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森森而晓

4、Chapter 4

　　“纪小冬，那个陆子轩是怎么回事？”黎浔问。
　　“没什么。”纪小冬眼神飘忽。
　　“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说出来，跟我说，或者是跟郑老师说都可以。”
　　黎浔意有所指：“你们不要觉得寻求大人的帮助是很丢人的事情，你们现在只是小孩子，本来就需要大人的保护啊！”
　　纪小冬眼神微动。
　　“你们不要觉得可以自己扛。”黎浔摸了摸纪小冬的头：“万一扛不过去，受伤害的还是你们自己，不是吗？”
　　“好了好了！”纪小冬从黎浔手下挣脱。
　　“真是怕了你了！”
　　纪小冬红着眼眶，恨恨地看了黎浔一眼。
　　这个小舅舅，观察力这么敏锐做什么？
　　“我说还不行吗？”
　　“等等，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黎浔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郑谧如笑了。
　　一个小时之后，一家餐厅里。
　　郑谧如看着黎浔和纪小冬：“现在可以说了吧？”
　　“其实陆子轩挺可怜的……”纪小冬慢慢地把陆子轩的事讲述了一遍。
　　陆子轩的爸爸喜欢喝酒，喝了酒之后就殴打陆子轩和陆子轩的妈妈。陆子轩就是在家暴中长大的。
　　而前两年，陆子轩爸爸又染上了赌博。家里的钱都被他挥霍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喝了酒之后才会家暴，现在陆子轩爸爸只要一回家，就只会打人、要钱。
　　他家的店铺已经抵押给高利贷了，如果不是陆子轩聪明，早早地把家里的房产证藏起来，恐怕他们家现在只能露宿街头了。
　　“郑老师，小舅舅，你们帮帮陆子轩吧！”
　　纪小冬都快哭了：“陆子轩是个好学生，再这样下去，陆子轩连学都上不了。”
　　陆子轩不上晚自习，每天晚上都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打工，当酒侍，挣提成和小费。然后赚的钱一半交给他爸爸，另一半偷偷藏起来当做学费。
　　而且陆子轩还偷偷地捡瓶子和纸箱去卖钱，就这样自己供自己上学。
　　“为什么不报警呢？”
　　郑谧如第一反应就是“有困难，找警察”。
　　“报了啊！”纪小冬有些无奈：“可是警察也好，居委会也好，每次他们来，陆子轩的妈妈都会拼命给陆子轩爸爸打掩护，说好话。陆子轩爸爸也总会做出好爸爸，好丈夫的样子。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且。”纪小冬哽咽着：“只要警察一走，陆子轩爸爸就会疯狂地打陆子轩，甚至陆子轩妈妈还在旁边帮忙！”
　　“所以这就是你们不寻求帮助的原因吗？”
　　郑谧如看了黎浔一眼，毕竟这位也是警察呢！
　　“陆子轩可以起诉父母家暴啊！”
　　黎浔对此也很不理解：“只要验伤成立，法律会惩罚他的。”
　　“可是他父母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警察的面，完全是自责的样子，孩子身上的伤也只是孩子自己摔打出来的。”
　　纪小冬苦笑：“他们真的是演技派，如果我不知道真相的话，我也就信了。”
　　“您知道吗？”纪小冬看着郑谧如。
　　“其实之前陆子轩的爸妈还会来参加陆子轩的家长会，就像一个普通家长一样，对陆子轩嘘寒问暖。”
　　“他们隐藏的太深了。”纪小冬说。
　　“所有的街坊邻居都不信他们是能家暴的人。”
　　郑谧如和黎浔对视一眼。
　　“班里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郑谧如问。
　　“没有了。”纪小冬摇摇头：“我让张纯一注意着陆子轩，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张纯一不知道。”
　　“况且，陆子轩自尊心很强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纪小冬嘴角勾起了笑：“他不让我告诉别人的。”
　　“你怎么看这件事？”
　　送郑谧如回家的路上，黎浔问道。
　　“我要帮陆子轩！”
　　郑谧如十分坚定：“陆子轩不应该受这些罪。”
　　“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啊？”
　　郑谧如有些懵。
　　“有困难，找警察！”
　　“你呀！”
　　郑谧如沉闷的心情在黎浔的逗趣中轻松了一点。
　　“说真的，我也挺想帮那个孩子的！”
　　恰好遇到红灯，黎浔稳稳地停下车，认真地看着郑谧如：“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好好开车吧！”
　　郑谧如转过头去，不敢和黎浔对视。
　　伴着收音机中轻柔的音乐，郑谧如的心跳有些加快。
　　黎浔好心情地扬了扬嘴角。

　　遇到家暴怎么办？
　　郑谧如一直以为家暴离她很远，但是陆子轩的出现让她知道了家暴就在她身边。
　　“陆子轩同学，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陆子轩不卑不亢，逻辑清晰地解答着问题，阳光刚好从他的书前掠过，他认真盯着书的样子，就像是在追逐着阳光。
　　“陆子轩，下课去我办公室。”
　　郑谧如想，她应该好好地跟陆子轩谈一谈这件事。
　　“老师？”
　　陆子轩疑惑地看着郑谧如，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问他。
　　郑谧如想要问话的，可是看到陆子轩之后，她改变了主意。
　　或许她需要去家访，她需要真正地去看看陆子轩那表里不一的父母。
　　“上次家长会你父母没有来，所以我想问问周六你父母有没有空，我去家访。”
　　“郑老师……”
　　陆子轩突然紧张起来，他不安地攥着衣角：“周末我爸妈挺忙的，他们可能没有空……”
　　“再忙也没有孩子学习重要啊。”
　　郑谧如温和道：“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只要你父母中的一个人在家就好，不需要两个人都在的。”
　　陆子轩还想说些什么，郑谧如轻轻摸了摸陆子轩的头：“好了，快去上课吧。”
　　“纪小冬！”
　　正在和同桌玩闹的纪小冬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去，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地笑：“你回来了！郑老师找你有什么事吗？”
　　看到纪小冬的样子，陆子轩忽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就是谈了谈学习的事。”陆子轩淡淡地说：“周末郑老师要去我家家访。”
　　“啊！”
　　纪小冬小小地惊呼一声。她知道郑谧如肯定会帮陆子轩，但是她没想到郑谧如的动作这么快。
　　陆子轩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他的心情。
　　纪小冬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凑到陆子轩的耳边：“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去找郑老师说说，让她别去了，好不好？”
　　“呀！你们在干什么！”
　　刘潇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高中不能早恋的啊！就算你们两个想卿卿我我，最起码找个隐蔽的地方啊！”
　　“咳。”陆子轩有些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头。
　　“你别胡说！”纪小冬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们是在商量事情。”
　　“啧啧啧。”刘潇还在挤眉弄眼，不相信纪小冬的话。
　　纪小冬也不理她，只看着陆子轩。
　　“没关系的。”陆子轩说：“她去家访是好事，说不定真的可以帮到我。”
　　“你们在说什么？”
　　刘潇一脸好奇：“我怎么听不懂啊！”
　　“没什么！”
　　知道陆子轩没有怪她的意思，纪小冬松了口气。
　　“走了走了，上课了。”
　　纪小冬推着刘潇：“下节课是老刘的课，你数学预习了吗？”
　　“当然了！”刘潇一脸骄傲。
　　看着两个小姑娘吵吵闹闹着走远，陆子轩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
　　早恋吗？
　　纪小冬的笑容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另一边，郑谧如又收到了黎浔的微信。
　　“这周末可以出去玩了吧？”
　　小猫咪可怜巴巴地，郑谧如想到黎浔做出这个表情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不可以呢。”
　　郑谧如拒绝地斩钉截铁。
　　“为什么？”
　　黎浔皱了皱眉头。
　　“我要去陆子轩家，家访。”
　　“那我和你一起。”
　　还不等郑谧如拒绝，黎浔的第二条微信紧跟其后：“不准拒绝，我怕你有危险。”
　　郑谧如笑了：“我去家访能有什么危险啊？”
　　“有家暴倾向的赌徒，不危险吗？”
　　“别闹，我担心你。”
　　郑谧如心颤了颤：“你是谁啊，你就担心我？”
　　“我是你男朋友！”
　　黎浔在名分问题上异常坚定。
　　“试用期男朋友吗？”
　　郑谧如又想起了黎浔相亲时说的“试试”。
　　“正在努力转正，希望组织能够给我一个转正的机会。”
　　紧跟着一个敬礼的表情包。
　　“好吧。”
　　郑谧如模棱两可地回复。
　　只是这句“好吧”，回复的是一起去家访还是黎浔的转正，大概只有郑谧如才知道了。
　　郑谧如走下楼，就看见了黎浔。
　　“来了？”黎浔微微低头，向郑谧如露出一个笑。
　　郑谧如应了声，然后打开了后座的门。
　　“坐前面。”黎浔说。
　　“这不好吧？”郑谧如俏皮地笑了笑：“副驾驶不是女朋友专属座椅吗？”
　　“你不就是我女朋友吗？”黎浔眨眨眼，来了个wink。
　　郑谧如不得不承认，她被黎浔的wink帅到了。
　　“我不是试用期女朋友吗？”
　　黎浔盯着郑谧如看了好久，就在郑谧如受不了想要说话的时候，黎浔又笑了，只是这笑有点无奈的意味。
　　“坐副驾吧，我没有这么多讲究。”黎浔说着，拿出了一包话梅：“你不是晕车吗？坐副驾会好一点，实在难受可以吃话梅。”
　　郑谧如愣愣地拿着话梅，心跳突然加快。
　　郑谧如一直有晕车的毛病，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好了很多，但是太过拥挤的车厢和密闭的环境还是会让郑谧如感到头晕眼花。
　　“郑谧如你没事吧？”赵洛洛扶着郑谧如，焦急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晕车。”
　　郑谧如头晕的更厉害了，还隐隐有点想吐。
　　“拿着。”
　　黎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手里拎着一包话梅。
　　“吃点话梅会好一点儿。”黎浔说。
　　话梅酸酸甜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郑谧如没那么头晕了。
　　“黎浔人还挺好的啊！”赵洛洛说：“还注意到了你晕车！”
　　郑谧如含着话梅“嗯”了一声，她好像吃不出来话梅的酸了，只有话梅的甜沁到她心里。
　　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甜的话梅。
　　十年后，郑谧如再次收到了黎浔的话梅。
　　其实现在的郑谧如已经不怎么晕车了，但她还是拆开了一包话梅。
　　和之前吃的一点儿都不一样，郑谧如狠狠地咬着，酸的很。
　　后来她才知道，当初她记了很久的话梅，只是黎浔怕薛映真晕车才买的。没想到薛映真没用上，反倒是帮了她。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啊。”
　　一样细心，一样让人想沉溺。
　　“你说什么？”
　　郑谧如说话声太轻，黎浔没有听清。
　　“我说前方路口左转。”
　　郑谧如的话和导航一同响起。
　　黎浔笑了起来：“我知道，开着导航呢！”
　　“我这是怕导航不准！”郑谧如强行挽尊。
　　看着黎浔想要说些什么，郑谧如赶紧岔开话题：“到了！”
　　陆子轩住在一个老式小区，破旧楼房上的墙皮摇摇欲坠，垃圾桶里堆满了菜叶之类的垃圾，还有几个老人在其中翻捡。
　　黎浔带着郑谧如在小区中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陆子轩的家。
　　“郑老师来了啊！”打开门，果不其然是陆妈妈热情洋溢的笑脸：“快进来，外面有些冷了。”
　　陆子轩跟在陆妈妈身后，低头看着地面。
　　“没关系的。”黎浔看向陆子轩：“陆同学怎么见了郑老师也不打招呼啊？”
　　郑谧如立马接上，有些委屈地说：“难道你不欢迎老师吗？”
　　“没有的事！”陆妈妈抢先解释道：“小轩性格比较内向。”接着看向陆子轩：“还不去给郑老师倒茶！”
　　陆子轩低低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倒茶。
　　就在陆子轩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意料之中的，郑谧如看到了他脸上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