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遁后他疯魔了》辞楼西

4、崖上花

　　鹿遇水从未如此爱过金丝楠木桌。

　　厚重，敦实，最重要的是能隔绝来自桌外的火热视线。

　　完蛋了。

　　这是鹿遇水的第一个想法。

　　不对啊！我主线不是做完了吗！他不去仙界成就他的丰功伟业，跑这种地方来干什么啊！

　　然而转念一想，她她她……她好像没必要往桌子底下钻来着。

　　——现在用的皮囊已经不是男主师妹那副让人‘哇女神’的皮囊了，而是她自己的脸，跟李逢山属于是一种无缘对面不相逢的状态。

　　哎，算了。

　　钻都钻了，现在站出去反而显得刻意，不如再忍一会儿。

　　心一静下来，外面的声音便变得清楚许多，她听到前台处懒散前辈涪陵正用圆滑的声音跟李逢山打太极。

　　“抱歉哈逢山上仙，您的心情呢，我个人是十分理解的哈，但是吧，规矩就是规矩，咱们这个规矩既然已经定下了，就得好好遵守它，您说对不对？”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鹿遇水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听到李逢山的回答。

　　她下意识地勾了下嘴角。

　　成仙了有什么用，不还是没长嘴吗？

　　今天他要是回你话，我就跟你姓，涪陵前辈。

　　鹿遇水快乐的想。

　　果不其然，最后先开口的还是耐不住尴尬气氛的涪陵：“这样吧，那个……逢山上仙，咱们呢也不是不能通融，没有正式的申请表呢，咱们也有个备选的方法。司禄仙君，这响当当的名字您听说过吧，只要您呈出盖着司禄部门公章的文书，仓储司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您看——”

　　还是没有回答，鹿遇水又耐心等了会儿，没等到李逢山远去的脚步声，而是等到涪陵当当敲了下她头顶的金丝楠木板。

　　“行了，小菜鸟，出来吧，他走了。”

　　鹿遇水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在确定仓储司除了涪陵之外没有第三个人后才舒了口气，瘫回贵妃椅。

　　“没出息，”涪陵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下鹿遇水的脑门，“不就是招呼个上仙吗？你怕什么？”

　　鹿遇水讨好地笑了下。

　　涪陵不再理她，而是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嘿，真有意思，没想到这位两百来岁就能飞升的传奇人物，居然还真能找到这种地方来。”

　　身为‘传奇人物飞升’时的在场者，鹿遇水那时候正忙着在系统空间交接，并不知道李逢山在此之后发生了什么，听涪陵这么说，突然有点好奇。

　　“前辈啊，我刚才是内个，”鹿遇水找了个借口，“被他身上的气场吓了一跳。他是什么情况啊？很知名的人吗？”

　　涪陵啊了声：“名人，前阵子的新晋上仙。”

　　鹿遇水明知故问：“因为他年纪轻轻就修成上仙，所以很有名气？”

　　“当然不是，”涪陵答，“他出名是因为啊，他扛过天劫后根本就没去仙界报道，是八千年来——”

　　一提到八卦，涪陵一身懒骨头都坐直了，双眼直冒红光，然而话只说了一半，涪陵突然警惕地看过来：“小菜鸟，你不会也想去修仙吧？”

　　鹿遇水忙叠声安抚，又伸出三根手指赌咒发誓，保证好好工作不动歪念头。

　　涪陵这才半信半疑地继续开口：“这样吧，看你这样子也不怎么懂行，为了让你了解修仙这个体系，我从凡人修仙的步骤开始讲起好了。”

　　然后开始从炼气期开始讲，说凡人怎么怎么修炼，怎么怎么突破。

　　鹿遇水心说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呢，但又不敢表现出焦灼的模样，只能耐着性子听涪陵讲了半天她当白月光时走过的路，好不容易才听到关键点。

　　“渡劫这个事吧，说白了就是来自天道的测验，”涪陵说，“如果能让天道认可你的实力，那你就可以成仙了，懂了吗？成仙以后呢，第一件事是去仙界报道，然后再去相应部门领职务领洞府，排值班表。和咱们地府差不多，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鹿遇水连连点头。

　　懂，太懂了，飞升就像高考，大学录取你了就上去报道，然后再分专业分宿舍。

　　鹿遇水追问道：“那刚才那位新晋上仙呢？前辈刚才说八千年什么？”

　　“别急啊，这就说到了。他吧，叫李逢山，前阵子才得到天道的认可。但是呢，他根本没去仙界报道，”涪陵伸出拇指和食指跟她比划，“八千年来的独一份。”

　　鹿遇水诧异：“……啊？为什么啊？”

　　涪陵神秘一笑：“因为他说，他和他的道侣约好了，他得去找他道侣的来世。”

　　鹿遇水顿时有点心虚：“道侣？他不是没有道侣吗？”

　　涪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小菜鸟后辈明明没与李逢山打过照面，却能笃定李逢山没有道侣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只招招手，示意鹿遇水附耳过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涪陵神神秘秘道，“他啊，有个相好的青梅竹马，成仙前就认识了，俩人暗通款曲两百年呢！”

　　鹿遇水嘴角抽搐：“呵呵呵呵呵居然是这样不愧是前辈我还真就不知道呢……”

　　涪陵得意道：“不知道就多学着点儿，小菜鸟，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哦对了，这个你拿着，昨天忘给你了。”

　　鹿遇水接过涪陵递过来的本子，足有二指厚，很有分量。

　　“这是什么？”

　　“员工手册，”涪陵答，“里面记载了咱们仓储司大部分的法宝，你熟悉一下，知道大概位置和典故就行，我反正花了七八十年才背下来，你不用着急，慢慢看就行啊。”

　　鹿遇水‘慢慢看’了十分钟后，涪陵突然站起身。

　　“吃午饭吗？”涪陵问她。

　　鹿遇水下意识地看了眼日晷，上午十点过几分。

　　“不吃吗？那我先走了啊。”

　　鹿遇水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把什么李逢山什么道侣通通抛到了脑后。

　　“吃！！我来了！！”

　　这是什么神仙工作啊！才上班一个小时，就要吃午饭了！！

　　*

　　仓储司包吃包住，住在独院，吃在地府食堂。

　　虽说地府食堂位于地下，却并不阴森，处处点着油灯，又有发光的植物四下照明。

　　一进食堂，涪陵立刻被数名女性团团围住，无数只手在他身上不老实地揩起油来，而涪陵也没有现出任何不适的模样，笑着搂住其中两名女性的细腰。

　　鹿遇水嘴角抽搐，很有眼色地向涪陵做了个手势，示意不用管我了，我自己能行。

　　十点多吃饭到底还是太早了，鹿遇水之前辟谷一百年，对食物的偏好早就被时间磨平了，反倒是食堂隔壁的休息室看起来更吸引人一点。

　　她在原来的世界的时候就很缺觉，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劳碌，所以只能无限制地压缩睡眠时间；来到这个世界后，身为男主身边的白月光，她又要随时关心有没有额外的支线任务弹出来，也睡不好，以至于不管之前睡了多久，鹿遇水见到软乎乎的床铺后还是很困，怎么也睡不饱。

　　不管了，先睡再说。

　　结果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隔壁休息室里，有几个人也在讨论李逢山这位没上仙界报道的准上仙。

　　“是啊，凡人修仙诸多不易，结果那疯子居然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白月光，连上仙都不当了。”

　　“你还别说，我见过他那白月光一面，啧啧，姿色相当不错，是个美人儿，不怪他那么心心念念。”

　　“姿色不错有什么用，回头万一转世成牛羊狗猪呢？要我说也真是奇怪，你说他为何非要执着于她的转世呢？”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鹿遇水想，我大概知道原因。

　　在回谷飞升前的剧情里，鹿遇水本来有一段‘用两根玉指按住他的唇，打断了他剩下的话’的剧情，可那时她懒了下，让本不该存在的承诺被说出了口。

　　李逢山说：下一世，再下一世，我不贪多，三生三世，师妹，我们约好了。

　　所以——

　　不，不可能。

　　鹿遇水强行将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李逢山不去仙界报道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呢，我完全是按照剧情跑的啊，有铁面无私的系统在背后监督呢，要是任务失败，系统根本不可能发放奖励嘛。

　　对，一定是这样，是我想多了。鹿遇水自我安慰道。

　　话是这么说，还是多少有点心慌，连下午的鱼都摸得心惊胆战。

　　好在直到下午三点，李逢山都没有再来，多半是放弃了。

　　这就对了嘛，男频男主就要有男频男主的样子，怎么可能为了小情小爱停下征战的脚步。

　　“来，小菜鸟，别看手册了，”涪陵突然开口，“下班了。”

　　鹿遇水：“……啊？”

　　见她目露惊愕，涪陵挑了挑眉毛：“怎么？”

　　下午三点就下班了？还有这种好事的吗？！

　　鹿遇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事，下班，这就下班。”

　　“说了是六小时工作制，”涪陵掰着手指给她数，“巳时上班，上三个时辰，现在马上申时了，没毛病吧？”

　　天呐，吃饭时间居然也算六小时里的吗！

　　鹿遇水再次感叹：不愧是三十万积分换来的铁饭碗，这是什么神仙工作啊！！

　　两百年来，鹿遇水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不管内心多么狂喜乱舞，面上依旧淡淡。

　　见她没什么反应，涪陵再次警觉：“你不会是嫌工作时间太长吧，不想来你可以请假啊，但辞职不行，老子打了好几百年的申请，好不容易才给我调个人进来。”

　　嫌工作时间长？？？

　　鹿遇水不再绷着表情，热泪盈眶：“不可能，我必然和前辈一辈子锁死了！！！”

　　关上门，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尚未褪去，迎面再次撞上李逢山。

　　鹿遇水的心跳直接停了半拍。

　　“来啦？”涪陵知道她害怕，便主动上前一步招呼李逢山，底下悄悄摆手，示意鹿遇水先走。

　　“哎呀您说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啊，下班啦，明天您赶工作时间再来。”

　　李逢山只倔强地站在原处，不动，也不应声。

　　涪陵做作地叹了口气，回手按了下仓储司的大门。

　　嗡地一声响，涪陵的手掌被结界弹开。

　　“喏，看到了吧，这门一天只能开关一次，今天就是紫薇大帝亲自来了，他也拿不到仓储司里的东西，逢山上仙明天再来，明天我第一个给您办事，绝不拖延，您看行不行？”

　　李逢山闭了闭眼，看也不看侧过身的鹿遇水一眼，转头就走。

　　果然没被认出来，太好了。

　　鹿遇水肩膀松垮下来，目送李逢山迎着太阳走向远方。

　　……莫名觉得这人的背影比往日落魄了些。

　　直到李逢山的身形彻底消失，鹿遇水才回头问涪陵：“前辈，既然他是要找他青梅竹马的转世，那他为什么不去问孟婆？”

　　涪陵哼了声：“你怎么知道他没找过？当然找过了，是孟婆无能为力，才把他踢皮球踢到咱们这儿来的。”

　　是‘无能为力’，不是‘明确指示’。

　　鹿遇水把心放下了一半，继续循循善诱：“可咱们仓储司都是法宝物件，也没有他要的魂魄啊？”

　　涪陵摸了摸下巴：“他要的就是法宝，所以我白天才打发他去办手续嘛，看他刚才那模样啊，估计手续也没办成，司禄仙君那边制度分明，要个公章比登天还难呢。”

　　鹿遇水把另一半心也放下了，顺口问他：“什么法宝？”

　　涪陵：“轮回镜。找魂用的，照一下就能看出前世今生。”

　　鹿遇水：“………………”

　　涪陵似乎还说了句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

　　怎么办？

　　被照一下就能看出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