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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完成心意礼可以送祝福 ...


  •   金念挠挠头,半真半假的掰扯:“我只是觉着自己的漆艺停滞,已久无提高,想静下心苦思更进一步之法。”

      金秀秀知他自小深受金父影响,一直有继承发扬漆业之志,自是信了他的话。
      她不禁开始替他盘算:“汴梁地处内陆漕运要塞,仰仗长江以南之经贸,因此漆艺风貌与此处相异不大。倒是我们位于四川路新开的漆铺,与西夏毗邻,汉夷风通,那边的纹样稍有些区于东面的新式,尚留存有秦汉唐传播的古汉风。待吴家兄嫂站稳了脚跟,是应送你去体察一番才是。”

      金念咽下了一大把从吐蕃商人手中购置的大颗葡萄干,又从几上抓了些往嘴中丢了几粒:“四姐莫只顾念着我。现下世风日新月异,吐蕃商都知要习汉学说汉语,入汉博商。姐姐可也不能,将情思一直封滞在旧日。”

      金秀秀失笑,出掌休止金念再次向漆碟中伸出的手:“黄毛小子,竟还对我说教起来了。这般浓甜的物,你已吃了太多!最后一点绝不许你再吃了!还不多饮些水,别明日上了火叫喉咙痛了!”

      金念乖乖地掸了掸手,端起面前的杯将水一饮而尽,随后问道:“假使不考虑家中所有的人和事,叫四姐姐能偷得一日闲,那你最想去做些什么呢?是去赏赏花草看看山水、去寺院道观烧烧香,还是去寻访些古瓶宝玩把玩呢?”

      金秀秀放松的将手撑在身体两侧,微抬头仰视着平棋①:“如果真能有那么一日,我倒最想同我们的三嫂嫂单独一聚。家中自有了小童后甚是温馨喜乐,只不过将我和希孟过去闺中自在的日子,分隔得远像上辈子的事。不知我是不是早衰了,竟也开始追忆起过去。”

      金念迅速起身拿手捂住姐姐的口:“爹娘尚且如日中天,姐姐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将爹娘比作老朽吗?时候不早了,果皮乱物留给我拾掇。姐姐别再感伤春秋了,快去看看杉哥儿功课完成否?抓紧带他去安置了吧。”

      金秀秀被推出了正厅。

      金念得了灵感,麻利地收拾好残局,回到房间去画纸样。

      扬嘉屠回到烛火通明的房中时,只见桌面上已散落了好几张女子的小像图。

      一张图上,还总描着两个人。

      他趁着金念停笔的空档,手重重地落至他的肩,好似在责备:“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是个花心浪……”

      金念扬臂向后一挥:“你在想些什么呢!我只是想画四姐和三嫂的合像罢了!”

      扬嘉屠捡起几张草稿细细端详了一番:“你三嫂我未曾得见,可这画中的任何一人,都和金四姐姐毫不相干呀……”

      待金念将四姐的心中之想对着扬嘉屠一说,扬嘉屠过意不去地拿肩撞了他两下:“描像之事还是我更擅长,我帮你画样吧。”

      按照金念的要求,扬嘉屠画了两个悠闲相谈的仕女,一人稍靠后、一明显是金秀秀模样的女子向前了一步、刻画地更加生动清晰。

      金念已搬了凳坐到一旁,手在桌上拄着脑袋做着监工。
      他细查着画面:“人是画的很美,可是光勾勒这两个人物于漆盖之上,总还是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扬嘉屠提着干瘪的笔重蘸饱了墨,得意地笑:“区区小事,我现在就给你解决了!”

      他给画中的金秀秀右侧添了座英州石假山,感念他们的相识,又在她们的脚下添了草坪。而后他在人物头顶添了几株形似观音宝瓶中插着用来撒露降福的羽叶。

      金念满意的很,当下就要取具开工。

      扬嘉屠无奈:“明早你还要送外甥去上学呢!灯火伤眼总是比不了日光,还是先睡吧!”

      次日金念火急火燎地叫起金立杉将他送出门,回来时得知铺子中刚交割完货又还未接到新的单子,便一头扎进屋中。

      他在第一个做练习的红漆奁上细心描绘,忙活了大半日之后,叫来扬嘉屠点评。

      扬嘉屠很是欣喜:“昨天才对你说过不要‘依葫芦画瓢’,今日你就能学以致用了!女子们的手中添了扇,是比干站着的人物更加鲜活了。只不过,为何要将这么迥异的两把扇子画在一起?”

      听到肯定,金念介绍起作品都多了些骄傲:“如今的三嫂,在我的印象中比较传统,所以给她执了蒲扇。而四姐姐比起她来更加的有进取心,行事稳健而不失大胆,所以给肖像她的人物图配了折扇。也是希望她们在往后,一个能够守住临安的稳定漆业、一个在向异地扩张漆业时能更加顺遂。”

      扬嘉屠不明就里。

      金念继续解说道:“这折扇,如今多有远贩至外洋。②或许我们金家漆铺有一日,也能将自家的大漆之名远扬出海!”

      扬嘉屠被这小小画面蕴含的深意感动到了,接着给了两分实诚的意见:“你既是送给金四姐姐,她的画像可以在漆画之中更加突出一些。不若在她的衣衫上描点更多的纹样,使人物更加地金灿突出。”

      金念大吸一口气:“不愧是我的扬老弟!还是你想的周到!”

      金念得空时,就在第二个胎器上髹底漆描新图饰。
      一月过去,他把再次描金完的器身拿给扬嘉屠品鉴。

      可是扬嘉屠皱了眉:“这妆奁美是美,只不过如今,怎瞧着仍差了一点呢?”

      金念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觉着堪当得一个板板正正的名:“不应该啊,我这手艺放到铺子里售卖也能算是上品。”

      扬嘉屠见他满意自己的作品,默默闭上了嘴。

      金念却给了他后背一掌:“你有想法却不同我直说,还是我好兄弟么!”

      扬嘉屠咧嘴大笑,将心底话如实相告:“红金虽配,可金饰过密却易落了俗套。你还有一胎骨,不若在那个器物上使用戗金之艺取代描金,就能将描纹的粗改进的精细些。底色的正红漆,也可拿些丹黄去调过,使整体的器身色彩显得更鲜亮活泼些!”

      一点就透的金念忙接了话:“那再箍上一层锡边,更显贵气,岂不美哉?”

      然而扬嘉屠不乐意了:“送给你自己的亲姐姐,这如够显诚意?我吃住皆在铺中,这几年得的工钱皆无处去花,如今可全都给你!就是打的稀薄些,这妆奁上箍的,也必须是我们俩凑出的白银!”

      金念是个利爽的人,一下便接纳了这个提议。
      他的四姐,值得一切好物去相衬。

      几月之后,他终于将最终一版的漆奁完工。

      扬嘉屠却被惊掉了下巴:“这画面上怎会铺了方正的地砖?那踏青的逍遥惬意之感不是少了几分吗?”

      金念憨笑:“嘿嘿嘿,这不是怕泥沾污了姐姐的鞋嘛。”

      扬嘉屠无奈:“左边为何多了一条孤零零的圆鼓凳?”

      金念憨笑:“这不是怕画中的姐姐站着说话久了会累嘛。”

      扬嘉屠感觉与他之间的谈话愈发地让人感觉吃力:“为何会在漆画上出现小童?你不是说,金四姐姐亲口说怀念家中无孩时的生活吗?”

      金念扬起了一侧眉,很是得意:“我画自己端了宝瓶侍奉我的姐姐和嫂嫂,有什么不妥吗?我又不算小孩了。”

      扬嘉屠曲折了眉瘪了嘴:“可是……你画的是个女童啊……”

      金念将头一撇:“那是另世的我!可有那本书上说,男子的另世,也只能是男子嘛?”

      扬嘉屠叫他歪理将脑洗的一片空白,一时无言以对。
      最终,他不得不承认,这件漆器,画纹精美丰富、工艺技法极佳,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他对金念说:“恭贺你,完成了自己的一大心愿。你可以,将它送到你想祝福的人手中了。”
      ……

      这日晚饭后,扬嘉屠再次想帮将金立杉带离,金念神秘兮兮地将金秀秀邀去到房中,说有惊喜送她。

      金秀秀口中虽念叨着:“五弟,你年岁渐大,即便我们是姐弟,也须多避险才是。”却总归不忍拂去幼弟的好意,脚步随之前进。

      一进屋子,金念随即就要带上房门。

      可金秀秀及时抵住了房门:“我觉着今日有些发闷,还是开着叫我透透气吧。”

      明明是深秋啊?这日多风但不冷,只让人觉得干爽沁脾。
      姐姐发话,金念自是随了她的意:“行,行。”
      他钻入床底掏啊掏,终于搬挪出一个叫粗布包裹着的大器具。

      “这是什么?”金秀秀好奇地问。
      她瞧着金念雀跃的模样,情不自禁展露出了同样的喜笑。

      金念在毫无自觉之中,竟依着彭成的神态端肃了面容:“这是我亲手制给姐姐的嫁妆,快拆开看看。”

      已伸出手准备解布结的金秀秀,闻言一顿:“你说什么?嫁妆?我哪里还需要嫁妆啊,不是早早地嫁人了么。”

      ——————————————
      ①平棋:出自宋代《营造法式》,为古意的天花板。
      “平棋(其名有三:一曰平機,二曰平撩,三曰平棋。俗謂之平起。其以方椽施素版者,謂之平闇。”

      ②过去曾有折扇起源中国还是日本的争议。但这本小说文中提到这件江苏武进墓出土的戗金红漆妆奁的考古面世,为折扇中国起源发展史增添了一份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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