港的餐桌上说不定就会吃到这儿的菜椒。”

　　无人机的镜头又转到了其他几个地方，秦渐耐心地讲解着整个基地的概况，整个宣传片下来，看到的都是城市罕见的风光，低矮的平房，错落的农田，衣着朴素皮肤黝黑的农户，最引人注目的，是每片生产区域，都打上了“万生科技”的招牌，看起来简直就像把整个村子整片山头都承包了。

　　“这规模比我想象的大多了。”Kevin率先把早前在事务所开会时林宁的疑问抛了出来，“林律师有交代我们，她对贵公司选址在一个非大湾区的地方的选择感到不能理解，今天我看了贵司的宣传片，虽然不太肯定我的答案，但我还是想说一下，你们这个地方，风水不错啊。”

　　听着前面一段铺垫，还以为Kevin会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见解，愣是没想到Kevin来了一句“风水不错”。贝海容正喝着的一口草莓汁直呛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贝海容捂着嘴低头想要顺气，那口草莓汁却刺激得咳嗽愈发激烈。

　　“咳咳……咳……”

　　秦渐见状快步向前，抽了桌上的纸巾递给贝海容，解围道，“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们的草莓汁太酸了？这都是为了维持原有风味，我们的配方减少了甜味添加剂，第一次喝可能会不太习惯。”

　　尴尬被秦渐巧妙地化解，贝海容擦了擦嘴，和秦渐打起了配合：“是的，我不太能吃酸的东西。”

　　秦渐通过眼神确认到贝海容并无大碍，重新回到讲解的位置。

　　“刚刚Kevin说到风水，其实不完全没道理。风水和现代地理学其实很像，对于我们搞农业的来说，风水，那就是流动的水源，充足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基地所在的这片山区，山上有活泉水，天然的矿泉水，我们不需要大费周章从外部引入水源。我们种植水果和蔬菜的这片平原，是过去的河床，泥土是相当的肥沃。山上的那片地，白天是三面都朝阳，果树可以接受到充足的阳光，晚上通风，加上昼夜温差，种出来的水果是格外香甜。”

　　说起这些话题，秦渐表现出来的是充足的自信，就连眼神都是坚定得不容置疑的。比起在酒会上有些虚情假意的商业假笑，还是讲解专业知识的秦渐更有魅力。

　　“这样听起来很适合贵公司。”Kevin点头。

　　“说了这么多，因为刚下过大雨，户外都比较湿滑，容易跌倒，今天我先带你们参观内部的加工厂，明天再看看天气，天气好的话我就带各位上山看一看。”

　　在过渡区穿好一次性防尘服，一行人跟着秦渐进入了生产车间。

　　这第一个车间，是分拣车间，工作人员把采收回来成筐的菜椒倒入一条全自动的输送带，一个个菜椒经过轨道，一个个排列在流水线上。线上是分拣的人员，先人工把损坏和形状不佳的菜椒挑选出来，留下无损的部分继续流到下一个工序。

　　秦渐看贝海容顺手从分拣筐里拿起一个长得皱巴巴的青椒，解释道，“这些只是长得丑了点不坏的，我们会回收到员工食堂，避免浪费。”

　　下一个工序是定级，菜椒会依次滚动到有着一个个圆孔的轨道上，根据不同的大小，滚落到对应的下一条轨道上，接下来进行人工的装箱和打包。

　　Kevin突然发现了什么，开口问道：“这里，很多残障员工啊？”

　　Kevin不说，贝海容还没有留意到，现在一看，确实如此，一个分拣的员工只有一条手臂，那边打包的员工腿脚似乎也不太方便，走起来脚步一高一低，看着看着，眼神也不自觉地落到了秦渐身上。

　　秦渐察觉到了贝海容的眼神，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收了回去。

　　“有百分之二十。”秦渐的回答很官方，“招收残疾人员工，可以彰显我们万生科技的社会责任感，对于像我们这样的跨境企业，有良好的社会责任感，可以提升我们的信誉度，更容易争取到外部资金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