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遁后他疯魔了》辞楼西

10、崖上花

　　“——这聚灵阵乃是——乃是掌门师兄亲手画下的阵法！”主管谷中阵法的二长老气得须眉皆颤，“我长眀谷仅此一处，再无其二，你竟敢——”

　　天瑞长老轻咳一声，打圆场道：“首席既然并未叛逃，破坏阵法多半是无心之举，怒急伤肝，师弟还是要以身体为上。”

　　说罢疯狂向李逢山使眼色，给他做口型：跪下！

　　李逢山一声不吭，执弟子礼，依言单膝跪地。

　　二长老完全不吃他那一套，恶狠狠道：“掌门师兄飞升那日，也是耽搁了片刻才前往仙界，他为什么耽搁？因为他心系长眀谷！他生怕仙界规矩繁多，不准上仙干预凡间事，所以特意折返，用天雷残余的灵气画了你脚下的聚灵阵！这是师兄留给长眀谷的最后的阵法，你居然——”

　　天瑞长老再次打断道：“首席不善言辞，既已主动给二长老跪下，说明他孺子可教。二长老，在我看来，咱们该先把首席放放，修补聚灵阵要紧，你看是也不是？”

　　二长老愤恨地瞪了天瑞长老一眼。

　　有天瑞长老护短，二长老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深吸气，勉强平复情绪，采纳天地灵气，修补聚灵阵上被李逢山徒手撕开的口子。

　　谷中似是有人跨越瓶颈，一线天头顶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天瑞长老一步迈进面壁笼，走到李逢山面前，特意站在二长老的视线范围内，抬手扇了李逢山一巴掌。

　　李逢山受了，跪姿依旧笔挺。

　　趴在李逢山肩上的鹿遇水啧啧称奇。

　　自己的弟子，只有自己可以随便打骂，旁人多说一句都不行。

　　不愧是你啊天瑞长老。

　　啧完了又有点羡慕，她还从来没被谁这么偏爱过呢。

　　“——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啊？”天瑞长老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都干了什么！”

　　李逢山垂下眼，什么都没有解释。

　　哗——

　　暴雨下了起来。

　　他干了什么呢？他为了救我的命，把困他的法阵撕了一条。

　　其实你大可把我供出来的嘛。

　　鹿遇水天马行空地想。

　　然后我就能被封个什么……为祸首席的妖女之类的，在全长眀谷长老弟子面前被公开处刑，然后风风光光的回去捧我的铁饭碗。

　　只可惜李逢山不是这样的人。

　　天瑞长老看李逢山这倔模样也恨得牙根直痒，本想再扇他一巴掌，可看到李逢山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又有点心疼，手抬了几番，硬是没狠下心肠。

　　正在这时，禁地外有人冲破暴雨御剑而来，发髻散乱，正是平日跟在大长老身边的那名道童。

　　“刻舟！长眀谷内禁止御剑！你的规矩吃到狗肚子里了吗！”天瑞长老呵斥了句，撑开避水诀。

　　“是，稍后请大长老随意责罚，”名为刻舟的道童慌慌张张地闯进法阵，神色焦灼道，“是金丹期的修逸师兄，他今日沐浴后突然毫无预兆地进境渡劫，眼下数名师兄正在为他护法，可他看起来仍有走火入魔之兆！还请大长老定夺！”

　　进境本就是修仙途中最为要紧的劫数，大多要做好准备，沐浴焚香后方可开始，这种没有任何准备的进境多半危险重重。

　　天瑞长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顾不得责罚刻舟在谷中御剑一事，开口道：“快派人去传——”

　　说到这里，大长老突然顿住话头，回头瞥了李逢山一眼。

　　鹿遇水立刻意识到，大长老未能说出的名字是她。

　　自从当年李逢山与大长老提出‘他日飞升之时要鹿遇水入内陪同’这件事后，大长老就没少让她辅助谷中旁支弟子进境渡劫。

　　因着她从未出过错，大长老才勉强点了头，允她陪同李逢山一起飞升。

　　而她没出过错的原因是系统自带的金手指御梦术。

　　御梦术，顾名思义，能操控梦境，但修士多半是不睡觉的，只打坐，最多入定，根本没有梦境给她机会大展身手，就很鸡肋。

　　结果在辅助渡劫一事上，鹿遇水发现了御梦术的好用之处：走火入魔意味着意识混乱，而御梦术恰好可引导意识，让人找回自我。

　　大长老思考的是如何从走火入魔中捞出自家弟子，鹿遇水想到的却完全是另一件事。

　　——对啊，我还有御梦术来着，有李逢山看着我没法自戕，但我可以他杀啊！

　　修士是不睡觉不假，可外面的人睡啊，完全可以在梦里唆使谁现实过来把我割韭菜嘛。

　　想到这里，鹿遇水顿觉前途光明。

　　不过距离夜晚还有很长时间，鹿遇水不再犹豫，发动御梦术跌入梦里。

　　好歹前世同门一场，能拉一把尽量拉一把好了，正好复习下御梦术的用法。

　　如同每次辅助渡劫那般，鹿遇水扎进附近最为混乱的识海。

　　即将走火入魔的识海模样大抵相仿，不过是从有序逐渐变得无序，混沌海风雨飘摇，鹿遇水眼尖，一眼看到浪头正中漂浮的小舟，舟上修逸师弟正狼狈地抱着舟上的桅杆，眼看着就要被拍入海中旋涡。

　　“这神识是——”修逸师弟抹了把脸上的水，惊呼道，“师姐！”

　　鹿遇水抿着唇不说话，抓紧修逸师弟的手腕，带他从小舟上一跃而下。

　　大长老嘴硬心软，定不会对谷中弟子坐视不理，她不用全程陪师弟渡劫，只要撑到大长老过来就好了。

　　海中木片四散，她带着修逸师弟于木片上几番纵跃，凭借着记忆中的地图，居然真找到了块尚未溃散的小岛。

　　“遇水师姐，你不是——你居然——”修逸死里逃生，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扶着膝盖正喘，“幸亏有师姐在，不然这次我死定了，师姐你……诶？人呢？”

　　鹿遇水的身形已经不见了。

　　修逸茫然四顾，耳边突然传来大长老的声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知道有人来救他了，修逸顿时灵台通明，急忙收拢心神，原地打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

　　五心通识，杂念四散，紫霞破晓，元婴陡生。

　　修逸成功进境。

　　他睁开眼后第一句话是：“遇水师姐！”

　　周遭数名为他掠阵的师兄哄笑起来，打趣道：“没想到啊，分明是我们帮你渡劫，你小子心里居然想着——”

　　结果在修逸身后见到神出鬼没的大长老。

　　知道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师兄们纷纷噤声。

　　修逸什么也没看到，涨红了脸辩解道：“我不是，我是真的在渡劫的时候看到了遇水师姐！”

　　“都散了！去做日课！”天瑞长老在他身后命令道。

　　修逸吓得一哆嗦，正想和师兄们一同溜去日课，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你能顺利进境就好，”大长老眸色沉沉，“至于那个人的名字，毋要再在谷中提及。”

　　*

　　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鹿遇水正忙着在记忆里挑挑拣拣。

　　想找人来割李逢山肩上的韭菜不是件容易事，至少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

　　一，修为足够潜入面壁笼；

　　二，和李逢山有仇。

　　因为御梦术的作用说大也不大，顶多也就是个吹枕边风的水平，只能教唆某人去做他举棋不定的事情，而无法扭转这人的固有想法。

　　就比如说今天，大长老本打算扇李逢山两个耳光，结果第二个被打断了，那么她就可以在梦里让大长老把第二个耳光扇完爽一下，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大长老的心态就是扇过李逢山两个耳光的心态，十分平稳；但如果她转而去唆使大长老扇二长老耳光，那么梦就醒了，大长老也会觉得这梦来得莫名其妙。

　　鹿遇水同李逢山一起除魔卫道多年，结下的仇人数不胜数，大部分都死了，为数不多活着的也没有——

　　不，等等。

　　有啊，谁说没有，稀释魔物血能制造丧尸这事本是修仙界秘辛，而鹿遇水之所以知道这个方法，正因为李逢山命中注定的宿敌地藏，也曾经用过这个法子害人。

　　一线天外闷雷阵阵，青色电芒撕开苍穹，就像他们与地藏初次相识的那一天。

　　那日雷声滚滚，夹杂着血丝的乌云黑沉沉压在魔族山寨头顶，她与李逢山当时仅有筑基期修为，被那时的首席师兄带出来做地字级任务。

　　当年的首席一力降十会，将魔族山寨里的高等魔物清理干净，然后让他们这些新来的弟子收拾残局。

　　“师兄打算去何处查探？”鹿遇水问李逢山。

　　李逢山攥紧手中逢山剑，向地下牢笼处略一颔首。

　　修为低微的弟子大多不喜欢往地下那种深不可测的地方闯，但李逢山不一样，这人身上有主角光环，跳个崖都能拿到绝世武功秘籍那种。

　　问归问，鹿遇水早在他开口前就知道这段剧情要去地下，目的是让李逢山结识本书最大的反派，地藏。

　　据说这位地藏后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未来的仙魔大战中为魔族出了不少力气，是李逢山这名仙将的一生之敌，二人后续的恩怨简直是绵绵不绝，持续了数千年之久。

　　不过这和早早下线的鹿遇水并没有什么关系。

　　二人一左一右，警惕地走进地牢，油灯火光摇曳，在阴暗的角落里投下长长的影子，就算明知道地牢里除了反派什么人都没有，鹿遇水依旧忍不住心里发毛。

　　直到最深处，在死牢的尽头，一名被铁链穿过锁骨的少年虚弱地抬起头。

　　少年生了双桃花眼，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窗框，活脱脱一个男版的白雪公主，就是病弱了些。

　　鹿遇水当时就挑起了眉毛。

　　就是你了，白雪公主，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空来刺杀李逢山吗？

　　鹿遇水从记忆中缓缓抽离，特意试了下御梦术，地藏现在很清醒，尚未熟睡。

　　而李逢山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单膝跪着，执弟子礼，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禁地外，尽力将聚灵阵修补完毕的二长老气沉丹田，阴恻恻地看着李逢山。

　　“小白眼狼，你不过是仗着大长老护着你胡作非为，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再不滚，长眀谷迟早被你拖下水！”二长老指指点点，“昨天你毁掉的是天字级任务，是长眀谷的名声；今天你毁掉的是掌门师兄留下的法阵，是长眀谷的至宝；明天呢？明天你又要毁掉长眀谷的什么？”

　　鹿遇水：明天大概是毁掉长眀谷的安保，sorry，明天反派可能会过来串个门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