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遁后他疯魔了》辞楼西

20、崖上花

　　大长老幽幽地叹息了声。

　　二人不再多言，李逢山反手提起剑鞘，一脚踏入裂隙。

　　眼前豁然开朗。

　　头顶晴空呈现一望无际的湛蓝之色，鹿遇水眯着眼，仔细打量裂隙对面的山崖，看丰沛水草绵延不绝，直生长至悬崖尖顶，灵气四溢，越看越眼熟。

　　李逢山眼中亦有讶然一闪而过，男人手指卷上她的花叶，沉吟片刻。

　　“竟是此处，”李逢山说，“师妹，不若我们在这里化形如何？”

　　听李逢山这么说，鹿遇水就想起来了。

　　这里还真不是什么异世界，而是她作为琼花转世的地方。

　　鹿遇水看了眼系统界面，地图显示此地名为断星崖，位于长眀谷西南之地，景色怡人，四季如春，灵力充沛，旅游推荐指数三颗星，括号有boss括号完了。

　　鹿遇水：……

　　她是在崖尖被李逢山挖的根茎，而此时二人所处的位置则是断星崖半山腰上的平原，一面悬崖，两面草原，还有一面则是地壳迁移时，暴露到地表的山脉本身。

　　李逢山满眼警觉，手握逢山剑，回头看了眼时空裂隙。

　　大长老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用于暂时封印裂隙的五行八卦台重新闭合，这也就意味着，无论这边闹出多大动静，都不会波及长眀谷。

　　冷酷无情吗？

　　鹿遇水不这么想。

　　那个人是长眀谷的大长老，只要他还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天，就必须以长眀谷的安危为最优先。在可能的范围内回护李逢山是一回事，把李逢山和长眀谷同时放置在天平两端二选一是另一回事，鹿遇水十分笃定，大长老永远会选择长眀谷那边。

　　好在李逢山也不是那种会叛出师门的人。鹿遇水想。师兄倔是倔了点，但他没有私心。

　　大概吧。

　　鹿遇水眉心颦着，低头看尚处于待机状态的御梦术界面。

　　就快没有时间了，还剩最后三天化形，如果不在三天内死去，她不敢想自己顶着原本的面貌，会在李逢山那处遭遇什么。

　　地藏未能除掉她的性命，鬼城邪风也没有，李逢山两次未能完全护她周全，眼下已十分警惕，糊了她满身的咒文不说，还时刻警惕周遭可能存在的危险，几乎有些神经质了。

　　以至于她的寻死之路困难重重，比S级任务还S级任务。

　　所以机会大概只剩一次。

　　鹿遇水问系统：五毒兽与李逢山的实力，谁更厉害？

　　离线系统依旧拥有基本的测算功能，机械地回答：短期战斗不分伯仲，长期战斗男主占优。

　　鹿遇水的心放下了一半，在御梦术界面上点选按照距离排序，潜入五毒兽的梦。

　　刺骨的寒冷霎时爬上背脊。

　　非是冬日季节所致的严寒，而是阴气太重所致的低温。

　　鹿遇水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她看到梦境周遭呈现斗兽场模样，火盆吊悬，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而脚下则布满粘稠的黑绿色粘液。

　　五毒兽足有两层楼高，藏身于阴影之中，通体呈不祥的墨绿色，怪模怪样，像是个章鱼怪长了猪笼草的脑袋，很符合刻板印象的怪物形象。

　　它与鹿遇水素未谋面，自然不会容许她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她因此得以隐藏身形，跨过无数毒虫尸身，来到五毒兽面前。

　　怪物不像人，梦境里鲜少存在逻辑，多半只是在重复过去曾经发生的事情。

　　鹿遇水眯着眼睛看了好半晌，终于看懂了阴影中发生的事情：五毒兽八只触|手分别缠住了巨蝎王的毒钳与毒尾，正将那蝎王死死按在地上……嗯，行事。

　　鹿遇水：……

　　真的没问题吗蛊王哥哥，你这恶趣味光是低级也就算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高级的人，可你这行为属实是跨物种了啊，而且直觉告诉我，那蝎王是公的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正事总是要做的，鹿遇水边默念着非礼勿视，边手掐法诀催动梦境。

　　不能指望这种不通人性的怪物能像地藏那般理解她的深意，鹿遇水直接很直白地剪切了一段李逢山就算从悬崖上坠落也要护着肩上小白花的场景。

　　在按下确定按钮前，鹿遇水再次向系统确认：五毒兽是万毒之王吧，它真不会把李逢山毒死吗？

　　她已经折腾怕了，她只想痛痛快快地死，她不想牵连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李逢山。

　　离线版系统：上仙之躯可代谢一切凡间毒素。

　　那就没问题了。鹿遇水啪地拍下确认。

　　梦境沧海桑田，五毒兽没有头，鹿遇水却依旧能看出它大大的脑袋里小小的疑惑：我蝎王呢，怎么搞到一半我蝎王没了。

　　把李逢山护着小白花的场景给它循环播放三次后，鹿遇水又在后面补了段现场直播——此时的李逢山正手执逢山剑，谨慎地凑近熟睡的五毒兽，眼里有杀意闪过。

　　“兹——”

　　五毒兽瞬间清醒，发出凄厉叫声。

　　李逢山反应极快，手起剑落，削掉五毒兽其中一只藤蔓模样的触手。

　　然而藤蔓触手不止一只，五毒兽痛得哀嚎，猪笼草狂颤，很快有第二只、第三只触手刺向李逢山。

　　五毒兽分明是魔族用无数毒虫毒草炼就的蛊王，竟在李逢山面前讨不到半点便宜。

　　许是疼痛激发了五毒兽的狠劲儿，它突然想起睡醒之前的梦境。

　　毒兽有弱点，人类这种弱小的虫子自然也不例外，入侵者肩上障眼法的痕迹清晰可见。

　　梦里的内容并非无稽之谈！

　　五毒兽立刻改变攻击策略，拼着藤条断裂，不再针对李逢山，而是转头针对他肩上的鹿遇水。

　　李逢山完美的剑招登时露了破绽。

　　五毒兽乘胜追击，两条触手同时激射而出，一条攻向鹿遇水，一条攻向李逢山肚腹，李逢山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只来得及削掉其中一条。

　　鹿遇水立马闭上眼。

　　防护咒语嗡地荡开，粘液飞溅，却没染脏她的半片花瓣。

　　李逢山却闷哼了声，噗嗤声响近乎微不可闻。

　　被触手叉到空中，遇水剑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飞速向鹿遇水刺来。

　　鹿遇水：“！！！”

　　然而锋利剑尖却并未刺伤花瓣，反而生生将李逢山肩上血肉剜掉一块，小白花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啪地摔在崖壁上，又缓缓滑落，于光秃的山体上拖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有李逢山的血肉作缓冲，鹿遇水的根茎并未受到太大伤害，只是被摔得有些眩晕，她茫然地看着李逢山被触手挂在半空中的背影，看他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右手逢山剑斩断肚腹之中的藤蔓，从空中落地，生生将贯穿肚腹的藤蔓抽出来，丢到一边。

　　黑血滴滴答答，落在草地上，烧得青草嗤嗤作响，冒出白烟。

　　我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削下来了，不是因为嫌我累赘。

　　而是藤上有毒。

　　李逢山踉跄了下，却又摇摇晃晃地站直，左手捂着腹部，仅有右手持剑，身体却依旧挡在她面前，犹如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

　　男人喘着粗气，指缝里不停地溢出鲜血，挥剑斩断五毒兽又一根藤蔓。

　　五毒兽的毒素见血封喉，减缓了上仙之躯的愈合速度，飞溅的鲜血落在她的花瓣上，是烫的，将她的一片花瓣烧得焦黑。

　　鹿遇水沉默，慢慢放下了准备打开痛觉屏蔽的手。

　　耳边叮咚一声响，是系统从离线切换为上线状态的声音。

　　系统：宿主要寻死吗？我可以辅助宿主达成愿望。

　　鹿遇水依旧怔怔地看着李逢山守着她的背影，茫然道：你回来了。

　　系统：毕竟合作一场，回来看看你。已为宿主找到最佳寻死方案，宿主左手边五十米处存在悬崖，高度差近千米，符合宿主寻死任务条件，已帮宿主开启自动寻路和痛觉屏蔽。

　　痛觉屏蔽上线，鹿遇水身上那沉甸甸的疼痛顿时减轻了，鹿遇水茫然地向左看了眼，再看李逢山。

　　再……等一下。鹿遇水喃喃道。我有点担心他。

　　五毒兽身上触手竟有再生功效，无论被李逢山斩断几根，都能从断裂处生出崭新的藤蔓，李逢山背后便是琼花，他退无可退。

　　男人脸色惨白，间或回眸看她一眼，确认她的安危。

　　也是在转过身的时候她才看到，李逢山指缝中的鲜红哪是血液，分明是他的肠子，争先恐后地向外流淌，又被他无力的手掌死死按住。

　　五毒兽的毒性着实强力，在她体内不断与她吸收的上仙之血犯冲，以至于鹿遇水眼前阵阵发黑。

　　她闭上眼，似乎忍耐了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才终于好过些许，她勉力睁开眼，看到伤痕累累的李逢山拼着被藤蔓缠住，掼到崖壁上的机会，终于一剑刺穿五毒兽的内丹。

　　内丹碎裂，五毒兽如齑粉般随风消散，战至脱力的李逢山口吐鲜血，却还是慢慢爬过来，靠着崖壁坐到她身边。

　　一只手伸过来，似乎是想卷一卷她的花叶，可那只手实在是太脏了，满是血污，于是只攥成了拳头。

　　鹿遇水莫名想哭，可她只是一朵花，连泪水也无法拥有。

　　师兄。

　　她无声地叫他。

　　就好像听到她的呼声般，李逢山突然极浅地笑了下，满是疲惫的眼里似有满足。

　　师妹，这次我保护好你了。

　　她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鹿遇水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眼前发黑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要再过片刻，便将彻底堕入黑暗。

　　她拼命眨眼。

　　有脚步声越凑越近，鹿遇水顺着声音来处望过去，是刻舟，手执长剑，眉心紧颦，目光锁在她身上。

　　是大长老授意，要你取我性命的么？鹿遇水问。

　　也是在同一秒，李逢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强撑着再次起身，护在她身前，执剑的手依旧很稳。

　　然后她大头朝下向前栽去，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